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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江南之亂,一朝定矣

  剛才的戰局趙長河一直沒有動用“天地無我”的BUFF狀態。

  這種狀態早期是能讓自己徹底陷入無理智的瘋狂,后來稍微可控,能保留一點靈光,但總體還是沒有正常狀態那么清醒的,并且后遺癥會陷入虛弱,不能亂用。

  局勢多變,他必須保持理智分析。

  但這一刻不能再保留什么了。

  唐晚妝那狀態,明顯又有開啟第三秘藏的征兆。

  這臭婆娘,就從來沒覺得自己能治好,動不動都在隨時準備著開啟決死一戰,尤其是現在她自以為“太子能繼遺志”的情況下,就更隨便死了是么…

  “臭婆娘你敢隨便開第三秘藏,回頭沒力氣了看老子怎么擺弄你!擺在朱雀尊者面前弄,尊者一定很高興!”

  唐晚妝人都傻了,正要開啟的秘藏硬生生止在那里。

  下一刻彌勒重坦沖刺,她橫劍一架,差點沒被沖飛,后背重重撞在了…咦?

  一雙很溫柔的手扶在她身后,好像怕她被震傷了似的,極為小心。朱雀的聲音似笑非笑:“別死了哦,本座等著看你怎么被人弄的。”

  唐晚妝又羞又氣,腦子里還沒轉出一個合適的反擊,朱雀已經從她身邊穿了過去,手掌重重拍在前方彌勒胸膛。

  那巨大的肉彈,和他下屬不同,不是刀槍不入的堅硬款,而是吸能潰縮似的,讓朱雀的一切力量泥牛入海,繼而又反震回來,震得朱雀往后飄退。

  飄退之時順手還一把抱起唐晚妝的腰一起退,明明自己嘴角都在淌血,手上還要犯賤地揉了一下:“好柔的腰,怪不得,男人心心念念…”

  唐晚妝簡直想翻白眼,手中長劍再起,惡狠狠地刺進了彌勒回彈的肉里。

  彌勒胸膛有火在燒,還沒止住,一劍又貫了進來,終究吃痛狂吼,去勢再度止了一下。

  “他都要進秘境了,伱們還有心思玩笑!”唐晚妝終于有時間開口,轉頭一看,那邊的趙長河已經滿眼血色,聽不見她在說什么了。

  天地無我…

  突破秘藏之后,再動用這種狀態,肉眼可見的胳膊會變粗,身上會泛起隱隱的血光環繞,煞氣沖霄而起,魔神味兒滿溢。

  朱雀撇撇嘴,有點醋意在燒。

  你真肯為她拼命…算了,也為我拼過…

  彌勒這種的,她也是真頭疼,按道理自己的火焰很克制這種軀體防御,尤其突破第三秘藏之后更應該輕松完事,可不知道為什么,燒不死。

  好像彌勒體內有種怪異的能量,反倒在克她之火…真奇怪…

  白蓮之火?

  彌勒鍛其白蓮圣軀的關鍵?

  朱雀若有所思。

  而此時此刻趙長河的眼中,正在向山上沖的彌勒不見了,火焰之路不見了,朱雀唐晚妝都不見了…

  只有眼前的法癡,同樣似乎在凝聚著一個什么大招的起手。

  法癡的形態倒是與尸魔和彌勒都不一樣…他很正。

  在所信仰的玩意兒都已經肉眼成魔的情況下,他還是金光燦然,神色莊嚴而決絕,那是真正在死守最后圣地的信徒。

  那是一絲一毫魔意都看不見…

  如果說有的話,那是他的刀上同樣有點血色與煞氣環繞,那是他們彌勒教的“殺生成佛”所凝聚成的勢,在這個角度上其實和血神教是一致的,不是殊途同歸,根本就是一樣的。

  拋開戰役后面的神神道道,單從這一戰來說,是血神教VS彌勒教的人間功法,到底誰更強。

  法癡固然有神佛加持,他趙長河也有血修羅體。

  好像意外回歸到了戰斗的本質,趙長河心中戰意狂涌。

  抬眼望去,法癡的眼里也是戰意凜然,居然說話了:“趙長河…”

  趙長河凝神看他。

  “不管你問我怎么看待菩薩與佛祖…我倒想問你,天榜與神魔之戰,你看到了什么…”

  趙長河慢慢道:“武道之途。”

  “不錯…他們的戰斗,我們竟然連站在遠處旁觀都插不上…同為在殺戮之中走出的武者,你心中想必和我一樣,不甘,卻又向往,有血在燒。”

  趙長河眼眸微動。

  “彌勒教中,或許有騙財騙色的…”說到這里,法癡頓了一下,竟然有點苦笑之意:“或許很多。”

  趙長河:“…”

  “但最初之意,是救苦救難,治病助人…也給了我們這些沒有進身之階的窮苦人家,一個武道之門…你在保護唐晚妝,我在守護我的真空家鄉,這才是你我之戰的意義。”

  趙長河慢慢道:“很好。”

  法癡笑了一下,眼神越發瘋狂:“血海可以鑄就修羅,殺生同樣可以成佛…你我之間,其道相同,我早就想和你一戰了。”

  趙長河沒有回答。

  法生、法慶、于此休。彌勒教的人,他殺過很多,但好像真沒有深入接觸過他們的內心世界,法癡這些話讓他有些意外,但在天地無我狀態之下的心靈,沒有那么多感慨,倒是戰意越濃。

  這樣的對手,才更值得一戰吧…

  無論是于此休還是呂世衡…他們算宗師么?

  也許修行都算,但格局上,不配。

  不意此刻,反倒見到了一個…法癡…雖然他所癡的東西,或許有點可悲。

  “嗆!”刀若龍吟,直取法癡咽喉。

  隨著刀起,趙長河終于回答:“但我殺你,只需一刀!”

  只需一刀?

  說的什么大話!

  之前大家打了這么久,一直不分勝負,你開啟一個天地無我的狀態,殺我就只需一刀了?

  你有隱藏大招,我豈沒有?

  戒刀迎向了龍雀。

  那邊的朱雀和唐晚妝百忙之中關注著這邊,幾乎可以看見法癡身后浮起了巨大的怒目金剛法相,殺氣狂卷,山間草木都被這刀氣席卷摧折,威不可當。

  殺生成佛…護法菩薩?

  這奇怪的反差。

  趙長河的身后同樣浮起了法相。

  不是朱雀常見的星河懸天,而是血神之相,一個凜凜大漢的虛影,渾身浴血,頂天立地,持刀怒斬。

  “嗆!”

  沒有花巧,兩刀正面相接。

  驚天動地的巨響暴起,連隔絕了的秘境之內都隱隱聽聞,正在接近的彌勒肉瘤上又裂開兩道口子,仿佛有人震驚地瞪大了雙目。

  最震驚的是法癡自己。

  他清晰地感覺到,兩刀相交的剎那,自己體內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一般,四處亂攪;而煞氣直沖靈臺,連蠱蟲都沒能影響到的心靈,卻被這煞氣沖得快連思維都沒有了。

  眼前只剩一連串的“殺殺殺殺殺!”

  再然后喉頭一痛,龍雀已經趁著這一剎那蕩開他的戒刀,順勢斬過了咽喉。

  法癡理智略復,緊急拖刀橫斬趙長河胸口,試圖救場逼退趙長河,趙長河理都不理,任由戒刀在胸膛拖出長長的傷口,龍雀也已經割斷了法癡的咽喉。

  鮮血如泉噴涌,法癡怔怔地站在當場,無法理解:“為…什么…”

  為什么剛才還不相上下,自己動用了彌勒教最強的殺招殺生刀法之后,反倒連一招都扛不住了…趙長河甚至都沒動用他著名的神佛俱散、地獄如是,也沒有動用在王家門前那些奇怪的如刀似劍的套路,也沒有動用聽說在襄陽大放異彩的小樓一夜聽春雨。

  他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斬。

  難道天地無我的加持這么厲害?

  “你錯了…”趙長河捂著胸口倒退,虛弱地說著:“金剛怒目,是為了護道,你以為是,其實呢…殺生成佛…這一路上,你只是護道么?”

  法癡怔怔出神,沒有理解這其中有什么關系。

  “佛家護道,是以宏大的佛法為根基,化解心中之戾,你們沒有…你們的教義是歪的,護的東西也是歪的…心中血戾煞氣濃得滿溢,既無佛法排遣,也無血神教的引導化用,聚集在心…恰恰我血煞功最擅長利用血戾煞氣,無論是我自己的,還是外部的…你的也一樣。”

  “這是我的秘藏之門,我也沒想到,印證戰場之煞于襄陽,印證人心之煞卻在這里。”趙長河低聲道:“殺了你的,是你自己。”

  法癡露出了悟之色,卻沒有不甘之意,反倒笑了一下,仰天栽倒。

  幾乎與此同時,秘境空間“轟”地一聲爆裂,一團黑影直撲出來,前方的彌勒已經近在咫尺。

  彌勒的“肉瘤”仰天狂笑:“來吧!菩薩附體,白蓮圣軀,歡迎來到真正的——真空家…”

  “吼!”一把闊刀直貫而來,竟發出聲若龍吟的咆哮。

  彌勒緊急閃避,那闊刀卻自己微調了一下角度,照樣劈到了面前。

  唐晚妝朱雀何等豐富的戰斗經驗,死死封住了彌勒左右閃避的任何角度,這一剎那沒閃開,那就永遠不要閃了。

  龍雀如切瓜似的,把彌勒的“肉瘤”切了下來,一只黑色的蠱蟲掉出了脖頸。

  趙長河用盡全力擲出龍雀,徹底虛脫地坐在了地上,低聲而笑:“好伙計,你終于不傲嬌了…”

  尸魔的殘魂剛剛成功遁入彌勒體內,卻只剩下一具無頭的身軀。

  尸魔:“…”

  我是誰,我在哪?

  下一刻周圍影影綽綽,嬴五等人追了出來,為首的嬴五很丟面子似的,手中結著一個極為特殊的法印,惡狠狠地印在了彌勒身軀胸膛。

  一個奇怪的大口異獸紋理在彌勒胸口顯現,尸魔想要遁逃,卻發現自己無法離開這個無頭身軀了。

  “貔貅之印,有進無出…這嬴五…”很多有識者心中都閃過這個判斷,也都懶得多言,古劍龍皇、清河劍、連山劍、春水碧波、朱雀之火、華嚴杖、太乙劍,同時降臨彌勒身軀。

  空間仿佛靜止了剎那,人們心中都泛起了落下大石的感覺。

  結束了么?

  再強的尸魔,再好的軀體,被這樣的攻擊之下也只能四分五裂。

  可正在此時,嬴五手中忽地再度灑出一把銅錢,射向近在咫尺的每一個隊友。

  眾人都是一驚,飛速向后撤開,暴脾氣朱雀還在后撤之中就柳眉倒豎:“嬴五,你…”

  話音未落,看似死透了的彌勒身軀轟然爆炸。

  嬴五早有準備似的,手中再度結了另一個奇特的法印。

  落在人們眼中,好像空間起了一陣波紋漣漪,旋即如玻璃一般片片崩裂。

  明明應該極為恐怖的爆炸,那余波卻最多蔓延周圍三四尺,和放個屁沒什么區別。

  嬴五身軀微微一晃,猛地噴出一口血來,臉如金紙。

  人們這才醒悟,他剛才的偷襲,盡是用最快速度逼大家閃開數尺的辦法…剩下的爆炸,他一個人全吃了。

  便是如此,都還有漫天血肉亂飛,也不知道哪一塊里面就藏著殘魂。

  朱雀罵錯了人,很沒面子,飛退到地,伸手一撐。

  沖天火光覆蓋了山區,所有飛濺的血肉盡化火海。

  不是朱雀的火…是每一塊血肉自蘊的火,在這血肉溢散之際,朱雀終于找到了徹底擊殺對手的方法。

  趙長河能引對方的煞氣殺他自己,她朱雀也能引彌勒體內之火燒他自己…只不過彌勒身軀能量太盛,無法引動,現在豈非恰合其時?

  有黑氣混在火光濃煙里悄悄遁逃。

  面前忽地出現一個布袋,唐晚妝張開袋子等在那里,兜頭把它裝了進去。

  身軀焚滅,殘魂猶在。鎮魔司專門對付這些妖魔鬼怪,捕魂之法早已籌備多時。

  布袋鼓囊起來,似有什么左沖右突。

  旁邊歸塵忽地貼上了一張符箓。

  布袋的沖突越來越無力,漸漸平息。

  城外喊殺聲大起,守城僧兵失去了加持,再也不可能是唐不器、血神教與漕幫的對手,頃刻之間城門告破,江南大軍一股而入。

  唐晚妝蒼白的臉色終于有了少許紅潤,也癱坐在地。

  幾乎所有人都癱了下去,太難了…就算是打贏了要徹底結束,都還有這么多手腳,和以往的任何戰局都不相同。

  這一戰時間不長,傍晚入城,如今天邊依然殘陽似血,落霞滿天。

  半個時辰都沒過去,卻像是經過了輪回。

  涉及神魂和古里古怪的上古異術,真的沒那么容易。這里的人已經非常見多識廣了,換些識淺的,恐怕打贏了都要被換命,換命了還沒完,后患無窮。

  還好…現在是真正解決了。

  趙長河癱坐在地,轉頭看向同樣癱坐得沒有一絲力氣的嬴五,沒忍住問:“五爺,你不要命了?大家一起扛不是更好點么?”

  “一起扛…扛死過人,老子不想再來一次,不管是誰。”嬴五虛弱地笑笑:“剛才是我疏忽,讓它竄了出來,很沒面子…亡羊補牢而已,別那樣看著我。”

  趙長河抽抽嘴角,半晌才低聲道:“傻逼…”

  嬴五看著他胸口長長的刀傷,沒有說話。

  這里全員無傷,就兩個受傷,誰是傻逼?

  但嬴五也不得不佩服…可以說趙長河那龍雀一擲,是這一戰的勝負手。區區一個人榜,不僅這次的天榜地榜圍獵神魔是他組織的,甚至在這樣的神魔之戰中,他還能成為關鍵棋眼。

  這不僅是有氣運。

  趙長河這廝的戰斗嗅覺和敏銳、把握戰機和關鍵的能力,真的世間一流。

  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天地人榜根本不是他的歸宿。

  唐不器飛速入城,心急火燎地沖向會稽山。

  僧兵加持沒了,神魔之戰應該是結束了…可半晌沒人下山,唐不器極為緊張,姑姑那動不動想和人拼死的,該不會出事了吧?

  亂世書也不閃…

  恰在此時,天上閃過金光。

  “三月十八,唐不器凌晨方退,傍晚重臨,趁彌勒秘境療傷之際,率眾奇襲會稽。”

  “鎮魔司首座唐晚妝潛入城中,襲殺城中主將法真,誘彌勒離開秘境,與朱雀聯手擊殺彌勒于城中議事廳。彌勒因蠱化為尸魔,再戰水火。”

  擊殺…

  在亂世書的評判之中,其實彌勒斷頭、脖子長瘤代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死了,后續交戰的已經是尸魔…

  “與此同時,響馬兄弟會嬴五、清河崔文璟、四象教玄武、弘農楊敬修、華嚴寺圓澄、太乙宗歸塵,圍獵上古殘魂于白蓮秘境。殘魂所據身軀破滅,化為尸魔。”

  世人張大了嘴巴。

  這串名單,你再念一遍?這什么殘魂,雖敗猶榮好吧?

  秘境之外,人們斜睨著嬴五,似笑非笑。三娘捂著龜臉面具轉過頭去,一副我不認識他的樣子…

  手碰面具才想起,元三娘是兄弟會的,和我玄武有什么關系?三娘又放下了捂臉的手,理直氣壯。

  嬴五面無表情:“早說了老子干的沒本錢買賣,響馬兄弟會怎么了,啊?”

  眾人抬頭不去看他。

  “尸魔無可適之軀,欲以彌勒為軀;彌勒力戰朱雀唐晚妝,強歸秘境。”

  “趙長河與秘境護法、彌勒教法癡戰于秘境之外,一刀斷喉。三丈之外,擲刀斷彌勒之首,尸魔重歸之念破滅于此。魔軀自爆,殘魂禁錮。”

  “八方會獵,魔神俯首,江南之亂,一朝定矣。”

  “地榜隕落,人榜變動。”

  “人榜三十七,血修羅趙長河。”

  “無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第四卷終理直氣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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