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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天下亂局

  人類都是喜歡望文生義的…無論天地人三榜的稱謂本來是否有特殊含義,在世人眼中總是會參照字面的意義去理解。

  絕大部分人的認知是,潛龍榜還是新秀,人榜便是人間宗師。

  天榜已經非人,屬于云端上的傳說人物。

  地榜則是介于之間,天地之階是也,走在成為登天的臺階上。

  不管人們對天榜地榜的理解夸大了多少,崔文璟等人要是知道自己被當成傳說看待會不會哭笑不得,總之世人眼中真是如此。就連趙長河自己在曾經沒什么見識的時候,見到朱雀也當魔神一樣的。

  也就是說,人榜第一就是作為“人”的最強者,往上就不太算是人了。

  一旦登頂人榜,這江湖地位高得離譜。

  不過由于這兩年來地榜都連續隕落了三個,人榜第一也走馬燈地遞補變化,導致沒有了以前那么神圣的光環。趙長河的登頂甚至還沒有當初潛龍第一之時那么轟動,畢竟這廝沒事就刷榜,已經刷得世人快麻木了,感覺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的樣子…

  “什么亂世書,吹河書!”唐不器正在自己府上吐槽:“次次給他的評語不是第一流就是百花殺,直接給個花王不是挺好,或者百花羞算了。”

  這是京師府邸,唐家果然已經搬離姑蘇,不想躺在劍皇陵寢的炸藥桶上。只不過唐不器可憐巴巴的還需要盯著江南局勢,這一次赴京其實另有要事。

  玄沖正在他府上做客,聽了唐不器的吐槽,失笑搖頭,沒有附和。

  其實亂世書此前對岳紅翎韓無病的評價一樣是很高的,趙長河往往能得到冠絕群倫的用詞,也是因為他真的都在拿第一,沒什么好說的,玄沖表示很淡定。

  次次拿花做比喻,反倒讓人感覺有點暗含小惡劣呢…

  在他看來倒是另一個問題更要緊,不知道唐不器為什么不提…于是玄沖就提了:“想不到厲神通真的反了…而且這一次趙長河居然站在了反賊一邊。這么嚴重的事,你的態度居然是糾結這?”

  唐不器沉默片刻,慢慢道:“姑姑都沒說什么,我能什么態度?”

  “唐首座居然沒說什么?”

  “能說什么?李肆安的報告上說得明白,蜀地已經苦翟牧之久矣,連帶苗疆之亂都可以算是翟牧之逼反的。那時候姑姑就有預感,趙長河忍不了的,拿誰的名頭都不好使。”

  “有一說一,這小子一直就說自己更傾向反賊,并未掩飾過,卻還耐著性子戰胡人戰邪教的,已經很難奢求更多了。”唐不器嘆了口氣:“只不過姑姑本來覺得快成真的美夢忽然就幻滅了而已,也不知道將來如何收拾。”

  玄沖抽抽嘴角,怎么收拾?這話怎么說得像是唐首座已經被吃干抹凈了一樣…

  唐不器自顧喝了口酒,嘆氣道:“我看她現在也沒有心思去考慮西南了,這大夏裱糊著裱糊著,忽然到處漏水,已經裱糊不動了。”

  玄沖知道他在說什么,這一次唐不器赴京,就是為了這件事。

  貴妃皇甫情和王皇后第一次合作,共同推動了一件事:廢漕改海。

  這是四象教和王家的合作項目中最重要的一塊內容,經過一年密謀,背后不知道多少官員的拉攏交換,時至今日終于推動了朝議。

  百萬漕工衣食所系,幾乎可以預見漕幫會是什么反應。

  漕幫不是一個簡單的幫派,它關聯著無數漕運沿途的官方勢力,實際也就是說,這不僅僅是漕幫要動亂,同時也是無數官員都要群起反對的事,動搖了大夏統治根基。

  但這事有幾個微妙點。

  首先這從長遠來看,海運是好事、且是早晚必須要做的事,海外的探索一直是有識之士都在建言的。如果這事發生在大夏全盛之時、并且和漕運做好協調,其實并不一定會傷及漕運利益的,大家完全可以共存。

  可惜這種風雨飄搖之時,又是強行推動,皇甫情還故意使壞,造成的結果自然不可能那么理想。

  其次,這事對唐家有利。唐家自己也是沿海大族…唐家人其實是同意這件事的。

  現在唐晚妝極為頭疼。在外天天都在和皇甫情針鋒相對,架都快打起來了。結果回了家,從老爺子老太太到其他族人都在暗戳戳慫恿她同意,唐晚妝頭大如斗,最近連門都不想出。

  唐不器赴京也是因為唐家最近吵翻了天,他作為現在坐鎮東南的重要人物,當然要來參與家族會議討論。何況漕幫萬東流還是他的朋友,這就更加心情復雜。

  當然唐不器并不知道萬東流身為四象教軫水蚓,自己本就是想造反的,這一招只是逼他的父親萬天雄下決心而已。

  唐不器更不知道這事兒是趙長河向皇甫情建議的,否則可能三觀都崩沒了。

  “尊者,這事真是趙長河提的案?”趙長河曾經呆過的四象教京師別苑里,夏遲遲不可思議地問著面前火鳥覆面的尊者:“這種亂邦之謀,怎么可能會是他提的?”

  朱雀心情頗好地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斜靠軟榻:“怎么,你很了解他咯?再怎么著他也是我們四象教室火豬,幫圣教獻計獻策有什么稀奇嗎?”

  夏遲遲嘀咕:“他那時候還不是豬吧…就是靠那個賣騷的貴妃把他變成豬的。”

  某賣騷貴妃好心情都快被說沒了,眼睛上上下下瞟著徒弟,尋思再找本書給她抄抄。

  但心中不得不驚嘆,這丫頭的天賦真的是好…其實從當初能同時應和青龍白虎二象,就知道她的天賦是比自己和三娘好的。但朱雀也沒想過,讓她赴海外歷練這些時日,居然也到二重秘藏的邊緣了。

  她才幾歲…

  不過震驚沒多久,就被亂世書的通報給打沒了。那小男人居然已經破二重,超越了遲遲。

  這他娘的才是奇跡雖說趙長河年紀比遲遲大,可他才練多久?朱雀覺得這已經超過了自己對武學的理解,換了個外人估計都要被她抓起來切片了…

  然而這是趙長河,那心情就變成了我男人真棒。

  繼而看眼前自家徒弟就哪哪都不順眼了。

  結果夏遲遲還要繼續表示她對趙長河的了解:“長河獻此策,肯定不是單為了造反用的,肯定還有別的說法。他多半是覺得這將會是有利的方向,可以和漕幫協調好的…只是如今的形勢,恰好可以用來逼反萬天雄。”

  朱雀斜睨著她,半晌才道:“對,你說得都對。”

  夏遲遲感到氣氛是不是哪里不對…縮頭不說話了。

  朱雀也不知道怎么找她小辮子,總不能又說她先邁左腳,只得道:“伱此番出海剛剛回來,問這么多干嘛?還是說說你在海外有什么發現。”

  “海外有人居住,但并非我們原先想象的其他種族其他文明,不過是早年逃避戰亂出去謀生的夏人…他們也信仰海神,但很難確定是因為真有這樣的神魔呢,還是海邊之民因敬畏海浪而自發形成的神靈信仰。”

  如果讓趙長河聽到這話,會更確定世界觀。

  一個純正的類華夏玄幻世界,而不是類地球文明,沒有大洋馬。

  這對趙長河可能會屬于一個比較有意義的發現,但對四象教來說屁用沒有。夏遲遲此番出海,一為磨礪青龍意,二則是調查海族,為了即將到來的與王家翻臉預做籌備,然而第一項算是完成得很好了,第二項等于一無所獲。

  當然夏遲遲去的并不遠四象教也不可能讓自家圣女真跑到大幾個月一兩年的航程之外去,出了意外怎么辦?所以探不到線索也是有心理準備的了。

  要事在前,朱雀也一時無心找茬,皺眉想了好一陣子,低聲自語:“知己知彼是很重要的…王道寧本座不懼,但當時那道陰氣…若是沒搞明白背后這所謂海族之事,我們不能貿然和王家翻臉。”

  夏遲遲“噗嗤”笑了:“王道中現在可是大夏忠良,退赫雷、打彌勒,含冤入獄才出來,就千里迢迢鎮壓苗亂感動得我都快哭了…尊者你說,王家會不會索性就按照這種路線走下去,不反了啊…”

  明知道她在開玩笑,朱雀還是正經回答:“王家回不去了。亂世書只四個字‘欲盟黑苗’,就把王道中所有貌似忠良之舉全變成了笑話,只要不蠢的人都知道王道中去西南干什么的了…如果此前王家只能算‘反意畢露’,終究沒有真扯旗,朝堂上還能裝聾作啞,但這一回是真裝不下去了。唐晚妝昨晚密見夏龍淵,陳詞必須先發制人,把王家在朝中勢力先一網打盡。”

  “貴妃這都知道?那夏…夏龍淵怎么說?”

  朱雀板著臉道:“不知道。”

  夏遲遲抿了抿嘴,低聲自語:“果然是亂世之書…也就是說,無論廢漕之事能否實行、漕幫是否會反,王家都一定會反。而厲神通攻占巴蜀,向思檬經略苗疆,萬天雄起于江淮背后是我們四象教…彌勒造成的江南割據還沒解決,天下四處起火,唐晚妝再也無法裱糊了…這是真正的亂世開始。”

  她的語氣有些嘆惋,頗為復雜。

  朱雀斜睨著她,心中也有點復雜。

  如果遲遲才是真公主,這種心情確實不足為人道。

  她忽然很想知道,當趙長河一腳踏出消息閉塞的巴蜀,見到天下已經變成這樣了,他又是什么心情?

  “他會怎么想?”夏遲遲也在低語。

  朱雀嘆了口氣:“你很快就會知道。”

  夏遲遲愕然抬頭看著尊者,卻見朱雀微微一笑:“你想見他,在這里等著就行。如果我沒有猜錯,他下一步一定會來京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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