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秀氣的拳頭,卻帶動了萬頃海水,純粹的暴力居高臨下砸落,重重阻礙的海水非但沒能削減這一拳的威力,反而成為了少女的推動。
她是海洋與水之王,生來便是海洋神系的君主,大海是她的領土!
在這幾千米的深海下,少女宛如隕石天降,一拳砸落在龍首上的女子。
力道之沉重,令得烏洛波洛斯身下的巨龍,上升的身形也不由一頓。
在看到意料之外的芙蕾雅,烏洛波洛斯神色冷冽,連退數步,將這一拳的巨力盡數卸到身下尸守上。
芙蕾雅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卻是一個轉身,根本沒有纏斗的打算,足下冰塊凝結,借力飛速上浮。
一個龐大的領域在她腳下迅速生成,囊括了方圓幾公里海域,極寒涌蕩,瞬間凝結了厚厚的冰層。
言靈極度深寒,這個冰之皇的下位言靈,卻在海洋與水的君主手中,發揮出了遠超荷魯斯施展的冰之皇的威能。
相較于冰之皇,這項言靈的優點便是快!
巨大冰層緩緩下沉,宛如天傾般砸向下方的女子與巨龍。
荷魯斯的赦令同時下達,審判下達的死亡意志籠罩了冰層,裹挾著斬切萬物的意志落下!
烏洛波洛斯冷冷注視著打亂這場追獵的少女,她不惜動用以弗里西斯的龍軀打造的尸守,正是要徹底將荷魯斯留在這片深海。
“太子”對她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失去“太子”不僅意味著這二十多年的努力盡付東流,更代表著在不久后即將到來的“循環”面前,她將失去一個紀元只有一次的機會。
探索元素海的機會。
她抬首,輕輕吟唱起來,那竟是獨屬于龍族的古老語言,卻非是施展任何一項言靈,而是讓身下的巨龍陷入了狂暴化。
黑色的巨龍仰首咆孝,它的雙童是空洞的,但屬于它的那份威嚴沒有少一絲一毫地涌蕩在深海下。
它動作狂暴的徑直撞碎了巨大的冰層,斬切的意志在它龍軀上留下十幾米長的創痕,卻反而加劇了它的狂暴。
就在這時。
早已失傳的古老語言從上方傳下。
在這深海下,回蕩著一首幽幽的挽歌。
完全無法辨識的語法結構,卻有著異乎尋常的音韻之美,透明的領域邊界迅速地擴張,在烏洛波洛斯都未來得及反應前就將一人一龍籠罩在內。
詭異的是這個言靈不攜帶一絲一毫的殺機,仿佛只是一首空靈的歌,埋葬故人,追憶往昔,。
一時間烏洛波洛斯竟然聽得入神了。
就連她身下的巨龍都隱隱從狂暴的狀態中脫離,明明早已失去了靈魂,可烙印在骨血中的記憶依然被喚醒,動作變得遲緩。
烏洛波洛斯靜靜站在龍首上,眼中難以自禁地浮現出追憶之色。
恍忽間她從那首歌中聽出了淅淅瀝瀝的春雨和遠處悠揚的琴聲。
隨之而來的是曠野的氣息,她仿佛重新站在了麥田中,金黃的麥田將她包圍,藍白的天空澄澈如洗,遠處人群聚集,悠揚的琴音從那里傳響,圣潔的天使從天而降…
這一瞬間。
萬籟俱寂。
當烏洛波洛斯從回憶中蘇醒,荷魯斯與芙蕾雅早已不知所蹤。
巨龍安靜地浮于深海中,女人緩緩抬頭,看向荷魯斯消失的地方,神色無喜無悲。
她忽略了重要的一點,龍族為數不多的幾位大祭司,司掌的其實都是精神元素。
荷魯斯以區區一介夢貘,能讓她陷入自己為自己編造的夢境,喚醒她記憶深處的珍藏,這是她的疏忽所致,卻又何嘗不是因為自己等這一日等的太久了…
從第二紀元至今,她等了足足三個紀元,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已然是最后的機會。
她沒有繼續嘗試追尋荷魯斯等人的足跡,有芙蕾雅在,足以抹平一切蹤跡。
這一局是她輸了,沒有想到堂堂龍族第二大祭司荷魯斯,竟然不惜燃盡生命,也要救下一個人類男子。
她安靜地站在那,思量著如果換做那位前來,自己此次真的能將其鎮壓嗎?
荷魯斯的表現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如果荷魯斯燃燒精神就能突破第六元素的壓制,那么那位只會更輕松,雖然還有煉金矩陣的配合壓制,但能有幾分成功率,如今還真不好說。
烏洛波洛斯嘆了口氣,不愧是登臨元素海的至尊,沒有一位是好對付的。
這次無非是認賭服輸。
在她的意志驅使,巨龍掉頭下潛,擺動龍尾卷起驚人的漩渦,向著下方緩緩游去。
在來到研究所的位置,烏洛波洛斯飄然從龍首上躍下,黑色巨龍則繼續下沉,最終潛入了火山口。
李霧月的目光隨著黑龍一路下落,心中驚起的波瀾只有他自己知道。
烏洛波洛斯走進研究所內,揮手補足了研究所的缺口,這一手看的李霧月眸光閃爍,忍不住問道:“你掌握的到底是什么力量?”
“一切力量的根源都起源于元素海,那是這座世界的終極,也是一切的根源。”烏洛波洛斯掃了這位全程看戲的盟友一眼,澹澹道,“多謝你幫我守家。”
第二句話李霧月置若罔聞,繼續問道:“你是說,你掌握的力量在本質上和龍族的言靈沒什么區別?這就是你沒有選擇改造自身的原因?”
“改造自身?”烏洛波洛斯的腳步微頓,回頭奇怪道,“你為什么老是在意我沒有將自身改造成龍族,我已經不止一次和你說過了,龍族只是這個世界的孩子之一,甚至談不上是世界最寵愛的孩子。”
“但在這個時代,龍族就是最強的生物。”李霧月沉聲道。
與烏洛波洛斯接觸這么多年,他也漸漸接觸了某些隱秘,只是這位盟友并未向他揭開所有的秘密。
“這倒是確實。”烏洛波洛斯沒有否認,頷首道,“這也是我選擇制造太子的原因。”
“我知道他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沒想到你竟然不惜暴露最大的底牌也要去追荷魯斯,結果還沒追到。”李霧月搖了搖頭道。
烏洛波洛斯深深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芙蕾雅出現了,這個記仇的丫頭攪亂了我的計劃,同時也要感謝你幫我守家。”
李霧月點頭釋然道:“原來是她,難怪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想來這便是你當年種下的果。當年你假借她之手將你選中的太子推入深淵,如今她反而出現攪亂了你的計劃,從深淵救走了你的太子,一飲一啄下何嘗不是命運的反噬。”
烏洛波洛斯鳳眸一瞇,澹澹道:“我倒是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么信命。看來你也是我命運反噬中的一環。”
“芬格爾的同黨怎么處置?”李霧月忽然換了一個話題。
“找個地方關押起來,或者讓他們去挖礦。”烏洛波洛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讓上面的人準備撤離,做好掃尾工作。”
“你要放棄這里?”
“準確的說是放棄上面,我可不想哪天頭上掉下幾個天譴。培養點靠譜的手下不容易,循環在即,我沒時間耗費在這上面。”
“這次的事情就這么結束了?”李霧月問。
“第一場而已。”烏洛波洛斯澹澹道,“你去通知我們的那位盟友,加圖索家族那邊的尾巴要盡快處理掉。”
“好。”李霧月轉頭就欲走,只是在電梯口突然停住,“洛基即將解開封印,你準備怎么面對我們的這位盟友?”
“洛基?”烏洛波洛斯冷笑道,“你現在也許應該稱他為弗里西斯·洛基。”
李霧月豁然轉身,黃金童不受控地炙熱燃起,渾身龍鱗立起。
“你在說什么?!洛基怎么可能與弗里西斯是同一人?!”李霧月驚聲道。
洛基是一位次代種,這點是他們能明確肯定的,他最出名的就是與奧丁為伍,明明是龍族,卻被奧丁視為自己的弟弟,關照備至。
而據他們的考證,這是因為洛基幼時與當時尚還是人類的奧丁曾結下過一段友誼。
“洛基與弗里西斯當然不是同一人,那么洛基和奧丁是同一人嗎?”
來自烏洛波洛斯的反問,讓李霧月瞬間聯想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弗里西斯的靈魂,在洛基身上?!可他不是結卵了嗎?那加圖索家族手中的黑王卵又是怎么回事?!”
看到親愛而可靠的盟友如此失態,烏洛波洛斯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微笑道:“這就要問奧丁本人了。”
“問奧丁?”李霧月驚疑不定道,“什么意思?”
“你真以為雄才大略如奧丁,會因為曾經的一段友誼,與一頭次代種結下深厚情誼?”烏洛波洛斯譏笑道,“他是在拿洛基做實驗,誰說只有龍族能拿人類做實驗?奧丁誅殺弗里西斯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制造大量黑王血裔,其次便是洛基,他在洛基身上寄予厚望,企圖效彷弗里西斯制造白王一樣,制造出一位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零代種龍族。”
“但最后他失敗了,因為他發現洛基的靈魂位階根本不足以觸碰元素海,這很正常,畢竟就連他自己也只是依靠昆古尼爾。他既無法像弗里西斯一樣分裂自己的靈魂制造新的零代種,也無法升華洛基的靈魂,最后只能選擇放棄。”
“但大量的改造,讓洛基的身體成為了承載弗里西斯的最好容器。”
“奧丁沒有想到,弗里西斯的靈魂一直潛伏在暗處,他像當年制造白王一樣,分裂了自己的部分靈魂,雜糅進了洛基的靈魂內,剩余的部分則進入了卵中等待重生。”
“只要有一方醒來,他都將再度君臨世界,奧丁相較于他終究是少了幾分底蘊。”
李霧月聽明白了,沉聲道:“所以,如今的洛基已經被弗里西斯同化了?”
“差不多。”烏洛波洛斯點頭,然后目露深意道,“但別以為這就結束了,奧丁當年沉眠前其實有所發現,我勸他清洗所有的黑王血裔,不然這些黑王血裔都將成為弗里西斯歸來的助力,但奧丁不愿放棄他的臣民,最后還是得我來動手。”
李霧月目光一凝:“當年大規模圍殺黑王血裔的旨意,是你代奧丁頒布的?”
“那時候奧丁已經自顧不暇了,他管不了我。”烏洛波洛斯澹澹道,“我收下了弗里西斯的剩余龍軀,下達了圍殺黑王血裔的旨意,然后離開了奧丁的英靈殿,開始進行屬于我的研究。”
李霧月深吸一口氣:“所以,現在的奧丁,其實是弗里西斯?”
烏洛波洛斯定定看著他,忽然嫣然一笑道:“殺死弗里西斯的奧丁,卻最終被弗里西斯占據了身軀,奪取了權柄,你說這符不符合你口中那一飲一啄的宿命論?”
“別跟我提命運。”李霧月神色煩躁道:“如果脫困的是弗里西斯,他怎么可能繼續與我們合作?”
烏洛波洛斯悠悠道:“我不是說了嗎,你現在應該稱他為弗里西斯·洛基,這么好的素材我怎么可能放過?原本洛基的結局只有被弗里西斯同化,但我出手幫了他一把,我不是很擅長打架,但靈魂層面是我的領域。此外,奧丁本人也不是沒有后手,那位第三太陽紀的長公主也有相應的準備。別急,看下去,這場戲有的演,他想脫困沒這么簡單,最后站在我們面前的究竟是洛基還是弗里西斯,又或者是奧丁,更甚是亞瑟王,都難說的很。”
李霧月的臉色非但沒有因為女人的安慰而好看起來,反而愈發難看起來。
“這里面到底牽涉了多少人?”
“以你的腦容量我很難跟你解釋。”烏洛波洛斯真誠道,“你與其有空深思這些問題,不如想想辦法把你的哥哥找到,等你吞噬了他,你才有資格站在最后的賭桌上的資格。”
李霧月暴怒道:“我絕不可能放棄我的哥哥!”
“又來了。”烏洛波洛斯嘆氣,神色隱隱不耐道,“你們龍族都是這樣,這點全都遺傳自那對別扭到極致的兄弟,當年那一戰他們要是真能決出個生死,一方吞噬另一方,哪里還會有現在這些麻煩事。”
李霧月冷哼一聲,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問道:“如果真相如你所說,那加圖索家族在這當中到底扮演著什么角色?”
烏洛波洛斯想了想,道:“長老會的實驗品,某人順水推舟推在明面上的擋箭牌,秘黨的絆腳石,我們眼中的小丑。”
“其他幾方勢力我都知道,這某人是誰?”
“自然是真正的弗里西斯,這家伙啊,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