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也知道這樣戲耍彌勒教簡直是在走鋼絲,天女說得沒錯,對方并不是傻子,無非是一直是想吸納,壓根就沒想過自己反倒是對他們懷著惡意,大家不在一個頻道上,才形成了這個有趣的狀態。
那法元有人榜實力不知道是吹了幾分,就算沒有,估計也該有岳紅翎的水平,而揚州到處都是他們的信眾,應該假不了。一旦哪天反應過來被耍了,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這就是“密探”嘛…要不是擔心真做了啥會被秘法控制,趙長河簡直都想真個入教玩玩了,反正一身反骨天下皆知,到時候叛教完事。可惜怕控制,只能這樣走鋼絲。
其實還挺刺激的…
成果這不是有了嘛,起碼現在知道漕幫多為彌勒信眾,知府身邊還有天女,按這個形勢看,說不定知府都已經是彌勒信徒了,至少被控制了。
趙長河也不禁有些憂慮,按這見聞,彌勒教已經是可以隨時掀起半壁江山山呼海嘯般的造反狂潮,這不是城內鎮魔司能阻止的事情,只不知道在等一個什么契機。原先說帝國末期還沒徹底崩壞成亂世,可如今看著隨時就可以開始。
說是說不想做皇子,天下大事不關自己的事,可…這彌勒教不是良選啊,那種邪門教義只會把人們更加推向深淵,無非滿足教派上層的一己私欲。
要是遲遲造反,趙長河覺得自己多半就不管了,反正天下按傳承也是她的…
一路走神思量著,忽然之間,背后龍雀微微震動。
趙長河悚然一驚。
龍雀示警!
自當初繞道抵達劍湖至今,就一直沒有遭遇過什么艱難險阻,這還是近月來龍雀第一次示警!
殺機在哪?
身后眼迅速逡巡,很快發現身后遠處屋頂,似有寒光。
“繃!”弓弦聲起。
趙長河恰恰旋身避開,正好調整了方向,腳下一頓,炮彈般沖向偷襲者的位置。
對方顯然也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趙長河居然未卜先知似的避開這必殺一箭。見趙長河沖來,飛速騰挪,幾個閃身就到了一個西域商市般的所在,轉進人潮不見了影子。
趙長河畢竟從遠處追來,到了地方已經徹底失去了對方的影蹤,沒法找了。
他站在坊市外面看著一群異域商人和游客,緊緊皺著眉頭。
剛才驚鴻一瞥,看見對方戴了個面具,實在晃得太快,只知道面具是藍色的,其他都來不及看清。足見對方的謹慎,這種必殺偷襲居然還戴面具,就是不想讓任何人意外看見認出。
這不是之前聽雪樓的風格,聽雪樓刺殺可不怕被人知道是他們刺殺的,還恨不得宣揚做品牌呢,以前也從沒戴過面具這種玩意,化妝成這些異族商人突然襲擊才是他們的風格。
既然不像是聽雪樓,那自己最近哪來這樣的仇家?真是奇怪。
異域商人聚集坊市的么…莫非是異族人?啥時候惹到異族人頭上去了,壓根沒交集啊。
總不會是剛剛得罪了的唐不器吧,這么LOW?趙長河在心中把仇家細細捋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
看看天色已晚,還是先抓了個路人問路,一路找向了明月樓。
說不定漕幫的勢力能幫忙找點線索…咦,會不會就是萬東流?可他這時候做主人在接客呢,哪能跑出來刺殺?派人?動機呢?
“春風閬苑三千客,明月揚州第一樓。”
無論是不是套皮也好,如今的明月樓依然是揚州第一樓,通明的燈火把黃昏映襯得如同白晝,里面笑語歡聲,婢仆盈門。
見到趙長河慢慢走來,馬上就有人高聲喊:“趙長河趙少俠到!”
趙長河心思暫時從刺客身上挪開,頗覺有意思——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被人稱為“少俠”?
想得到這個稱呼好像還挺難的…雖然眼下也不過是客套,別人心里不叫你少匪就不錯了,但聽著還是頗覺有趣。
他拱了拱手,大步入內。
說是在明月樓這種地標式的高樓建筑請客,但此時主人客人都未曾上樓,全在下方大堂分坐敘話。
見趙長河進來,一群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萬東流大笑相迎:“趙兄來了,請坐請坐!”
趙長河掃了一眼,沒見岳紅翎,不知道是還沒來呢,還是萬東流沒邀請。倒是主位上莫名其妙坐了個中年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萬東流他爹。
趙長河團團拱了個手:“趙長河見過諸位。萬兄,介紹介紹?”
萬東流引著他到那中年人身邊,笑道:“好教趙兄得知,這位是我們錢知府!聽聞江湖潛龍之會,錢知府他老人家頗為期許,特來見見諸位俊彥。”
趙長河一下子心思都沒了,誰他媽耐煩應酬個鳥官?你家的天女還好嗎?
心中如此,手上便不甚恭敬地隨意一拱:“原來是知府大人,幸會幸會。”
那錢知府上上下下地打量地打量趙長河,嗤地一聲:“果然匪類。”
趙長河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萬東流,萬東流悄悄拉了他一下,示意到一邊說:“趙兄,這個屬實是小弟的過錯,不知為何知府知道我這邊宴請潛龍群英,非是要來湊熱鬧,小弟推拒不得,也是煩惱。”
趙長河拍拍他的肩膀:“理解,不搭理便是,介紹介紹其他幾位?”
萬東流拉著他到客座:“唐兄你們已經相識了…這位是太乙宗的玄沖道長,高居潛龍第十二。”
趙長河打量了眼前年輕道士一眼,長得普普通通沒什么記憶點,但人家的潛龍十二可是實打實的,遲遲都才十三,和萬東流一樣,這些人的潛龍排名都很早了,現在天知道什么水平?
趙長河沒有輕視,很是客氣地拱手笑道:“幸會。”
玄沖小道士倒也很客氣,說的話讓趙長河挺意外的:“幸會幸會。趙兄叛出血神教,力斬魔教賊首,實是為江湖除一大害,我輩中人也。”
趙長河眨巴眨巴眼睛,暗道怪不得了…自出北邙以來,官府抓捕過、魔教通緝過、刺客暗殺過,但從頭到尾都沒有正道宗門來找麻煩,完全沒有存在感,敢情在他們眼里這是誅魔除害了,并不想與自己為難。
可以可以,該伱們是正道,就是看上去不太給朝廷通緝令的面子,唐晚妝這鎮魔司的事情感覺比想象中的還難做。
趙長河遇刺兼遇上傻逼官僚的心情都好了不少,繼續問道:“其他幾位呢?”
“這些都是我揚州本地俊彥,這位是玉面神劍小白龍蘇…”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大笑聲:“介紹介紹,介紹什么虛頭巴腦的鬼東西!我道中土潛龍,浪得虛名,江南俊杰,盡是狗屁!”
隨著話音,大門“砰”地一響,兩位看門的被人砸進門內,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萬東流一直豪爽好客笑吟吟的神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哪來的過江龍,在我漕幫地頭生事?”
門外呼啦啦進來十余條漢子,盡數扎著異域發辮,身著番邦衣袍,一看就不是中土人士。
趙長河心中微動。
有意思,剛剛刺殺自己的人躲進了異族坊市,這沒多久,萬東流的場子也被異族踢館…
他轉頭看了眼身后的錢知府,所以這位今天杵在這兒,是為什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