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故土?鐹 芬格爾踉蹌后退,驚醒后再次看向面前風平浪靜的海面。
繚繞在耳畔的海風仿佛從未發生過,一切都如同泡影般破碎,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假。
烏洛波洛斯目光近乎火熱地盯著他,帶著由衷的喜悅道:
“你看到了對嗎?它回應了你,對你開放了部分權限?!”
芬格爾一愣,似乎剛才的一切同樣在烏洛波洛斯的計劃之內。
“我…看到了一些畫面,這算是回應嗎?”他遲疑著。
“什么畫面?!”烏洛波洛斯踏前一步,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此刻滿是純粹的好奇與雀躍。鐹 芬格爾詳細地將方才所見到的場景一一描述給了烏洛波洛斯。
后者沉默許久,目光閃爍道:“看來我沒有猜錯,龍族的確是元素海所復刻,而無論是元素海,還是龍族,他們的最終起源都是天外來客,這是本不該存在這座世界的力量。”
“我想知道,為什么它會回應我。”芬格爾輕聲道。
在先前接收到那不知是真實還是虛假的畫面時,還有宛如海潮般的孤寂將他淹沒,在一切的尾聲,那呢喃在風中的聲音低聲說著重返故土。
那是烏洛波洛斯口中,這座大海所誕生的靈,還是那來自天外,以此為葬土的白色巨龍?
“我說過了,因為你被它選中了。”
烏洛波洛斯撩起發絲,遙望面前的大海,鐹 “你并不是唯一,事實上相較于那些天生就被選中的,你只能算是后天造就,相比下還弱了一籌,但至少已經跨入了門檻。”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是封神之路。我猜測元素海中誕生了靈,祂必然有著某件想達成的事,為此祂與那位世界女士一樣,在新生的生靈中選擇合適的種子,而受限于某些原因,元素海似乎不會在龍族中挑選種子,弗里西斯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已經足夠強大了,強大到和當年的尼德霍格不相上下,但依然被拒絕了。”
“但祂似乎也沒有看中人類,而是在混血種中選拔合適的人。”
“那些在歷史上記載比較奇幻色彩的,大多都是被元素海選拔的種子,你同校的愷撒·加圖索也是其中之一。”
“而經過漫長的研究,我偶然發現最初版本的封神之路,是一條后天進化之路,它能得到元素海的青睞。”
“最初的封神之路?”芬格爾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千方百計將我拉入深淵的理由嗎?”
“我領你入深淵,至少你還有出來的機會。”烏洛波洛斯不以為然道,“最初的封神之路,極盡的精神升華,不依靠任何外物,以純粹的意志擊潰龍族精神中的‘陰面’,也就是殺戮意志。我有理由懷疑,所謂的殺戮意志,就是元素海設下的考驗門檻。”鐹 芬格爾微怔。
所謂的殺戮意志,也即是嗜血性,龍族特有的一種精神力量。
這種東西從生物學上說就像是野獸會因為血的氣味而興奮,是基因決定的,也被稱為嗜血基因,即使是純血龍族也無法完全消除這種影響。
而混血種在突破臨界血線后,不夠完美的基因導致進化不出足夠完美的軀體,無法容納強大的精神力量,最終被殺戮意志吞沒主體意識。
“你說,元素海之所以挑選合適的種子,是因為它有必然想達成的事?”芬格爾低聲問。
那呢喃在耳邊的四個字又一次清晰地浮現耳邊——重返故鄉。
那自天外而來的白色巨龍所遺留下的虛幻之海,繼承的是祂最后的遺志,重返故土嗎?鐹 那祂似乎選錯了對象,祂應該選擇人類,推動人類的科技文明進步,也許只要再過一百年,兩百年…人類就能正式踏入星辰大海,邁向廣袤無垠的新世界。
“對…”不知何故,烏洛波洛斯再度沉默了許久,方才幽幽道,“也許龍族的復刻,才是祂的第一次嘗試,但那對兄弟不知道出現了什么意外,沒有按祂期待的方向前進。”
“而如果真的如我猜測的這般,那么尼德霍格真的準備配合那一位逆流到最初的時間點嗎?”
“還是說…他并不知道這一切,真相仍然保留在那位高天之君的手中?”
烏洛波洛斯輕語著。
千萬年的研究與推測,讓她在得到關鍵的證實后,開始沿著正確且早已有所推斷的方向走下去。
但遺憾的是,她沒有時間去驗證這最后的答案了。鐹 這里就是她的終點。
她有些失神,還想再和身邊這個小家伙說些什么。
比如她這些年麾下的產業都打包交給了當日隨他一同入侵海洋公司的那幾個手下,比如她這些年在各個領域的研究遠遠超越了人類當前的極限,又或者她這一路終于抵達終點的喜悅…
但最后她什么也沒說出口。
她就只是靜靜站在海邊,可惜這座世界沒有遠方吹來的海風,讓她有些遺憾,但人生就是如此,從不會遵循個人的意志而演變,他們總是需要同殘酷的命運做抗爭。
“芬格爾。”她突然喊道,“有些地方我去不了,有些事情我拼死也做不到,但應下的承諾我守住了。”
芬格爾還未反應過來,體內仿佛有火苗猛地躥起!鐹 炙熱的灼燒感讓他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抓住心口,痛得渾身顫栗痙攣,嗓子眼“嗬嗬”地說不出一個字。
鉆心的疼痛從心口蔓延向身體的每一處,他感覺自己在熊熊燃燒,有代表進化的火焰在從內到外焚燒他的軀殼。
他知道,最后的進化之路開始了。
“你…你…還沒告訴…我第三條…線…”
他汗如雨下,艱難而掙扎地抓住了烏洛波洛斯的腳脖。
他仰頭看去,可視線卻變得模糊,瞳孔被燒穿了,視線中只能看到烏洛波洛斯模糊的人影。
烏洛波洛斯先前向他描述了兩條結束循環劫的線,卻沒有告訴他第三天,也就是他們要走的路線。鐹 到了此刻,芬格爾已經徹底明了他們所面對的是什么。
不是傳說中要毀滅世界的尼德霍格,也不是這個來歷神秘,一手謀劃了冰海計劃的女人,而是一切的源頭,是超凡的源頭,更是龍族的源頭。
抵擋不了循環劫,那么死的不是一個兩個人,還是整個世界,整個第五紀元的文明。
雖說路明非曾不止一次向他們提及不要擔心,一切都在掌控中,但芬格爾不確定路明非在這樣的大劫下,還有百分百的掌控力。
他不能去賭,因為代價太大。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烏洛波洛斯掌握的第三條線。
這是救世的路。鐹 雖然他無比痛恨這個女人操控了他的大半生,一手策劃了冰海事件讓他從夏天再次步入凜冬,可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先忍下來,拯救這個有大家的世界。
好在他的聽力還未喪失,烏洛波洛斯的聲音清晰傳入他的耳中。
“…自此以后,你將得到最終的生命密碼,打開進化的大門。戴上荊棘王冠,你將擁有比之曾經的‘耶’還要強大的力量。但你要記住,這份力量來源于元素海,就注定了它永遠不可能超脫元素海…”
“你需要徹底解析元素海力量的本質,在這過程中你需要原石的幫助,如果我沒猜測錯,這份來自天外的隕石,恐怕與元素海的造物主,來自同一片星系,同一顆星球。”
“我沒有時間,也沒機會徹底解析元素海,但我為你留下了相關的研究資料。地址等你出去后,會有你丟在海底的那幫手下交給你。”
“記住,你沒有多少時間了,今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就是最后的期限。”
“你要小心弗里西斯,漫長的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包括曾經的堅持,他依舊在試圖結束循環劫,但他已經走上了歧途,為了結束這場劫難,他已經犧牲了最重要的人和東西,已然不在意這座世界會變得如何。”鐹 “如果到了最后你發現…即使是擁有了我為你準備的力量,也依舊無法打破最后的輪回,那就去找你的那位師弟吧。”
“你應該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了,他是龍族至高的君主,是曾經的高天之君,論及位格亦是此世至上者。”
“也許,他身上藏著最后的答案。”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遙遠,芬格爾意識到已經到了最后的時刻。
可他還有很多問題沒來得及問,譬如EVA,譬如當年冰海下的其他人…
這些問題匯聚在一起,種種復雜的情愫交織在一塊,讓芬格爾甚至不知道究竟該怎么面對這個女人。鐹 “我到底…該怎么看待你?”他嗓音嘶啞道,竭盡全力睜大眼睛,似要最后再看一眼這個叫做烏洛波洛斯的女人。
模糊的視界中,那個女人身邊似乎燃起了昏黃色的光焰,如同天國的光影在燃燒。
隱約間,他看到她彎腰抓亂了他的頭發,笑容燦爛而耀眼。
“傻小子,我們是敵人啊!我是操控你前半生,讓你墜入深淵的敵人,不要因為敵人的糖衣炮彈,又或是在你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而輕易動搖,也不要痛恨你的經歷,一定要恨些什么的話,就恨我好了。”
“小芬格爾,人生會遇到很多選擇,有些選擇注定精彩,有些平凡卻幸福著,我希望你在接下來的人生中,能擺脫你所憎恨的那可悲的無力感。”
“好了,現在我要去我該去的地方,而你也要去你該去的地方。”
“讓我們就此別過吧。”鐹 這便是芬格爾所聽到的最后的聲音。
潮水般的痛楚伴隨著某種暖洋洋的感覺一同涌上來,將他徹底吞沒。
神父猛地睜開眼,在他身邊的幾人也一一睜開眼。
但這不意味著是他們掙脫了烏洛波洛斯的束縛,而是幻境主動解除了。
清楚意識到這點的神父,察覺到了異常,在他頭頂的荊棘王冠已經被取走了。
他看到了面前的大洞,不假思索地一躍而下,果然在地下找到了藏于貝希摩斯腹中的大門。鐹 短暫猶豫后,他毅然跨入了門后的世界。
眼前的一切都令人心神恍惚,但最令他失神的,仍舊是發生在芬格爾身上的蛻變,以及身上燃燒著輝光,卻背著手踩著海面漸行漸遠的女人。
似曾相識的歌謠順著不知何處而來的海風徘徊在他耳邊,將他拉入了過去的記憶。
他以極快的速度擺脫了往事的束縛,目光落在那低垂著頭,經受著進化洗禮的芬格爾。
在芬格爾頭上,那頂荊棘王冠迸發出了通天徹地的光束,一如那最后的七天七夜。
神父身體緊繃,喃喃道:“你選擇了他?你…這次支持烏洛波洛斯的計劃?”
而回應他的,是愈發熾盛的光柱。鐹 “…我明白了。”神父深深吸氣,目光再度落在遠去的女人背影中,笑容有些苦澀。
宛如落日余暉般燃燒的輝光中,那個執拗的女人漸行漸遠,明明是奔向死亡,可神父卻從她的背影中看到了雀躍與輕送,就仿佛終于卸下了肩頭沉重的負擔。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女人,也沒有機會去了解了。
目光再度落在芬格爾身上,神父臉上竟然漸漸露出笑容,就仿佛朝陽升起,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鋪滿梧桐葉的街頭。
他曾固執地認為包括“耶”在內所有人的最后心愿是見證未來的歲月,并因此行走在自我的道路上,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大家似乎更期待另一條道路。
那就…這樣吧。
神父仰頭,這座世界沒有太陽,他不需要瞇著就能直視晴朗的天空。鐹 “沒想到最后代表第二紀元的,竟然是你小子。”
他輕笑著嘆氣,竟也邁步向著烏洛波洛斯消失的方向走去。
沒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后面進來的零等人,卻看到了令人震驚難言的一幕——
神父緩步前行,金黃的火焰隨著他的腳步流淌在地上,火炎將他點燃了,仿佛升起的金色太陽。
他點燃了自己,將自身化為薪柴,留下的余燼盡數成為了一份饋贈。
他不知道芬格爾最后能不能成功。鐹 就像烏洛波洛斯自己也不能肯定她的計劃一定能完成,因為沒有人能保證永遠。
“我們做到我們所能達成的極限,而你…則盡你最大的努力。”
這便是神父最后的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