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次日傍晚,唐晚妝沒來。
趙長河大松一口氣,換了一身樸素布衣,抹掉刀疤,挑著一筐鴨子,老實巴交地到了城主府后門。
看門的對生面孔也沒啥質疑,只是隨意問:“換人了?”
趙長河賠笑:“是,好幾個入伍了。”
看門的這叫吃瓜吃到自家,索然無味地嘆口氣:“嗯,到處缺人手…你認得路不?不認得就進去隨便找個人帶一下。進去守點規矩,別亂看別亂跑,到后廚交了貨就原路返回。”
趙長河很是老實地應了,進門還真正兒八經地問一個下人,然后被引領著直往后廚交卸鴨子。
一路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并無發現,只是能察覺內部守衛嚴格得有點離譜。
單是這一路上,遇到的巡邏守衛都好幾撥了,偶爾還能聽到有細微綿長的呼吸,是高手的標志,可不是普通練了幾手的看家護院。
窺斑見豹,這后院的實力單拎出去,都夠一般的幫派開宗立派了。
雖然說一位城主的后院守衛嚴格可以理解,但這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守衛強度還是有點不正常,尤其當呂世衡此時尚未回府的情況下,他們守護的是什么?
到了后廚,有管事在抱怨:“今天鴨子怎么來得這么遲?咦換人了啊…”
趙長河賠笑:“不熟悉道路,所以遲了點…”
“放這吧。”管事道:“回去跟大周說,明天送的鴨子翻一番。客人們特別愛吃他家的鴨,大周這也算是給我們長臉了。”
趙長河一臉憨厚地撓頭:“我們東家的鴨,襄陽誰不愛吃啊。”
“什么襄陽,是北邊的客人,這叫南北通殺。”管事也沒多言,揮手道:“回去回去,原路認識了吧,別亂跑,亂闖被人砍了沒人救得了你。”
北邊的客人…
趙長河慢條斯理地離開后廚,走到守衛看不見之處,忽地加速,一溜煙朝客院方向而去。
誰跟你原路返回…挑著鴨子進來不就是萬一出了岔子,能有個不認識路迷路了的借口么…
晚妝就算今天沒到,明天也必到了…查不出情況沒關系,至少要先把李肆安給救出來,否則有人質在別人手里,投鼠忌器,事情就不好做。
李肆安被軟禁的客院很好找,因為耳聽六路之下經常都能聽見有下人仆從在聊昨天被關進來的李先生。
“據說城主吩咐,李先生隨便玩丫鬟…這個爽得喲。”
“然而人家一個都不碰,所有丫鬟全部趕走了…別說丫鬟了,不是說他們雅士之間還經常互送姬妾,所謂風流嘛?說是讓十八姨娘去陪李先生了,不知道現在如何了,趕走了沒有。”
“嘶…十八姨娘那媚眼能瞥我一眼,我都短命十八年。我不信李先生這也舍得趕走,肯定欲仙欲死了!”
“伱當人家跟你一樣?那是青樓開遍荊楚大地的大東主,什么漂亮姑娘沒見過?”
“我不信有人比十八姨娘漂亮!”
在一片討論聲中,趙長河一溜煙抵達李肆安客院門外,在一群守衛警惕的目光之中,如風掠過院墻死角之處,輕飄飄落在一樹花叢之后,默默觀察。
屋中果然傳來媚語呢喃:“先生何必如此,城主都不在乎送姬妾…”
李肆安的聲音傳來:“我在乎。”
“先生玩多了無主的,這有主的難道不好玩嗎?”
“…我也沒玩過無主的。”
“您開青樓的…”
“是的,我不喜歡女人,夫人請回。”
門開,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被人直接丟了出來,踉蹌了幾步才站穩。
門“砰”地關上,女子氣得俏臉通紅:“殺千刀的死兔子!”
趙長河緊緊屏住了呼吸,心中劇烈一跳。
別家的功法他看不出來,但自己修煉過的功法特質還是能有感覺的,比如血神教的煞氣,以及…極樂大法的靡靡氣場。那都是有別于其他修行的典型凸顯。
彌勒教天女!
怪不得呂世衡這么舍得,真拿自己小妾待客,敢情是有目的的…真和彌勒教天女上床,被控制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呂世衡的態度不是很抗拒彌勒的嗎?襄陽城內可以罵皇帝,可誰提喜迎彌勒這種話都是個禁忌來著。
更離譜的是,趙長河自己這邊的確切消息,彌勒聯合血神教,要兩面夾擊襄陽城的啊!這事自己親見的彌勒使者進的血神教,不可能有錯啊。
這到底什么情況?
趙長河抬頭,太陽已經徹底落山。
那彌勒天女正在招呼下屬丫鬟:“來人,去告知呂世衡一聲,不能再優柔寡斷,我這邊要來硬的了,遲恐不及。”
就在趙長河進入城主府后不久,唐晚妝踏著落日,風塵仆仆地抵達襄陽。
她可不會去走城門,輕身飄過高聳的城墻,直接去了仙宮苑。
其實呂世衡那邊也沒料到唐晚妝來得這么快,理想中的狀態是控制或者策反了李肆安,讓李肆安自己來坑唐晚妝,那就萬無一失。
這也是呂世衡沒有直接對李肆安出手的原因,他需要李肆安做事。
結果李肆安油鹽不進,一天下來什么進展都沒有,這邊唐晚妝卻已經到了。
還好仙宮苑這邊早已換了人,做足了準備,唐晚妝也不可能認識遠在襄陽的每一個下屬長啥樣,暫時可以忽悠。
呂世衡安排的管事擦著汗迎接唐晚妝:“首座,您怎么來了?”
唐晚妝環視一圈,微微蹙眉:“怎么都是生面孔,肆安呢?”
“四哥有點事在外,應該晚上就回來了,首座先歇會,用個餐?”
唐晚妝瞇起眼睛看了他一陣,忽地燦然一笑:“好,來點清淡的。”
這一笑真看得周邊所有人酥麻了半邊。
有人說如果有評選天下第一美人,唐首座有極大可能性會高居榜首。沒見過的人都覺得吹牛,可親見之下真的名下無虛,立刻就會覺得這整棟仙宮苑里都是什么庸脂俗粉?包括呂世衡暗中替換的一些彌勒教天女,號稱勾人心魄,可與唐首座一比,那算個屁啊。
那管事安排了清淡飯菜,也不敢下藥,堂堂地榜第三、大夏鎮魔司首座,真不是一般藥物能解決的,還可能被看出問題來。
可惜唐晚妝來得實在太快了,很多安排來不及布置上。
他一切如常安排,小心翼翼地在旁邊伺候:“首座此來有何吩咐?是否要見呂城主?”
唐晚妝悠悠喝著粥,笑道:“嗯,替我通傳呂城主,來這里見個面吧…”
管事沒發現這話里有什么問題,笑著退去,飛稟呂世衡…其實不用他稟告,唐晚妝來此的第一時間,就有人去飛報呂世衡了。
唐晚妝目送他退出的背影,眼里閃過一絲陰翳。
這里出事了…
真正的鎮魔司密探下屬,對“讓城主來我們密探駐點談事”這種事必然會有驚愕之感,這不是把我們這么多年經營的秘密據點直接暴露給城主了嗎?
但這位管事一點都沒想過這個…
只能證明,要么就是這里早就暴露了,他們都知道,已經叛變…要么就是這人干脆就直接是呂世衡的人,不是李肆安的人。
唐晚妝神色不改,平靜喝粥,心中暗道此來還是晚了一拍,李肆安如果被捉,自己投鼠忌器,會不太好做事。
可惜現在這種狀況,沒有人能幫忙去救李肆安…即使能暗中傳音通知大周,大周也不夠力量,反而平白暴露。
算了,見步行步,先見一見呂世衡,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外面敲門聲響起,呂世衡爽朗地笑著,邁步而入:“首座蒞臨襄陽,怎么不去城主府,竟來青樓?傳出去可不太好聽。”
唐晚妝微微一笑:“無他,不過因為肆安先生是唐家故舊,來訪友而已。太守請坐。”
太守,這才是真正的官職,大夏是沒有“城主”這個職務的。
但呂世衡有意無意地只讓人們喊城主,久而久之,人們甚至已經忘記這是大夏襄陽太守,好像真是此城之主似的。
唐晚妝開口的第一句,就讓整個廳中的氣氛都有些停滯一般。
但呂世衡卻仿佛沒有感覺,很自然地拱手而笑:“首座昨日在太湖大破彌勒,今天竟然就已經到了襄陽,如此馬不停蹄,可是有什么軍情要事?”
“不錯。”唐晚妝淡淡道:“本座若是來遲一天,怕是大好襄陽,不復大夏所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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