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要渡船嗎?船上有剛撈的河鮮喲…”秀麗的船娘搖著船槳靠近岸邊,未語先笑。
看到岸邊兩人,船娘“呃”了一聲,笑容僵了,似乎又想把船劃走,不想拉這倆客人了。
趙長河崔元央互相看了看,兩人身上衣服又臟又破,臉上也都是泥,崔元央的雪白兔絨小棉裘破破爛爛,棉絨到處漏出來,加上臟黑,怎么看都跟小乞丐一樣。
這可是在雨中雨后的山林穿梭了三四天…
兩人一直呆一起或許沒感覺,在別人感覺上說不定迎風臭味都飄船上了。
崔元央低聲問趙長河:“她還嫌棄我們,應該是正常船家?”
趙長河老懷大慰,這憨憨居然在考慮的是這個,而不是哭唧唧被人嫌棄了,真是越來越不憨了,嗯,是不是也沒那么可愛了?
趙長河打量那艘船,船娘猶猶豫豫的想靠過來又慢著劃,另有一個老艄公在掌著舵,臉色也是有點蛋疼菊緊的模樣,看似也不太想拉這倆客人。
這是不是正常船家不好說,不過相對來說,肯定是比表現特別熱情的正常點。趙長河自己的經驗也就那樣,目前看不出什么問題,便道:“總是要渡河的,總得選艘船。”
想了想,忽然笑道:“其實現在你爹在你面前說不定都認不出你了…”
崔元央“哼”了一聲,大聲喊:“喂,那船家,你不靠過來我們怎么上去吃河鮮啊?”
船娘猶豫道:“河鮮可貴的…”
崔元央叉腰,掏出一塊銀子舉高高:“我有錢!”
真是揚眉吐氣,富蘿莉的錢幾乎就沒怎么派上過用場,等這一刻很久了!
船娘的眼睛都亮了一下,笑逐顏開地劃槳過來:“今天撈上好大的鯉,就知道有貴客要來!”
崔元央笑嘻嘻:“真會說話。”
兩人上船進入艙中,艙內就是一個小屋子,有床有桌,很適合一家人出游玩漁家樂,看上去這世界也有這種項目。僅從這里去看,“亂世”簡直名不副實。
但是不是因為這里已經接近崔家勢力范圍邊緣,所以相對祥和,不得而知。
“你們的船直接去對岸么?”趙長河問船娘。
“看客人呀,想直接渡河就去對岸,想順流走的話也行,走多遠都行,得加錢!”船娘笑得很活潑。
崔元央遞過銀子:“那帶我們順流去魏縣好了,這夠不夠?”
船娘喜滋滋道:“盡夠了,我去給客人燴魚去。”
看船娘出門,房簾拉上,兩人對視一眼,都有吁了口氣的感覺。
到了魏縣那就是真正的崔家勢力范圍,崔元央隨便去找個人都能立刻被保護得里三層外三層,再也不會有事了。
而且越是接近崔家范圍就越安全。崔家一開始不知道情況還屬正常,可這山中三四天過去了,貪賞金的人固然可能越來越多的嗅到腥味而來,但崔家也沒有可能還不知道了。只要崔家人智商正常,此刻絕對該是精銳四出,分頭在各處要道上掃清障礙接應小公舉,并且已經開始嚴查內鬼了。
當然范圍這么大,大家未必能準確接應,也來不及把安排布置到勢力范圍之外,但越是接近就越安全,這是必然的。
最危險的路,其實就是眼下這一段,只要渡船沒有問題,那就一切完結。
崔元央是真覺得應該沒問題了,翹著小腦袋在看窗外風景等吃魚呢。可趙長河的精神反而越繃越緊。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大意。
天色漸漸黃昏,落日的霞光映在河水里,粼粼微光,場面極美。崔元央看著一頭鯉魚從河中竄起,又落回水面,樂得撫掌笑;艙外傳來燴魚香,船娘的歌聲悠悠蕩蕩;岸邊有騎手路過,馬蹄踢踏作響;風吹楊柳,水流嘩嘩,身后也有其他行船,悠悠順流而下。
周遭的一切聲音光影,在意識里一幀一幀閃過。
腳步聲起。
趙長河摸上了刀柄。
卻是船娘掀簾而入,還是標志性的未語先笑:“客人,魚湯來啦!”
魚湯放在桌面,隨著船搖搖晃晃。崔元央湊著腦袋聞:“好鮮!”
船娘笑道:“還有紅燒魚,我這就去拿,不打擾客人喝湯啦。”
船娘又揭簾而出,崔元央實在看不出任何異常,興致勃勃地取了湯勺舀了一小勺,就要嘗鮮。
趙長河出手如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崔元央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趙長河微微搖頭,沒有說話。
崔元央不太理解,抽著鼻子放下湯勺不吱聲了。
魚湯好鮮啊…再不喝涼了就不好喝了…
在崔元央煎熬的垂涎中,不知過了多久,船娘終于又端上了紅燒魚,看見桌上沒動的湯,顯得很是吃驚:“客人怎么不喝湯呢,這都快涼了。”
“沒什么,我們就愛喝涼的。”趙長河笑笑:“紅燒魚也放那晾晾。”
船娘莫名其妙地看著趙長河,咕噥道:“真是怪癖。”
她也沒催促,一臉納悶地放下紅燒魚轉身就走。那邊崔元央怎么看都沒覺得這有什么問題,暗道這次趙長河真是疑心過重了,正待說話,眼前刀光一閃,趙長河竟然莫名其妙地暴起一刀劈向了船娘嬌嫩的脖頸。
崔元央人都傻了。
下一刻的場面更是讓她瞪圓了眼睛。
船娘嬌軀輕扭,腳踏蓮步,輕輕巧巧地就避開了趙長河這背后一刀,旋身過來順手就是一匕首扎向了崔元央心口。
“砰!”趙長河一刀橫欄,同時一手將崔元央拉開,另一腳踹翻桌子,魚湯劈頭蓋腦地潑向門外。仿佛應景似的,魚湯剛潑出去,簾外風動,老艄公手中的撐桿不知何時去掉前端的竹套,變成一桿寒光閃閃的尖槍,從門外直貫而來。
那漁歌唱晚、悠然沿江的風景,忽然就變成了身處虎穴,步步驚心。
崔元央都沒來得及從這樣的角色轉換中適應過來,手上也是下意識地拔出了劍,一招崔家劍法的綠水迢迢刺向了船娘的面門。
船娘咯咯地笑:“趙公子聰明,崔小姐劍法也不錯呢。”
那邊趙長河的刀已經劈在竹梢上,看似竹制的細桿竟然發出了金鐵交鳴的脆響,那尖槍如蛇吐信,直戳趙長河咽喉!
趙長河腳步微錯,讓開這一槍,順手把槍夾在腋下,一刀怒斬——另一邊的船娘后腦。
船娘:“?”
她調笑的話都才剛出口呢,腦后銳風襲來,變成她被趙長河與崔元央兩面夾擊了。船娘簡直無法理解,這趙長河在想啥,你這夾住對方的槍,刀卻往旁邊劈,這是典型的空門大露,對方一腳踹伱丹田上都能讓你去半條命,你就這么想砍我?
還是你心里崔元央的安危更重要?
“砰”地一聲,艄公果然一腳踹在了趙長河的小腹,那邊船娘卻終于沒能避開這兩面夾擊,險險地往側方急閃,破窗而出,跳進河里,那后背也已經被趙長河的刀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花汩汩從河中冒起,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趙長河仿佛感覺不到艄公這一腳傷害似的,一刀逼得船娘跳河,毫不停留,回刀沖著艄公的脖子就是一斬。
艄公見船娘跑路,也果斷松開竹槍,一個后翻離開艙中,同樣跳水不見。
趙長河此時才拄刀半跪,捂著小腹喘息,那一腳當然是受了傷的。
崔元央緊急扶住他:“趙大哥!”
終于喊出了這個稱呼,崔元央卻再也沒有雞皮疙瘩的感受,心中惶急至極:“你怎樣了?我、我這有內傷的藥。”
“嗯,就指著你有好藥呢,才選擇這個方案。”
“為什么要硬拼受傷,我、我其實也可以暫時應付她的…”
趙長河吞了藥,搖頭看向窗外的江水:“知道我為什么懷疑他們有問題么?”
崔元央懵然搖頭,對方是真的一點破綻都沒露啊。
“因為我發現我們的船,速度比別人的慢…在這煮魚的過程中,越來越多的船跟在了身后。我必須用最快速度解決這兩個人,否則在這江水之中陷入重圍必死無疑,為此拼著受傷也在所不惜!”
趙長河說著調息了幾下,發現崔家的傷藥效果確實很好,挨這一下只剩一點疼了。他撐刀站起身來:“你會劃船么?”
“我家有河,會一點的。”
“那好,你去劃船,往岸邊劃。我現在必須立即下水,否則兩個水鬼在船下,一旦鑿船,我們都要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