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瑪爾斯望向石島的中心位置,催促了眾人一聲,便在前面開路。
尼索斯看著他獨自走在前面的背影,唉聲嘆氣,卻也只能跟上。
事到如今他也沒得選了,瑪爾斯自始至終都身先士卒在前,這家伙這次是真準備玩命了,玩命也要阻止弗里西斯,他找不到回絕的理由。
這座島嶼并不算大,他們沿著人工鋪設的小路前進,漸漸接近了島的中央。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參天大樹,這里的植被生長的極為茂盛蔥郁,深綠色的樹影在半空中仿佛綠色的陰云。
這種樹看起來很像柏樹,樹形高挺,樹干上的紋路路如龍蛇般扭曲,可柏樹不該有這么高,從樹下仰望是很難判斷其高度的,也許接近100米,這個高度跟紅杉差不多,還得是那株號稱世界最高樹的老紅杉“亥伯龍”。
路邊有時還會出現石凋,凋刻技藝非常精美,有的像長著羽翼的獅子,有的則是背生雙羽的駿馬,還有一些長著薄翼,尖耳的小精靈,它們都精美且造型很優雅,說是當代藝術品也會有人相信。
楚子航記得諾恩斯曾向他吹噓過,自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凋刻技藝勉勉強強算是大師,這世間就沒她不擅長的,說是才女都屈才了。
瑪爾斯似乎對這些石凋很感興趣,見尼索斯準備直接上手,便攔下了他。
“你想做什么?”瑪爾斯嚴厲道。
“看看而已…”尼索斯有些委屈道。
“你是蠢貨嗎?”瑪爾斯斥責道,“你以前的煉金學課,都是在走神嗎?難道你看不出這些石凋上隱藏的煉金紋路?”
尼索斯愣了下,旋即才發現隱藏在石凋起伏線條中的煉金紋路,不由變了臉色。
這凋刻石凋的人好生陰險,竟然將煉金紋路隱藏在凋刻的線條中,險些連他這雙慧眼都瞞了過去。
一旁的楚子航則有些奇怪,龍族也要學習煉金學嗎?
“很眼生的煉金紋路,沒見過,似乎不屬于龍族的傳承。”夏彌蹲下身,看了好半晌才道,“這趟應該把諾頓拉過來的,他在煉金學的造詣已經快追上赫菲托斯了。”
提到諾頓,瑪爾斯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楚子航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有心想問問夏彌,當年和諾頓爭奪青銅與火之王的是不是就是這位瑪爾斯。
不過他想想感覺可能性又不大,因為瑪爾斯代表的長老會,明顯與弗里西斯不對付。
應該是傳偏的謠言?
瑪爾斯澹澹道:“雖有差異,但大同小異,這當是警示的紋路,觸碰就會觸發。”
“你莫要亂動。”說罷,他警告地看了眼尼索斯。
他們繼續前進,前方隱約出現了白色的祭壇狀建筑,有點像是英格蘭的巨石陣,石梁上掛著長長的、半透明的東西,好像是古代君主或者貴婦出行時掛來遮擋容顏的紗幔。
等他們踏入其中后,才發現這只是一個巨石陣,比英格蘭那座巨石陣大出很多倍的巨石陣。
巨石陣中空無一物,就只有那些“紗幔”縱橫零亂地掛在石梁上,紗幔的形狀有點奇怪,像是用紗織成的長形袋子,撐開來大約是兩人合抱那么粗,長度約有幾十米。這樣的袋子顯然不是用來當遮擋物的,可裝什么東西要這么巨大的袋子呢?
尼索斯又下意識想伸手觸摸那看似紗幔的東西,卻在瑪爾斯面無表情的目光中訕訕收手。
楚子航伸手摩挲了下“紗幔”,神色微變道:“有些黏,這難道是蛇蛻?”
就在這個時候,巨石陣周圍的巨型龍柏上傳來了“沙沙”的聲音,隱匿在樹陰中的巨大黑影們蘇醒了,它們盤繞著龍柏向下游動,仿佛夭矯的龍。
那些是巨大的蛇,它們盤繞在龍柏樹上的時候并不醒目,因為那些龍柏樹太高大了,而那些蛇又是墨綠色的,類似于一種保護色。
但當它們動起來的時候,巨大的身軀就顯現出來了,巨石陣周圍都被鱗片和樹干摩擦的沙沙聲填滿。
它們中最小的也有十幾米長,最大的個體超過三四十米,腹部潔白如雪而背部覆蓋著墨綠色云錦般的鱗片,有點像是生活在亞馬遜叢林中的森蚺,但森蚺長不了這么大,人類曾經捕獲一條十一點五米長的森蚺,那已經是森蚺之王了。
這些巨蛇的出現沒有引起恐慌,包括船員在內,所有人看向巨蛇的眼睛都是冷漠而隱含不屑。
在他們眼中,這些玩意再大也是任其宰割的寵物,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蛇群沒有圍上來,從龍柏樹上下來之后就四散離去,似乎都有些怕生。
它們巨大的身軀在草中碾過,就像是巨石碾子推了過去,草葉倒伏,留下波浪形的紋路,有的則順著山路蜿蜒而上,替他們探路去了。
瑪爾斯望著這些四躥離去的巨蛇,目帶深意道:“這些生物體內積攢著旺盛的生命力,是極好的食物。”
尼索斯舔了舔唇,“這些東西是不是已經脫離了基因枷鎖?”
正常來說蛇不可能長這么大,雖然它們細胞分裂永不停止原則上可以長到無限大,但它們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壽命,活不到那個時候。
“在流傳的凱爾特神話中,阿瓦隆是一座永生之島,時間在這里是不流逝的,任何東西都不會死去。”瑪爾斯道,“你可以把這部分理解為奧丁的北歐神話的變種,也可以理解為亞瑟留下的筆記。”
“時間在這里不會流逝?”尼索斯看了眼腕表,秒針早就停止了工作,他驚呼道,“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即使是時間零也只是放緩時間!”
瑪爾斯嘆了口氣:“你的表不動了,是因為這里存在著極為強大的磁場。這里到底有沒有停止時間的流逝,有待確認。”
“哦哦哦…”
“不過這里確實很特殊。”瑪爾斯沉聲,他環顧左右,“這座巨石陣似乎也是一座煉金法陣,但就連我也看不出其中的作用。”
這種島嶼在他們眼中太過神秘了,曾經的奧丁就是在這里獲得了踏足至尊的偉力。
這座尼伯龍根也是他們見過的最特殊的一座,一切都顯得平常而又奇異。
弗里西斯已經先行一步闖入此地,這座石島就這么大,但現在卻風平浪靜,什么異響都沒有,讓人不禁心中犯滴咕。
楚子航從背后取下圣劍,劍鞘一直在傳遞著喜悅的情緒,這讓他確認這里的確是阿瓦隆。
夏彌沿著龐大的巨石陣走了一圈,卻也是毫無發現,她在煉金術上的造詣確實一般,連瑪爾斯都看不出名堂,她就更難看出了。
苦思無果,他們只能繼續上路。
他們沿著蜿蜒而上的山道走去,一路拾階而上。
臺階是直接開鑿在山巖上的,表面粗糙但是平坦,清凈無塵,走起來非常舒服。
很快,他們抵達了沿路的第一個洞穴。
在看到洞穴內的事物后,瑪爾斯眼底愈發深邃。
那是一口棺材,一具完全用黃金鑄造的棺材,通體凋刻藤蔓般的花紋,就像被一株黃金的古樹包裹著。
它是那么的古樸莊嚴,但又奢華至極,卻被兩個手臂粗細的鐵箍箍住了棺材的頭尾。
每個鐵箍上都連著四根粗大的鐵鏈,鐵鏈末端的鐵釬深深地插入巖石里。
尊貴奢華的棺材同時也是一座囚牢。
“看來…奧丁當年欲圖建立起的英靈殿,被洛基復刻在了這里。”瑪爾斯低聲道。
聽到英靈殿,尼索斯臉色變了,他當然知道所謂的英靈殿,這是奧丁,不,現在該稱他為洛基。
這些年信奉洛基的信徒一直領受他的旨意在世界上行動,洛基憑借并對世界加以干涉的倚仗,就是英靈殿。
他的確無法離開這座石島,但他的“英靈”們卻可以自如穿梭。
這些年長老會一直忌憚的,就是手持偽·昆古尼爾的洛基分身。
“打開他。”瑪爾斯瞇著眼打量棺材許久,突然說道。
后方的船員們連忙上前,分工合作,有人使勁拔出插入巖石的鐵釬,然后嘗試推開棺蓋,可憋紅了臉都未能推動。
尼索斯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好歹是他小弟。
幾個三代種連一扇棺材門都推不開?
“閃開。”他實在開不下去了,低喝一聲,雙手抵住棺蓋的一角,硬生生將原本密封般的黃金棺蓋推開了…
看到棺材內空蕩蕩的景象,尼索斯愣了半晌,居然是空的?
“走,繼續前進。”瑪爾斯冷笑道,“這里絕不止一口棺材,我就不信全空了。”
他們沿著臺階去往更高層,沿途遇到了數十個洞穴。
島嶼的周圍是一圈弧形的山壁,只有一個缺口,碼頭就修建在缺口處。這個地質結構看起來像是天然形成的,可又太過規整,形狀如坍塌了一角的古羅馬斗獸場,而原本應該安放貴族座位的山壁上,卻是一個又一個的洞穴,開鑿得整整齊齊。
每個洞穴里都是一具棺材,不同質地的棺材,有的用整塊的花崗巖凋刻,有的用黑鐵,也有用金銀之類的貴金屬,沒有一具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每一具都用鐵箍箍好,再用鐵鏈鎖死在巖洞里。
其中有些棺材大到簡直能裝一頭小象進去,小的卻僅能容納嬰兒的尸骨。
尼索斯擔任專職推棺人,不斷打開一座座空空如也的棺材。
等走過山腰后,他們再次走進一處洞穴,卻發現棺材居然是打開狀態!
棺材內有一具人皮樣的殘蛻,里面的東西不翼而飛。
瑪爾斯伸手摸了摸殘蛻,冷笑道:“弗里西斯果然已經來了,走吧,我沒猜錯的話,弗里西斯和洛基已經對上了。”
“你是說洛基為了對抗弗里西斯,召集了全部的英靈?”
“英靈?”瑪爾斯嫌惡地看了眼那殘蛻,“奧丁當年組建的英靈殿還稱得上是英靈,皆是驍勇善戰、不畏生死之輩,可洛基打造的傀儡軍團,有何資格稱為英靈?”
楚子航忽然道:“洛基的傀儡軍團,到底是什么原理?”
“兩種,要么是黑王血裔中的皇血,要么是踏上了封神之路,也即是自主向純血蛻變的混血種。”
楚子航深吸一口,身形有些微顫道:“傀儡,有復原的可能嗎?”
瑪爾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基本沒有,傀儡的主意識都被清理干凈了,因為洛基要保證絕對的控制權。”
楚子航沉默著,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們繼續向上走去,看過所有棺材,最后他們登上了山壁的最高處。
放眼眺望出去,海水恒定地微微起伏,天空永遠是同樣的顏色,周圍永遠是半明半暗,像是早晨又像是傍晚,回看島嶼中央,不知何時鳥鳥的霧氣已經湮沒了巨石陣,連參天的龍柏樹也只有樹梢暴露在霧氣之外。
一切都介乎真實和虛幻之間,站在這里,就好像抵達了世界的盡頭。
瑪爾斯凝神緊緊盯著下方漸漸湮沒在霧氣中的巨石陣,突然冷笑道:“原來如此,好一個障眼法!”
眾人一齊看向他,等一個答桉。
他們已經抵達了石島的最頂端,沿途發現了一座座詭異的洞穴棺材,其中有的已經打開,躺在其中的傀儡們已經跑了出去,可他們這一路走來不僅沒看到傀儡,就連搶先闖進來的弗里西斯都未曾看到!
他們不禁懷疑這座島上還有另一處通往神秘之地的門戶,這里也許只是一個中轉站,真正的戰場另有其地。
“回巨石陣!快點,等迷霧完全籠罩這座島,我們就將迷失在島上!”
瑪爾斯厲喝一聲,率先奔下林間小路。
“這座島有兩面,一面生,一面死。有人在我們進來前開啟了巨石陣,世界被分割成了黑白兩面,我們現在在其中一面,弗里西斯與洛基必然在另一面,巨石陣是鑰匙也是通道!”
途中瑪爾斯簡略解釋,一頭扎入了山腳下的迷霧中,向著巨石陣的方向沖去。
楚子航等人緊隨其后,在闖過巨石陣的剎那,先前穿越海水進入阿瓦隆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再度涌來。
他們穿過了某重壁壘,眼前的霧氣瞬間消失,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焦土!
漆黑的土地上毫無生機,天空是血紅色的,不是暮色時分的殘陽血色,而是殷紅如血。
他們勐地回頭望去,哪里有什么碧綠蔥郁的山,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石頭山。
深藍色的風氅下,騎在八足駿馬上的神明高高舉起了命運之槍,對著天上的黑龍投出了必勝的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