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玄沖到得宗門主殿,殿中供奉的神像倒是讓趙長河有些許失望,不是真武像,是三清。
也許破案不是玉牌帶來的命,自己沒事找事都擱那破案,能怪誰?
說穿了破此世之謎,也是破案。
三清像前盤膝坐著一老道,須發皆白,看著仙風道骨。
看著他盤坐的姿勢,趙長河才猛地想起自己下意識的用盤坐修行也很久了。以前遲遲和岳紅翎都說這是玄門修行姿勢,不是什么功法都需要盤坐的,可自從自己靜心修行之后,下意識就選擇了這種坐法,看來是有點意義的。
老道原本閉目,可在兩人踏入殿中的同時,眼睛就恰好睜開,微微笑了一下:“回來了?”
說著沖趙長河點點頭:“少俠一身邪功,人皆曰魔道匪類。可觀如今行事,煞起于外而俠行于內也,玄沖交得好友,南行可謂大有所得。請坐。”
高帽子戴得舒服,趙長河也暫時懶得去想他是不是玄武了,更不會去說自己和玄沖并沒多大交情。便也行了一個晚輩禮,盤坐在一邊蒲團上。很快有小道士奉上茶水,行禮而退。
講道理這待客雖然簡陋,卻比崔家唐家都禮貌,加上宗門氛圍融洽,趙長河觀感很好。
玄沖道:“徒兒愚魯,揚州之行,除了協助當地捉拿彌勒教邪徒之外,并沒有做什么。就連破解彌勒教陰謀,都是萬兄起的引子,趙兄唐兄和岳女俠沖殺于寺,那一戰徒兒甚至懵然不知,壓根沒參與。”
“無妨…如趙少俠者,一腔熱血,煞氣纏身,故需心靜,你看他現在雙跏趺坐簡直自然而然。而如你者,從小在山,心靜無為,故凡事不沾,只消多歷事,自知紅塵。歷過了,以后遇事就會多想幾分,下一次起到作用的人就是你,此即伱的入世修行。”
玄沖行禮:“徒兒受教。”
“所以王家之宴,你當去。不僅當去,并且若是王家公子以你試劍,當盡力戰而勝之,不可敷衍。”
“…是。”玄沖應了,還是忍不住問:“師父也覺得他是為了試劍么?”
“試的是天下人心罷了。”歸塵微微一笑:“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對王家俯首帖耳,看看崔家對此什么觀感,看看其他潛龍背后的勢力對此怎么看,看看我們太乙宗好不好欺,等等。如果事不可為,那也就是一次從邀請就開始囂張跋扈的公子試劍,挨罵幾句也沒什么大不了。”
玄沖愣了愣,心中一跳:“他們要自立?”
“未可知也。終究太子已死…”歸塵悠悠點了一句,不再多言。
玄沖臉色不太好看,若是王家要自立,近在咫尺的他們太乙宗還真是第一個要有所表示的了,要么臣服要么搬遷跑路。
而師父說的是盡力戰而勝之…那就不打算臣服。
玄沖小心地問:“師父吩咐身份不明者不得入山,與此有關么?”
“與王家此舉有關,但防的不是王家。”歸塵笑了笑:“王家這么做,相信看得出用意的人并不少,你說會不會有人惡意給他加把火?比如要是我們太乙宗突然出事,別人會怎么看?”
玄沖溫和的脾氣都忍不住罵了一句:“這他媽…”
趙長河心中也暗道這確實有可能,真他媽躺槍。
還好歸塵是個地榜二十九位的強者,別看排得不高,實際整個天下能贏過他的人也就三十幾個,一般人便是有惡意也不敢妄動,換了個一般門派這時候真的該跑路了。
所以說亂世之中自己的拳頭硬才是硬道理,別人可不會跟你講道理。
玄沖道:“可是師父,這讓守門的查個身份有什么用,還不如直接閉門謝客算了。”
“沒有區別,強者想偷入,誰也防不住。到了那樣的強者出動,要的就是為師的人頭了。”歸塵仿佛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很是平靜:“所謂盤查身份,不過對外的一個信息,意思是老道已有所準備,想搞事的自己掂量掂量。并且我既然有準備,大約和朝廷與王家都溝通過了,我死不死已經造成不了什么結果,是不是還一定要強行做?”
玄沖瞠目結舌:“為什么我感覺我從小修了個假道,這是咱們道士考慮的事情?”
歸塵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嘆惋:“癡兒,亂世之中,哪來的清凈。”
玄沖忍不住咕噥:“那…為什么不索性離開?”
“因為我們除了是個修道者,還是個武者,遇事則避,此劍再難寸進。我可以不再進,你不行,從今往后,你的‘沖’字真給我沖一沖,到了踏上人榜,再回到我們道家之沖。”
玄沖沉默良久,深深叩首:“徒兒受教。”
趙長河坐在旁邊看著師徒對話,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看來不需要破案了,不是那么回事。
老道心中比誰都明白,哪里需要誰來破案?他的很多話,對趙長河也有頗深的觸動。
果然需歷遍天下,多見群英,不枉此行。
他肯定不是玄武,四象教只會嫌天下不夠亂。
那么…有可能來惡意搞事的人里,會不會有四象教?
不知為何,明明這種緊張氣氛之下,趙長河莫名地嗅到了一絲修羅場的氣息…
也許這就是嗜血修羅吧。
夜深人靜,月照松崗。
兩道纖影立于月下,安靜地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太乙宗建筑。
“姜還是老的辣,歸塵已有準備,此事不可行了。”火鳥面具在月下呈現妖異的紅,就像隱隱燃燒的妖火。
紅唇在妖火之中輕啟,明明說著森冷的言語,卻讓人感覺到慵懶的媚意。
身邊立著一個白虎面具的女子,虎面猙獰,但圓滾滾的反倒顯了點可愛味,沖淡了殺機。
兩人的身材一個風韻一個玲瓏,春蘭秋菊各有風采,可惜均不能一窺真貌。
白虎面具下的美眸掠過朱雀,夏遲遲總覺得朱雀尊者應該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大姐姐,只可惜以如今的地位居然都無法一窺她的真顏。
朱雀尊者其實也不是一直在教中的,也屬于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出現都是引領要事,比如這回。也不知道她日常到底是個什么身份,想遍了江湖掌故都沒有對應的類似人物,真是奇怪。
夏遲遲總覺得自己有點被坑的意思,因為哪怕戴了面具,恐怕全天下都知道這只白虎就是她夏遲遲,以后要玩什么扮演潛伏的多半與自己無關,很像是被朱雀拖來專門管教務用的…想到朱雀當初的欣喜,是不是還藏著這一層啊…
但不管怎么說,朱雀與她雖非師徒相稱,卻絕對是真實師徒之誼,她還是非常尊重朱雀的。
聽朱雀放棄的意思,夏遲遲吁了口氣:“其實我本就覺得這么做不太妥當,手段太糙,能引發怎樣的后果本就未知,平白出力。我們也沒到逼得要這么瘋的程度…何況這種事胡人更愛做,胡人愛做的,我們就不該做。”
“神靈眼中,無胡漢之別,你這觀念要改過來。”朱雀批評了一句,卻也沒較真,其實本質贊同夏遲遲的意見:“但胡人自信薩滿長生天,與我們也非一路。他們真進中原,一樣要把我們打為魔教剿了,從這角度說,我們與胡人確屬敵人無誤。彌勒教真是豬油蒙了心,這都看不明白。”
夏遲遲笑了,心中再吁一口氣。
據說日間趙長河進了太乙宗呢,不打就好。
卻聽朱雀道:“但此時崔家小姐正往瑯琊而來吧?這事你做挺合適。”
“誒?”夏遲遲瞪大了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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