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反攻彌勒,現在暫時也不是時候。
首先襄陽自己亂七八糟都沒徹底安定,其次就是唐晚妝的身子必須調理,否則萬一在征戰之中出了什么岔子,殺一萬個彌勒也補不回來。
此外最好還是要等嬴五親自過來談談,以及…下個月的楊敬修壽誕,應該去參加一下,把方方面面搞好。
果然是完全不同的生態啊,感覺在這種環境里,個人能不能打是真的不重要,無怪乎世家看草莽,總會有一種看匹夫的感覺。
趙長河有些頭疼地捏著腦袋,辭別李肆安,去找薛蒼海。
薛蒼海正率領血神教眾駐扎兵營,虎視眈眈地看守襄陽兵。
瞧血神教徒們那眼睛紅的模樣,之前追殺彌勒潰兵顯然沒過癮,感覺他們很想撲過去把襄陽兵殺個干凈。
追著幾萬人砍,平均刀下多少人頭不得而知,對于長期得不到血煞滋養的教眾們來說,這一次感覺可能真會普遍升一級半級的…于是又想找經驗包了,看得邊上的營地瑟瑟發抖。
還好薛蒼海不傻,知道趙長河是怎么想的,硬是約束住了這幫無法無天的玩意兒。于是一個個沒事干都在軍營里舉石墩,打熬氣血,熱火朝天。
實際上可能也就是久旱逢甘霖的效果好,真的多殺了也不見得有什么經驗。薛蒼海自己就感覺殺了一通基本沒啥太大好處,心中也更加認可趙長河對血神之意的解釋。
血煞這玩意,差不多就夠了,并不是無止境需求的,不要本末倒置。
真正要利用的,是戰場之煞…趙長河對于此休那一刀,給薛蒼海的觸動也很大。他也拿著血神刀,在營中模擬著那一刀之意,若有所悟。
“老薛,老薛。”趙長河揭帳而入,頗為欣慰:“約束得不錯啊,我還以為會看見一群惡狼。”
“現在這不是一群餓狼嗎,都餓壞了。”薛蒼海沒好氣。
“還好,還好,馬上就有打仗的機會了。”
“剿彌勒了是吧?”薛蒼海道:“到時候唐晚妝主事,唐家精銳一大堆,南方各家團練聚合,還有我們的份?”
“我們地位差嗎?”趙長河笑瞇瞇道:“我們決定了,讓你來做襄陽兵馬統帥好不好啊?”
薛蒼海:“?”
你說我一個巫山上的山寨頭子,怎么就…
“那個…”薛蒼海語氣都文雅了三分:“我這出身,嗯,我也沒學過什么兵法,怕愧對…”
“沒事,慢慢學。”趙長河道:“另外問一問,應該有兄弟是不愿意當兵的,更喜歡武林江湖,那鎮魔司干不干。我覺得孫教習就很合適。”
薛蒼海眼睛都成了圈圈。
這是招安?
可朝廷連個詔書都沒有,我們這招安算數嗎?還是你說了就算?
是了…他好像是皇子誒,唯一的。
“說好了,不管是當兵還是做鎮魔司,規矩要改,性子要變。如果還是之前那套,做不了就別做,別搞得大家面上不好看。”
薛蒼海猶豫了好一陣子,本來想問伱是不是決定要當皇帝了,可話到嘴邊又覺得問得過于直接顯得很沒文化,不符合現在的身份。便又生生憋了回去,臉都憋紫了才憋出一句:“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趙長河望天:“向人學醫,教我怎么給她看病。”
薛蒼海:“???”
帶著孫教習等幾個不愿意當大頭兵打仗的去了鎮魔司,在鎮魔司不信任的目光中掏出牌子當眾宣布孫教習成為襄陽鎮魔司主管,經過極為不靠譜的朝廷權柄私相授受、生生把魔教匪徒變成了警察,趙長河一肚子心虛一腦門爛賬地溜回了太守府。
反正再不靠譜,背后有首座大人在背書,管它呢。
無非權宜,看孫教習那不甘不愿的模樣也未必想干這活…反正治安都沒人了,先做著,到時候不行再說。
你看這么一來,亂七八糟的襄陽是不是忽然就正常多了?
有錢有糧了,正在路上,就快到了。
缺的人手也有了,千瘡百孔的軍隊也有人帶了。
不需要晚妝再伏案費心了,可以好好的學醫問藥了。
這徒弟做得,可謂孝感動天,大夏聞之落淚…
趙長河自我感嘆著進了太守府后院,里面隱隱傳來琴聲。他放慢了步伐仔細聆聽,微微皺眉。
這水平一般般啊,可能是自己經過了自然之道那一頁天書的熏陶,眼光高了,而晚妝實在沒有太多時間練琴,以至于水平差了?
走到院后探頭一看,抱琴正在彈琴。
趙長河:“…”
原來是你,那沒事了。
眼珠子搜尋了一圈,看見唐晚妝斜靠亭臺側躺著,一手支著額頭,一手捧卷在看,身后假山疊嶂,流水淙淙,直如畫中仙子,一朝慵起,捧卷閑讀。
趙長河心臟不爭氣地跳了一下。
真的太漂亮了。
氣質拿捏得死死的,太戳XP了,連帶著抱琴的琴聲都動聽起來,小丫頭彈得真閑適,很襯這景,不錯不錯。
“抱琴。”唐晚妝依然在看書,眼皮不抬,悠悠道:“把琴給他。”
“錚!”琴音忽止,抱琴結結巴巴:“小姐,他、他…”
“不會彈斷你的”唐晚妝拉長了語調,哄小孩般道:“這次再彈斷,你就去彈他臉,彈死他。”
趙長河暗道還好你說的是彈臉,我還以為…
抱琴不甘不愿地起了身,警惕地看著他:“輕點!”
趙長河無奈道:“我一堆事想和你匯報。”
“你既全權負責,助我療養,我就不聽這些了。”
“出了岔子怎么辦,我自己心虛著,也不知道行不行。”
“再壞還能壞過此前被彌勒所占么?”唐晚妝微微一笑:“坐吧,我要聽聽你這些時日,有沒有練琴。”
“我是來學醫的,彈琴能不能放一邊?”
唐晚妝不搭理他,眼眸繼續落在書上。
我有些東西忘了,也是要抓緊時間多復習幾頁醫書,免得漏了怯,我會告訴你嗎?
趙長河卻以為這姐姐這是淡定有自信、不緩不急,心中反倒敬畏三分,坐到琴邊按弦問:“要聽哪首?”
“最熟悉哪首便哪首。”唐晚妝道:“你從來就不會幾首,在這裝個什么呢…”
趙長河很是無奈,確實不會幾首,最熟的可能是《高山流水》,當初唐晚妝教他彈琴也主要是教的這類,突出一個兩人之間是知己互助、沒有其他意思的味兒。如今再讓他彈,頗有一種重復警告的意思…
但這個時候的警告,對狗熊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
趙長河伸指輕撥琴弦,《高山流水》的曲調略帶生疏地起于指尖。
抱琴撇了撇嘴,真菜。
偷眼看看小姐,小姐卻似乎還在微笑。
完了。
正生悶氣呢,就聽到他的曲調從生疏開始變得熟練,抱琴“咦”了一聲,豎起了耳朵。
熟練其實也有限,主要是他這種學武之人,無論是指法變化還是力度控制,如今都已經隨心所欲,做這些事確實旁通易學,就像學醫一樣應該也很容易。但這意境頗有可觀者,仿佛真的能從他的琴聲中感受到巍巍高山,清泉流淌,碧空萬里,天清氣爽,一派閑適曠達的世外之意,引人入勝。
這種以音言意的水準,抱琴從小學琴都沒學會,他是怎么會的?
唐晚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書頁中挪開,落在他的側臉。
和環境之中盤膝坐在溪邊彈琴的人影,漸漸重疊,貼合在一起。
那就是他啊…一直就是。
本來以為彈琴的水平只不過是自己幻想期待的,可不料他居然真的已經有了這樣的水準…雖然他沒有練習,技法生疏,可意境曠達高遠,那是他與生俱來的氣,結合著他不知道從哪里觀摩感悟的自然山水之道,已經開始漸漸化成了他自己的東西。
連武道的精氣神都在這里。
山高千仞,剛韌不拔。水流萬里,勢不可擋。
每個人能從自然之中所見的各不相同,那是他的意,以至于高山流水之聲都變得奔騰作響,流水變成瀑布,雁叫長空、人立絕頂。
下方山谷之中,隱有幽蘭,正在綻放。
那是琴音收尾的意,登高遠望的幽谷之蘭,指向為誰?
琴聲漸止,抱琴眼神都變了,唐晚妝也變得目光灼灼,兩人都沒想到,許久不見,他氣度已經變得如此,哪里還像記憶中的狗熊?
高山流水到如今,已是知音。
趙長河轉頭看看唐晚妝,柔和地笑笑:“本來想彈得舒緩點,不知不覺又激昂了起來…感覺不是太適合你的狀態,還是讓抱琴來吧。”
唐晚妝脫口而出:“不聽她的,聽膩了。就要聽你彈。”
抱琴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趙長河長身而起,走到她身邊坐了下去:“別鬧,學醫要緊。”
“好吧。”唐晚妝有些小負氣地直接把手中醫書塞進他手里:“這是《神農本草經》第一部,你先按圖索驥,把每一種藥材的外形特征和功效都記一遍,回頭我考你。”
趙長河臉綠綠地翻了翻厚厚的藥經,死去的高考記憶又在反復攻擊自己的心靈,這都多久沒讀書了,這能背得完?看著意思這還只是第一部,還有很多的吧?
人到了困境就想躲懶,趙長河心中忽動,突發奇想——如果把這藥經上的圖案與天書的第二頁對接,會怎樣?
如果第二頁是自然之道,藥材是否相關?是否能有一個更明確的、如同慢幀數解析武學一樣的,對藥材的整理解析?
推而廣之,如果把玄武那份《山河圖》也往里丟,又會有什么變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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