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情沉默下去。
趙長河剛才外顯法相,他自己入定之中是不知道的,可能會以為是外顯日月之類的。
但皇甫情在旁邊修行,驟然驚醒,看得分明。
那不是日月,是諸天星斗匯聚蒼穹,若銀河倒懸,從上蒼傾瀉而下,融入他的背景法相之中。
其勢如此,疑似銀河落九天。
日月也有,不過諸天星斗的其中兩個特別顯著的而已…
皇甫情忽然想起當初趙長河初出北邙之時,亂世書的批語:長河落九天,匯于江湖。
天道真的不在了么?為什么如今看著,感覺這批語頗有深意?
趙長河伸手握拳,慢慢回收,感受著體內力量的變化。真氣好像更柔了一點,與暴烈的外功氣血形成了很強的反差,但力量卻一點不弱,似乎更為堅韌、綿長、生生不息。
而視力聽力、乃至于靈覺直覺,都能感到一種長足的進步。
此時此刻即使不靠身后眼開掛,在虎烈的風沙之中想必也能看得分明,當時岳紅翎說是距離秘藏臨門一腳,可應該還不如自己現在這個水準。
“奇怪…”趙長河撓撓頭:“我這到底是玄關九重還是突破秘藏了?怎么感覺這層面應該是秘藏級啊…”
“玄關九重本來就是承啟秘藏之橋,能有秘藏之悟是很正常的,而你又比別人更進一步…”皇甫情有些沒好氣地抄著手臂道:“因為你不是剛剛突破玄關九重的水準,而是一步到了九重之巔,在秘藏門前了,自然有較強的秘藏特征。”
趙長河愣了一下:“我感悟星辰,日月相映,溝通天人…都這樣還只算承啟,不是秘藏嗎,那真正的秘藏到底怎么才算破?”
“這算是你找到自己的路,為了將來秘藏的突破定下了方向。”皇甫情解釋道:“從武學的道理來說,一個級別對應一個明確的關隘,伱如今打破的是天靈關竅,也就是玄關九重。至于秘藏,自然有另一個對應的坎。”
趙長河想了想:“按這個套路看,莫非是開啟靈臺?”
“靈臺是其中之一…秘藏之所以稱為‘秘’,因為它是挖掘人身的奧秘,并沒有如同膻中玉堂那樣讓你具體去突破的竅穴。譬如靈臺,那是心之方寸,心有沒有力量?我們剛才都知道,心火是有力量的,你要怎樣去使用它?開心嗎?”
“找到怎么掌控它,這便是開啟秘藏的過程。”皇甫情道:“我們把人體秘藏的發掘分為三階段,第一為天地共鳴、法相凸顯,這一層面可以初步利用外界之威,比如你曾經歷過的,虎烈一定程度地改變和利用了沙暴。”
您知道的可真多,我和虎烈的戰局你都知道,這說明當時三娘其實在偷窺?偷窺不幫忙就算了,還把我的戰局說給下屬聽啊,作為教案嗎…
趙長河心中閃過念頭,口中隨口接話:“還有你這個收服心炎?”
皇甫情微微偏頭。
利用火算,心炎可不算,尤其收服了心炎更是能讓別人瞠目的事情。當然你這么想就最好了,皇甫情才不會去解釋,連帶著二三階段也不敢瞎說了,怕被發現自己這個屬于第三秘藏。
于是轉而道:“二三就不說了,貪多嚼不爛,也不是你現在能領悟之事。何況各家說法也有所不同,我說得太多恐怕會干擾你將來血神教的秘藏修行,你最好還是去找血神教的說法。我只跟你細講第一秘藏,這個倒是各家通行無誤。”
“好。”趙長河認真聽講。
“能夠一定程度利用天地,未必體現在沙暴之流,那是虎烈獨門的秘技,別人學不了。但對我們來說未必要學那個,有更細微且廣泛的角度,比如融于風向?比如利用溫度?當你身融于天地,便找得到門徑…融于風中的一刀,與逆風之刀相比,力量如何?”
趙長河心領神會:“懂了。那法相凸顯,除了裝個大的,有特殊用途么?”
“那是你的精氣神引發天地共鳴,產生的意象,你想收斂不顯現也是可以的。至于用途…這么說吧,比如氣勢,算不算一種力量?據說你在與禿鷲獵牙的戰斗之中也一定程度運用過氣勢攀升的方法,當有體會。”
趙長河道:“是。”
“那是你身為武者的經驗累積,當你能夠把這‘勢’的運用與你的武道精氣神相融,于是法相凸顯,便是你所見的遲遲白虎之影、岳紅翎落日之意。它是有強大力量催發而成的,當時你若有此意,那接禿鷲獵牙一矛可未必那么難了。”
這就是秘藏。
它不直觀體現于力量與速度這些可見的反饋,開始講究更玄的東西,利用自然、運用氣勢。
怪不得說九重玄關是承啟,這種玄之又玄的意,如果在啟竅天靈、構建天人之橋的時候都沒有去接觸,那還想在什么時候接觸?也怪不得說自己現在就是臨門一腳,這些玩意兒自己確實已經有概念了,就差一層窗戶紙,差一點點可以做到的感覺。
岳紅翎突破的時候也講解過不少,可那會兒自己沒到這坎上,聽了也沒法直接對照所得,這回是恰到好處了。
而且感覺岳紅翎不怎么會教徒弟,從山寨起就是,教得十分粗糙,讓你自己悟。而皇甫情不愧是做教派高層的,這教人明顯有經驗,深入淺出旁征博引的各種例證,細致很多。
皇甫情見他消化得差不多了,又道:“秘藏與精神是緊密相關的,所以你剛才說的靈臺也屬一項。當你開啟第一秘藏,自然會知道你以前只會按照秘籍照本宣科的血煞驚怖、或者極樂大法的攝魂之術、還有你那如月映水的護心之訣,它們具體的應用是怎么形成的,因為精神也是能量,都是可以剖析本源的。”
趙長河由衷一禮:“多謝姐姐指點。”
皇甫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叫姐姐?”
趙長河試著道:“情兒?”
皇甫情差點沒把自己隔夜飯嘔出來,哭笑不得:“那還是姐姐吧。”
趙長河無奈道:“單字名很麻煩啊,很容易尬尬的。”
“紅翎遲遲晚妝元央比較好對吧?”
“…等一下,我們好像在傳道授業,說一半呢。”
“哼。”皇甫情偏過腦袋:“說完了,我才不想教你。反正說了半天我都沒說要怎么開啟這秘藏,你謝個什么?”
“因為姐姐已經說了,秘藏之所以秘,因為它沒有一個具體的開啟方式,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竅穴突破可言,故無法言傳。你已經告訴我那是什么,剩下怎么做到,那就是我自己去尋找。”趙長河道:“我已立我的武道之意,當我能夠驗證它,那便是法相凸顯之時…這便是我的宗師之路。”
皇甫情心里冒出一句話:真是天才,和遲遲交相輝映。
一般人只會一個勁問你要怎么辦,而這些天才卻一聽就知道這不是問出來的,是踐行所得。
東西是什么已經心里有數了,接下去是自己尋找之時。
這臨門一腳,遲遲破得很輕易,皇甫情覺得,趙長河可能會更簡單。
洛家莊滅個門,單留下兩個蓋世奇才?皇甫情看了看自己的手,覺得最牛的人好像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