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
今年的雪來的有些晚,卻也剛剛好。
小女孩趴在落地窗上,肉乎乎的小手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按下一個個手印,窗的另一邊結滿了霜。
她有著漂亮的暗紅色頭發,長長的睫毛裝飾了那雙烏熘熘的眼睛,粉都都的臉蛋上泛著一絲紅暈,也不知是不是室內的暖氣打高了。
屋內的燈光溫暖而醺黃,落地窗外的庭院落滿積雪,就連松針樹都罩上了厚厚的白雪,往常穿梭其間的松鼠早已不見了身影,庭院外行道上的燈光在四周暈散開來,通過白雪的反射似乎比以往還要明黃。
雪花也并未因為萬物皆寂而消停下來,大雪依舊不斷,洋洋灑灑從夜空上飄落,那種覆蓋吞沒了世界的白色,有種莊嚴而靜謐的美。
女孩趴在窗前,漆如點墨的童孔倒映出天空一片片落下的白雪。
這是她人生中首次見到名為“雪”的事物。
也是她從中國來到芝加哥度過的第一個圣誕節。
許是長時間按在冰冷的玻璃上,她縮起小手,小口哈著氣,然后搓了搓手,又塞進了羽絨服的衣兜里。
她仰頭好奇地望向飄著雪花的夜空,心想著什么時候天空上才會出現七彩虹光呢?
夏彌姑姑說等天上出現七彩虹光,就會有牽著銅鹿坐著雪橇紅衣服白胡子的老人從天而降,從裝滿禮物的袋子里取出一件禮物塞在在她準備的筒襪里面。
為此她特意拉著夏彌姑姑去買了又大又長的筒襪。
可筒襪已經準備好了,圣誕老人什么時候到呢?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和圣誕老人打個商量,她不想要什么洋娃娃,能不能把爸爸媽媽還給她?
“叮冬——”
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女孩踩著兔兔棉鞋,噠噠噠跑到了門前,拉開了一絲絲門縫,偷偷看去。
“嗷嗚!惡龍來抓可愛的小孩子回城堡啦!”
一聲惡龍咆孝,戴著恐龍帽子的年輕女人雙手成爪虛抓在身前,擠開了大門,惡狠狠撲向了獨自守家的女孩。
門外大雪紛飛,還站在一位氣質溫和儒雅的男子,他站在門外溫和地笑著,手中各提著一袋食材,脖間圍著和女人明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圍巾,雪花落在他的肩頭,須臾間便融化了。他微微彎下腰,像是根風里彎曲的竹子,筋節強硬。
“起飛!”女人一把舉起小女孩,口中模彷著飛機引擎的聲音,在屋內橫沖直撞,幼稚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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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舉在半空的女孩長長的睫毛擰成一團。
男人走進屋內,很是輕車熟路地將食材先送入了廚房,再解下圍巾掛在了門口安置的掛鉤上。
跑了一圈的女人似乎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松軟的沙發上,將小女孩放在自己大腿上,修長玉手輕輕掐著她粉嫩的臉蛋,笑瞇瞇道:
“小愛衣,有沒有想姑姑啊?”
小愛衣先是死拽硬拽把掐自己臉蛋的手拉了下來,然后站起身,搖搖晃晃站在女人大腿上,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蛋,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頭。
“姑姑的臉蛋是不是很q彈?”女人嘿嘿笑道。
小愛衣歪頭,聲音清脆,純真無邪道:“沒我q彈。”
女人宛遭雷殛,她面無表情將小愛衣放在一旁沙發上,哭哭啼啼地撲向了男人:“媳婦,人家已經是老女人了!”
男人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家媳婦的頭發,輕摟著她的腰,和聲安撫了幾句。
“愛衣有按時吃藥嗎?”男人坐在了愛衣身邊,摸摸她暗紅色的頭發,見愛衣低著頭不吭聲,他便柔聲道,“不按時吃藥可不行啊,讓你夏彌姑姑喂你吃藥,乖。”
男人的聲音有種令人信服的魔力,磁性而可靠,小愛衣乖乖地點頭。
“子航叔叔,我爸爸媽媽今晚會回來嗎?”小愛衣仰起頭,眨著眼問道。
“會的。”楚子航嗓音柔和卻有力道,他輕撫著女孩的頭發,“所以愛衣也要快點好起來,以最好的姿態去迎接爸爸媽媽。”
愛衣眼睛一亮,高呼道:“好!”
楚子航啞然一笑,拍了拍女孩的小腦袋,剛轉過頭,就看到媳婦雙手托著下巴,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怎么了?”楚子航疑惑道。
“我媳婦越來越有爸爸范了,話說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夏彌笑吟吟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楚子航伸手按住她輕撫腹部的手,笑道:“都喜歡。”
小愛衣從楚子航大腿上爬了過來,好奇地戳戳夏彌姑姑的小肚子。
“我要有小弟弟了嗎?”她抬頭問。
“哎,愛衣想要弟弟嗎?”夏彌歪頭問,一縷青絲從她帽檐下偷跑了出來。
小愛衣自此陷入沉思,在弟弟還是妹妹間做著艱苦的選擇。
許久后,她舉起小手,小臉認真道:“我都想要。”
夏彌咯咯笑道:“哎呀呀,我們愛衣原來這么貪心啊?那你得去和你愷撒叔叔他們商量下,看看他們能不能也給你生一個弟弟妹妹”
“叮冬——”門鈴聲響起。
似乎是說曹操曹操到,楚子航起身去開門,在看到門后的男人后,臉上露出澹澹笑意,張開雙手,兩人輕輕相擁。
“什么時候來的,怎么又比我們來的早?”留著金色長發的男人大笑著舉起手中的酒瓶,“今晚不醉不歸!”
站在他的身邊是一位帶著淺淺笑意的女人,她的發色同樣是暗紅色的,在腦海扎成了干練的高馬尾,氣質明艷張揚。
她換下高跟靴,解下圍巾,張開雙手呼喊著小愛衣的名字。
“諾諾姑姑。”小愛衣主動投入了她的懷抱,軟糯糯喊道。
諾諾親昵地用臉蹭了蹭小愛衣的臉蛋。
“諾諾姑姑,我想要個弟弟和妹妹,你和夏彌姑姑能不能一人生一個?”小愛衣目光期待地看向諾諾。
諾諾一愣,旋即沒好氣地看向夏彌,卻見夏彌笑瞇瞇地輕撫著自己的小腹,頓時驚喜道:“你們也有了?什么時候?男的女的?”
“什么叫‘也’?”夏彌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
諾諾聳肩:“別看我,我們倆準備再浪兩年,20年再要個孩子。和你一起有的是芬狗他媳婦。”
“芬格爾師兄呢?”楚子航從廚房端了盆切好的水果,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
愷撒順手叉起一塊蘋果遞到小愛衣嘴巴前,完美投食后才道:“就在后面,本來在我們前面的,結果走到一半發現自己忘帶雞了,啊這是他自己說的,然后又跑回去拿處理好的雞了。”
“雞?”楚子航想了想,“火雞?”
“那玩意多難吃。”愷撒搖頭道,“學院散養的走地雞,這家伙昨天偷偷逮了只,說是今天弄個德國風味的烤雞給我們嘗嘗。”
“誒,那eva學姐呢?”夏彌眨巴眼睛道,“我要和她交流下育兒心得,再給我閨女提前定個娃娃親!”
“別啊。”愷撒調笑道,“這機會不得留給我家小子?正好到時候女大三抱金磚。”
“什么金磚啊?”渾厚響亮的熟悉嗓音從門后傳來,“門內的趕緊開門,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
聽到芬格爾的大嗓門,眾人失笑,夏彌抬手號令道:“快,速速給我親家開門!”
等到芬格爾右肩扛著一條金槍魚,左手提著一只拔了毛的雞走進屋內,眾人圍觀之。
“不是德國風味的烤雞嗎?這金槍魚你上哪打來的?”愷撒好奇地接過金槍魚,手上一摸,驚訝道,“新鮮度很高啊,哪弄來的?”
“剛來的路上遇到芙蕾雅了,她給的。”芬格爾昂首走進廚房,擼起袖子,“今天就給你們看看師兄我的廚藝!”
“芙蕾雅?她沒和你一起來?我也有兩年沒見到她了,前兩年去島上找她,島上人說她去環游世界了。”愷撒扛著金槍魚走進廚房,“那這條魚今晚就交給我來處理了。”
“她說送條魚就走,我沒留住他。對了,你們幫我照看下我媳婦!”
“eva學姐這邊這邊!”準親家十分殷勤。
陳墨童也抱著小愛衣坐在了沙發上。
“說起來,昂熱校長現在正在全世界熘達吧?”夏彌忽然問道。
“昂熱校長我不知道,不過副校長我知道。”廚房內的愷撒探頭道,“他現在正和我老爹在西z研究喇叭教的雙修。”
“愷撒師兄,你和諾諾師姐每天滿世界跑,家族一堆活丟給誰干?”夏彌好奇道。
“我叔叔還有帕西。”愷撒聳肩,“那老家伙之前回了趟老家說要種花養草去了,結果沒幾天就沒了耐心,要我說這老家伙這輩子就是操勞的命。”
“對了,我記得路明非好像說過,昂熱校長答應過要幫他帶小孩的。”陳墨童下巴輕磕在小愛衣的腦袋上,一臉壞笑道,“要不改天把他喊回來,有空在外面浪,不如把我們小愛衣培養成下一任卡塞爾校長。”
眾人坐在沙發上笑著聊天,開放性的廚房讓在里面忙活的幾個男人也都參與了進來。
“小愛衣,我們給你找個家庭教師好不好?”
眾人齊刷刷看向諾諾懷中的小愛衣。
小愛衣擰起小眉頭,謹慎地沒有貿然點頭,問什么是家庭教師?
“說起來…意大利好像沒有一個叫彭格列家族的啊。”現任意大利最大黑手黨繼承人愷撒·加圖索若有所思道,“以后愛衣叫卡塞爾四世?”
“不該是三世嗎?”陳墨童疑惑道。
“她爹才是三世,我臨時當過一段時間代理校長。”卡塞爾二世笑道。
“你這段時間是在惡補童年?”楚子航微微一笑道,“連這部漫畫都知道了?”
“以前就聽過,但一直沒去看。”愷撒聳肩,“正好前段時間叔叔說等我生下個兒子如果還不準備繼承家族的話,他就聘請個殺手去擔任我兒子的啟蒙老師,讓我想起了這部漫畫,抽空看了下,挺奇幻…嗯,好像沒我們的故事奇幻。”
低笑聲繚繞在屋內。
“想想時間真快啊,那場戰爭也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eva輕聲道。
“是啊。”夏彌后仰躺在沙發上,喃喃道,“前年諾頓帶著康斯坦丁去了中國的麗水龍泉,開了家古刀劍店,我哥則在我們老家開了家小賣鋪。”
“蛇岐八家我聽說好像是換人了吧?源稚生已經跑路了。”
“嗯,新任大家長是櫻井家的那位女家長。”
“誒,明君沒有競選嗎?”
“源稚生好像找到過他,但他無意擔任大家長,和真子在東京開了家小吃店。”
他們輕聲談論著大家這些年的選擇與落腳點。
楚子航的手下忽然響了下。
他掏出一看,是一封來自某個女人的短信。
“祝航航和彌彌圣誕快樂。ps:記得幫我親上小愛衣一大口。——你永遠年輕的諾恩斯姐姐”
他無聲一笑,收起了手機,伸手摸了摸愛衣的側臉。
漸漸的,議論聲漸漸平息了,只剩下廚房內傳來的處理食材的聲音。
坐在客廳內的大家望著落地窗從夜空中落下的漫漫雪花,都顯得有些失神。
“誰也沒想到那一戰會以這樣的結局告終啊…”夏彌遙望著深邃無垠的夜空,貝齒輕咬唇瓣。
其余人輕輕地點頭,似乎是在同意她的說法。
“那兩個家伙真的太狡猾了,把我們所有人丟在這里。”夏彌回頭看向諾諾懷中的小愛衣。
楚子航面露苦笑。
eva微微低下了頭。
陳墨童顯得也有些低落。
廚房內的聲音也漸漸小了許多。
小愛衣一臉不解地抬頭:“夏彌姑姑,你們為什么好像一臉我爸爸媽媽已經死了一樣?他們不是只是出差去了嗎?”
陳墨童摸著她的頭,輕嘆道:“他們不是出差去了哦,學校的事務一周前就暫時結清了。”
“他們是背著你約會去了。”夏彌一臉沉痛道。
門口突然傳來了鑰匙插入鎖孔,旋轉的聲音。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了目光,愷撒和芬格爾也放下刀,從廚房中走出。
打開屋內走進來的,是一個穿著赭紅色獵裝,蹬著滿是積雪的靴子的男人,他依舊年輕,時間沒能在他身上留下片刻痕跡,手中挽著一位明艷而動人,氣質端莊高華的女人。
“幼,大家都在啊!”
路明非愣了下,笑著向大家招手。
他的身邊,上杉繪梨衣露出了溫婉的笑容,儼然有了一家之母的風范。
“爸爸媽媽!”
小愛衣歡呼著從諾諾懷中跳了下來,噔噔噔飛奔進路明非的懷抱。
路明非還沒來得及脫下赭紅色大衣,就蹲下身一把抱起飛奔過來的小公主,在小公主咯咯咯的笑聲中原地旋轉三圈,平穩落地。
小愛衣擠在他們中間,一邊牽著爸爸的手,一邊牽著媽媽的手。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家三口,而后齊聲大喊道:
“你們遲到了!”
路明非委屈地剛想解釋,大衣口袋中的手機就響了。
他只得先接通了電話。
“喂,哥哥你們那邊的雪大嗎?我在里約熱內盧沖浪呢!對了,我侄女呢?”
路明非沒什么猶豫地直接掛斷了電話,呵呵一笑對大家道:“等會我自罰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