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北邙,和現世一樣的名稱,類似的地位,北邙的地理奇怪地到了北邊,但清河的地理和現世卻十分符合,趙長河護送崔元央的時候,心中就冒出了個梗:我到HEB省來。
京師的位置也與現世的京城極為接近,北邙卻跑到更北之地,所以崔元雍曾說,我家到北邙雖不路過京師,拐過去倒也不岔多少路。
不知道這種現象如何形成的,和現世有怎樣的關聯…關于紀元的事情,或許這一次真可以好好問一問崔文璟,央央未必清楚這些。
走在清河郡的大街上,街面寬敞無比,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左右貨攤叫賣之聲不絕于耳,四處殿臺樓閣,氣象萬千。
這是趙長河在此世見到的第一個繁華大城,比之前偷衣服的那城繁華數倍有余,不知京師氣象比之如何?
趙長河一直經歷著的那些,滿門屠滅的血腥、山匪劫掠的亂象、江湖上的風波詭譎,瞎子曾經給的景象之中盜匪作亂、異族殘殺,好像都離這樣的地方特別遙遠,遠得簡直不像一個世界。
若說亂世凈土,大約就是這樣的地方吧。
清河郡守就是崔家人,不是崔文璟本人,是他胞弟崔文玨。而崔家多有其他族人、姻親、門生故吏,遍布州郡乃至軍隊,真正跨州連郡的世間一流勢力。
此即清河崔。
崔文璟自己在朝廷并無任職,保持一個天下第九的超然,夏龍淵也必須尊重這樣一個人、這樣一支勢力。
在絕大部分世人眼中,這位崔家家主的形象和趙長河所見的老狐貍老父親并不一樣,那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高高在上如處云端的仙神,威嚴素著而又君子溫文。
現代知識下,明明知道這繁華背后還有極端的丑惡,單是土地兼并都能讓多少人流離失所,王朝周期大多由此而來,世家在這里是絕對的反面主角。其他的欺男霸女,談玄論道不理朝綱乃至于勾結異族等等,都是基操了。之所以會有亂世,世家這鍋都得背很大一部分的。
因此趙長河心中對世家始終是有抵觸甚至蔑視情緒的,央央可愛歸可愛,那是個人,個人代表不了階級。但此時此刻目睹與外界全然不同的繁華與祥和,還是必須承認之前自己的印象也沒那么客觀。
事物有其兩面性,至少此時此刻,這確確實實是一方凈土。
崔家莊園在城東,占地連綿不知其廣,氣象莊嚴,門外道旁盡是春風楊柳,小橋流水,莊嚴之中又添了數分悠然雅致,其實比之前魏縣縣令后花園的滿園春色更顯格調。
崔文璟沒有帶著趙長河,早都不知道哪去了。依然是崔元央喜滋滋地帶著她的趙大哥進家門,單是從進門到她的閨閣所在,趙長河都覺得這路上比他媽繞北邙山寨三圈都遠,路上修花剪草的莊丁都比山寨人還多。
真·富蘿莉。
崔元央看得出他的羨慕嫉妒恨,笑嘻嘻道:“讓趙大哥早點來這,再問親事的話,趙大哥會不會賴在這里不走了?”
趙長河誠實道:“多半會說富婆,餓餓,飯飯。”
崔元央粗聲粗氣地學他說了一句:“我趙長河不吃軟飯。”
“咦,我這句話在你面前露過嗎?”
“何必露過,猜也猜得到。”
“我感覺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是不是被盲目拔高了…你給我錢,我真要,真的…”
“那你有沒有說過這種話嘛?”
“…有。”
“那不就沒拔高?”崔元央笑嘻嘻地拉著他的手:“走,帶你去看我房間,很可愛的…”
“小姐。”旁邊終于有仆婦忍不住了:“趙公子不適合去您閨閣…”
這些仆婦婢女一路跟在后面浩浩蕩蕩的已經很久了,看小男女打情罵俏的一個個臉色跟吃了翔一樣。
此時趙長河屬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然后被老爺嫌棄匪類,定下了三年之約,此事還沒往外傳,但崔家內部已經開始風傳了…事實上崔家下人們就沒覺得這三年你真可以上人榜,等于這親事已經可以宣告沒了。
讓伱來做客是看在你算是小姐恩人的份上沒有驅逐,那是老爺的氣度,你還賴上了,還想進閨房?進去想干嘛?昂?
所以崔文璟會認為這個提案會讓趙長河自己的名聲很狼狽,他是真的為了央央的面子,不在乎自己的臉。
崔元央心里有數,越是如此她就越受不了別人這樣說趙長河,轉身叉腰,怒斥道:“我愛帶誰進我閨房是我的事,我爹都沒管,你們管得著嗎!”
仆婦勸道:“老爺日理萬機,哪顧得上交待這些,小姐當要自愛才是,這次擅自離家,教訓還不夠慘痛么…”
另有人道:“是啊,你看這男人開口就要錢,這也太…沒見過這樣的,果然匪類。”
趙長河啞然失笑。
崔元央一肚子怒氣也都被這句話給說笑了,從懷里直接摸出一塊金子塞進趙長河手里:“他要錢我就給他錢,誰管得著啊?”
說著又掂起腳尖,試圖去親趙長河的臉:“我還親他呢,你叫我爹來管啊!”
沒親到,太矮了。
崔元央掂起腳尖,微跳了一下,腦門就被趙長河摁住了。
崔元央氣鼓鼓地看著他,趙長河含笑道:“趁機是吧?”
“哼。”崔元央偏頭,避開他的大手:“走啦,不理她們。”
一群仆婦侍女全傻在那里,這光天化日,還親起來了…
完了,小姐這出門一圈之后,真向土匪看齊了,這模樣就是跑到寨子里說是個壓寨夫人恐怕都很像那么回事了…
隱約聽見趙長河在前面說:“好啦,你閨房我也確實不方便,我們的約定本來是為了你的名譽著想,別又自己搞壞了,我和你爹都頭疼的。”
崔元央撅著嘴,知道自己興奮過頭了,內心把這事當成婚約了,其實較真起來還不能算的,反倒是“翻臉”的標志才對。
自己也不能任性的把父親和趙大哥的苦心給破壞了。
她有些懨懨地嘆了口氣:“哦…那跟我來這邊…”
“哪呢?”
“藏兵室。”崔元央說著,眼眸有意無意地瞥過趙長河從不離身的酒葫蘆,那江湖風雨闖來,連趙長河自己都不知道刀何時豁了口,酒葫蘆居然出奇地保護完好,只是越發顯舊了,他卻不舍得丟。
她掠過目光,看似無意地說著:“趙大哥的刀豁了口,我要給你找一把最好的刀,能一直一直帶著!”
“對砍多了,哪有永遠不豁口的刀啊…”
“你葫…胡說,肯定有!”
趙長河哪知道小丫頭心思都到修羅場了,此時換把好刀的渴望真超越了一切興趣,這會兒就是來個光溜溜的女孩子躺面前也懶得理:“好好好,我胡說我胡說,帶我看刀去!”
崔家的藏兵室其實都不是一間,而是一片屋舍,守衛森嚴。屋舍之后另有道路,通向一處略高的山丘,上方居然依稀可見一個純銅打造的小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寶貝。
崔元央親自帶人來藏兵室,守衛倒是沒有攔,家主嫡女當然有隨意拿絕大部分兵器的資格。崔元央也沒有往山丘銅殿走的意思,只是拉著趙長河走到右首一間,笑道:“這里是專門藏刀的。”
趙長河目光從銅殿收回,低聲問:“那邊是什么?”
“山丘上,銅殿后面,就是我們家的祖祠呀,現在我爹就在里面審人呢…”崔元央也不自覺地壓低聲音:“至于那個銅殿,是藏我崔家至寶清河劍的地方。哦對了,還有一把陛下所賜名刀也一并收藏其中,表示珍視。”
閱盡小說千百部的趙長河,本能地覺得,這里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