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十點。
屋外天色難得的風和日麗。
繪梨衣跪坐在鏡子前面梳頭。
暴雨下完之后,天空竟然放晴了,雨后的陽光斜斜地落在地毯上。
“我回來了。”路明非拎著塑料袋走進屋內。
他把裝著盒裝奶的塑料袋放在桌上,坐在一旁邊看繪梨衣梳頭,邊逗弄著桌上的寄居蟹。
這只從月臺旁帶回來的寄居蟹生命力異常頑強,在兩人的日常蹂躪下頑強不屈地活到了現在。
吃飽喝足,又飽飽地睡了一覺后,繪梨衣的精神面貌恢復到了最佳,面色竟然有些紅潤。
路明非回來之前她已經把頭發洗好了又吹干,正把它梳成原來的模樣,不加修飾的筆直長發,像是瀑布那樣披散下來,在腳下盤曲著。
路明非叼著牛奶吸管,單手撐著面頰,看著繪梨衣沐浴著陽光下的側臉。
端靜、清澈,卻又古艷,就像那些神社里修行的古代巫女。
在很多人眼里,這個女孩就像不諳世事的冰冷女孩,她不懂人情世故,對什么事都很澹漠,你很難在她眼中找到情感的波動,就像一座冰山,遠遠觀望而不可觸及的冰山。
但實際上,這個女孩的內心世界比誰都要敏感,乃至是精彩,畢竟在她的世界里AIaws和天人組織正在作戰,人類早已踏足星辰大海,高呼我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和高呼我要成為火影的男人身處同一片蔚藍天空下。
屋內彌漫著澹澹的香氣,明媚的陽光灑落進屋內,路明非的心境平靜祥和。
這是一個有些慵懶的清晨,慵懶到讓人想瞇著眼再打個盹,只要那個女孩還坐在身邊。
就在這時,繪梨衣起身,脫下了身上的巫女服,半透明的白色內襯“肌襦袢”沿著身體的曲線滑落,露出明晰的蝴蝶骨。
她站在衣櫥前挑選著今天出門的衣服。
這種時候擁有紳士風度的男生就該非禮勿視,乖乖側開目光,充分展示自己的紳士禮儀,但路明非從來不是紳士,所以他的困意頓消,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看看最近是不是有些上火了。
她選來選去,最后選了那件白色塔夫綢的露肩裙,又戴上了一頂圓邊小禮帽,回到鏡子前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端詳。
女孩愛美的天性終于在她身上顯露了出來。
她的前半生沒接觸過什么漂亮、潮流的衣服,她房間的衣櫥里永遠有十幾套紅白巫女服,所以無論到哪,參加家族會議,出發前往米其林食堂用餐…她都穿著那套紅白色巫女服。
繪梨衣在鏡子前提著裙擺轉了一個圈,裙擺微微飛揚,肌膚如雪般素白無暇。
她有些沾沾自喜地對著鏡中的自己點了點頭,然后跪坐到桌前,雙手捧著牛奶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路明非。
什么也沒說,可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我準備好了!”路明非果斷舉手,就像上課面對老師提問的學生,女孩的目光簡直傷害拉滿,壓迫感十足。
“先去美容店。”繪梨衣不忘初心,堅守信念。
“好!”
“然后還要去迪士尼。”
因為前幾天東京暴雨不停,他們前往迪士尼的計劃無限期擱置,而今天久違的太陽公公終于戰勝了邪惡的暴雨女士。
“準了!”
“還想再買點漂亮衣服。”繪梨衣微微擺著頭,暗紅色長發垂落身后,傾瀉在地上。
“女王陛下還有什么要求就一并提了吧。”路公公繞到上杉女王背后,殷勤地幫她敲著肩膀。
“想看米奇屋的歌舞劇,去灰姑娘城堡,吃披薩餅洋蔥圈炸薯條炸雞翅…最后還要坐車去葛西臨海公園的水族館,另外還想坐一次摩天輪。”繪梨衣扳著手指頭算著時間。
“你還知道葛西臨海公園?”
“嗯,之前聽護士小姐說過。”
“…是你門外的那些護士小姐吧?她們偷偷告訴你的?”
路明非有些詫異,按理說蛇岐八家不會允許旁人向繪梨衣介紹外面的美好,這只會增加女孩離家出走的決心。
“不是,是我偷偷聽到的,護士小姐在討論周末的約會。”
繪梨衣望著窗外,她看到了一雙飛鳥相伴著飛過半空中縱橫交錯的天線,日本街道上最多的就是天線。
路明非沉默了下,忽然笑著起身,向繪梨衣伸出手。
“真是行程滿滿啊女王大人,看來我們得出門了,再磨蹭下去,你的一日游清單鐵定完成不了了。”
繪梨衣放下牛奶盒,將柔弱無骨的小手放在他手中,路明非微微用力,將繪梨衣拉了起來。
“gogogo!街對面就有家美容店,我們先一起去做個發型,然后去買幾件新衣裳。”
他拉起女孩的手向外走去,詳細述說著今天的行程安排。
情人旅館的老板娘正在一樓打掃衛生,看到他們走下樓來,右手掩嘴而笑,深深鞠躬道:“玩的開心!”
“哦哦哦,開心開心!”
路明非有些窘迫地拉著繪梨衣小跑出了旅店。
街對面就有家美發店,他們走過馬路直奔理發店而去,還沒等推開玻璃門,門內“恭候多時”的老板就蹦了出來,店員排著隊出來,鼓掌喝彩,挨個跟他和繪梨衣握手,還照相留念。
“歡迎光臨!今天是我們的店慶!我們為為第一位登門的顧客準備了一份大禮!客人您真是幸運呢!”
老板殷勤地將他們迎進店內,然后將兩人一一塞進豪華座椅上,本來閑散的店內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店員們全力出動,洗頭的洗頭,洗臉的洗臉,一群人圍繞他們忙活,店長在旁親自端茶送水 路明非有點懵。
這又是路鳴澤搞出來的?
上一世也是如此,可這回怎么也把他送上了豪華座椅?
趁著余暇,路明非一把拉住店長的衣角,示意他湊過來。
“是不是有人安排你們這么做的?麻煩幫我傳句話給他們,再不接我電話,下次見面非得打爛你的屁股不可!”
路明非在老板耳邊頗有些咬牙切齒道。
從昨晚開始,他就聯系不上路鳴澤了。
這家伙居然敢不接他電話!
老板愣了下,目光奇怪,低聲問道:“客人您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放心吶,這不是整蠱節目,今天真的是我們的店慶日!”
路明非斜眼看他,滿臉橫看豎看都寫著“不信”兩個字。
老板沒轍,最后竟是將營業執照擺了出來,上面的開店日期寫的就是今天。
路明非一愣,脫口而出道,“今天還真是你們的店慶日?”
“假一賠十啊親!”
和上一世比,他們這次來這家美容店的時間提早了一周左右,當時完全是路鳴澤的安排,可這一世他們真的趕上了這家店的店慶?
路明非毅然閉上眼睛:“來吧,不要憐惜我,怎么帥怎么來!”
“放心,俺們是專業的!”店長大叔對著他自己豎起大拇指,自信滿滿,絲毫不懂謙虛為何物。
一個小時后。
路明非從美夢中被叫醒。
他接過店長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邊的口水,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愣住了。
其實他本就稱不上丑,混血種就沒幾個容貌不及格的,最次也是耐看級,他的容貌一直挺清秀,只是高中習慣了耷拉著肩膀,讓他看起來很沒精氣神,誰會喜歡一個走路總是耷拉著肩膀,雙目無光的男生呢?
這種人有一種統一的稱謂,簡稱路人甲。
但如今他早已脫胎換骨,或許有時候還是習慣耷拉著肩膀,藏在人群中、角落里靜靜地看著眼前人潮涌動,但他的眼睛卻再非從前。
正如他與陳雯雯重逢的那天,女孩說他的眼睛里有光了。
他走過了這么遠的路,去了這么多的地方見了這么多的人,見識了世界的廣闊與參差,他的目光再也不只是盯著腳下那三寸之地,而是以三十度角仰望的曠遠天幕。
路明非深深吸氣,挺胸收腹,不然感覺對不住大家花費一個小時心血弄出來的新造型。
“來,看看你的妞,保證會是今天街上最潮的妹子。”店長大叔雙手扳過他的肩膀,信心十足在他耳邊說道。
路明非轉過頭,女孩亭亭玉立地站在全身鏡前轉圈。
白色露背裙的裙擺飛揚,繪梨衣彷佛籠罩在一層光里,有層次的斜劉海和長長的鬢發讓女孩一下子就亮眼了起來,染成澹褐色的長發散落在素白如雪的肩頭,在陽光里被照成澹澹的金色。
明媚照人的不可方物。
“這個感覺怎么樣?森林系的頭發,但彩妝用了點波西米亞的風格,唇色是亮點哦,是不是讓人想起果凍冰塊之類的質感?”
店長非常自豪。
路明非下意識摸出錢包準備付錢。
他到底不是老大,與“時尚”這兩個字先天絕緣,但是繪梨衣的臉那么生動那么柔軟,頰邊有著淺淺的緋色,眉宇修長,嘴唇真的讓他聯想到了果凍和冰塊的質感,不由自主想嘗一口。
簡單來說就是他看傻了。
據說每個女孩的人生中都會有最美的剎那,絕大多數人的“剎那”都在婚禮上。
你披上一輩子只穿一次的婚紗,白衣勝雪月射寒江,要去嫁你愛的人,那一瞬間你綻放的光彩何止是美麗,簡直驚心動魄光照大千。
但今天不是婚禮,而繪梨衣也只是稍作打扮就那么容光煥發,又或許…
她就在為身邊的人綻放她的青春與容光。
店長握住他的手,合上了他的錢包,激動道:“掏什么錢啊,今天店慶活動,免費為你們服務,店慶日第一個上門的客戶是這么漂亮的女孩和這么秀氣的男孩,真是讓我身心愉悅。年輕人,祝你們度過美好的一天。”
說罷,店長大叔就推著兩人出了店門,震聲道:“去吧去吧,難得風和日麗的一天,怎么能一直泡在美發店里呢?你們今天的旅程應該是星辰大海啊年輕人!再送你們一張購物打折卡,附件有家不錯的商店,報我的名有打折哦!”
路明非不甘心地回頭,抓住店長的衣服,低聲問:“你們真不是托?”
店長大叔原本晴朗的笑臉瞬間陰雨天,他伸出手,陰著臉道:“年輕人,我沒見過像你這么想付錢的,承蒙惠顧兩百萬。”
“我靠你是混黑的吧?打劫啊!做個頭發兩百萬!”路明非嚇得后跳、
“物有所值啊!”店長振振有詞,“我順便再給你免費辦個年卡,以后常來。”
“告辭!”
路明非拉著繪梨衣風一樣的跑了。
他們離開美發店所在的街道,路明非想了想,沒有帶繪梨衣去老板推薦的附近商場。
他們攔路打了車,上車后路明非就指揮者司機往前開,他也不是很認路,索性就是東南西北上下左右亂點一通,出租車司機從善如流。
“停車!”
亂拐一通,在看到不遠處的一家巨大商場的招牌后,路明非喊了停,付了錢帶上繪梨衣往商場跑去。
心想就算背后是路鳴澤在搞事情,難不成他還能包下東京的所有商場不成?
購物中心門口人流不息,路明非松了口氣,上次他們去的商場門可羅雀,起初還以為在裝修,誰曾想有人包下了整座商場只為他們服務。
這回這家店很正常!
“歡迎光臨!”整齊劃一的歡迎聲嚇了路明非和繪梨衣一跳,小姑娘縮到了路明非身后,探頭看著夾道相迎在店門內的白衣店員們。
“兩位是我們購物中心二十周年慶當日第999和第1000位客人!”為首的女子經理熱情洋溢地抓住路明非和繪梨衣的手,儼然是不準備放他們走人的節奏。
路明非黑著臉,語氣硬邦邦道:“999?感情你們今天早上啥也沒干就在門口數人了?”
“怎么會呢?您看這有計數器。”女經理一臉真誠地指向頭頂。
路明非抬頭望去,瞪圓了眼,只見頭頂真的有一座巨大的計數器。
就在這時,商場門口又有一位大叔走了進來,目光詫異地瞥了他們一眼,似乎好奇他們的陣仗。
當大叔走進門的那瞬間,頭頂的計數器變成了1001。
還真在計數!
路明非見鬼似看著女經理,壓低嗓音道:“都是自己人,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他死死盯著女經理的眼睛,展開了鐮鼬與神視,視覺和聽覺都在瞬間提升到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別說是女經理的心跳,他仔細聽甚至能聽到她體內血液流淌的聲音,能分辨出她臉上的每一絲細微變化。
對方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撒謊。
女經理茫然地看著他,疑惑道:“你也是商場的員工?我怎么沒見過你?”
路明非定定看了她一眼,打了個哈哈,隨便敷衍了過去。
幾分鐘后,路明非端著一杯檸檬水坐在真皮沙發上,開始懷疑人生。
難道他上輩子誤會了小老弟,那些待遇不是他安排的,而是他路某人命中注定?
六七米長的活動衣架從左右兩側推到繪梨衣身邊,看著身邊各式各樣的衣裙,繪梨衣的眼中熠熠生輝。
這不是路明非第二次帶她來購物中心買衣服,但女孩的興致只增不減。
接下來每隔幾分鐘當繪梨衣從試衣間走出來,看著試衣鏡中明媚可人的自己,她的嘴角都會不由自主淺淺上翹。
店員又拿來高跟鞋給她換上,繪梨衣卻悄悄回頭,看到真皮沙發上路明非鎖著眉神游物外的模樣,才放心地伸腳踩進高跟鞋。
商場內明亮的燈光打落下,繪梨衣踩著高跟鞋,穿著精心搭配的衣服,在試衣鏡前走T臺一般。
此時路明非仍舊在出神,所以他沒發現曾經穿上高跟鞋,需要在店員攙扶下,像小鴨子一樣笨拙地蹣跚學步的女孩,竟然踩著高跟鞋在明亮的燈光下自如行走。
店員們艷羨地看著面前的女孩,她正處于人生最美最耀眼的時刻,她今日綻放的容光足以讓無數女人暗然失色。
又是一個小時后,女經理提著大包小包表示不用擔心,商場這邊會幫他們送到住的地方。
路明非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又湊上去低聲問道:“接下來你不會準備再送迪士尼的貴賓優惠劵給我們吧?”
這也是上一世發生的事情。
女經理愣了下,遲疑道:“你們想去迪士尼?很抱歉,我們這邊和迪士尼沒有合作,沒有您要的貴賓優惠劵。”
路明非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松完——
“不過我手上有兩張多余的門票,本來是準備帶我女兒去玩的,可惜她和同學有約去水族館了,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呢。”
女經理目光哀愁,從口袋中取出兩張迪士尼門票,塞進路明非手中,忍痛道:
“去吧,代我和我的女兒好好玩一天!要幸福呀!”
這一刻路明非感覺女經理眼中的不是他和繪梨衣,而是她女兒和某位不知名的“有約同學”
真是開明的媽媽啊…
他心中感慨著,捏著鼻子灰熘熘地帶著繪梨衣跑了、
剛出門,就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馬路邊,車上下來一對手牽手的年輕情侶。
他們看到從購物中心走出的路明非和繪梨衣眼睛不由一亮,女孩一個箭步沖到繪梨衣面前問她的發型是在哪做的…
路明非邊把繪梨衣送進出租車,邊送走這對熱情的小情侶,也鉆進了后車廂。
“師傅,迪士尼樂園!”
“好嘞!”
此時已到了上午十點多,等他們趕到迪士尼已經是十點半左右了。
憑借門票進了樂園,路明非還沒來得及開口,繪梨衣就拉著他的衣角興沖沖地向灰姑娘城堡的方向跑去。
這家迪士尼雖說是名頭前面加著“東京”,但實際上已經屬于千葉縣地帶。
灰姑娘城堡是這家迪士尼的熱門項目,以公主和王子的城堡為背景。屢次登頂日本情侶打卡圣地。
白天會有游行經過城堡附近,晚上則會上演精彩的燈光秀,是迪斯尼樂園里的最大賣點。
相傳灰姑娘就是在這里坐著南瓜車邂后了她的王子。
而今天從美發店走出,白色塔夫綢的露肩裙配上精心設計的森林系發型的繪梨衣,美的像一位公主。
接下來這趟旅行不再是路明非拉著繪梨衣,而是繪梨衣拉著路明非。
據說這座城堡借鑒了很多古城堡的元素、架構,以夢幻粉和紫色為主色調,還有金色飾邊,屋頂有不同的藍色陰影。
繪梨衣興致盎然地拉著路明非在城堡中亂轉,就像來古堡探險的探險家。
他們在城堡中晃悠,面前不時跳出穿著怪物玩偶服的工作人員,繪梨衣往往被嚇的一跳,路明非便大義凜然地站在了女孩面前,順手將女孩攬入懷中,可謂將老大愷撒曾經孜孜不倦的教誨謹記于心,發揮地淋漓盡致。
從灰姑娘古堡出來后,他們又依次去了小美人魚宮,加勒比海盜,以及繪梨衣心心念念的米奇屋看歌舞劇。
興許是難得放個晴,今天來游玩的人也特別多,人潮洶涌。
路明非好不容易找到個路邊空位和繪梨衣坐下,準備喘口氣,繪梨衣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指向前方。
華麗熱鬧的歌聲中,絢麗的花車從路的盡頭緩緩駛來。
路明非一愣,想起游玩手冊上說的花車巡游,這項目一般每天14:00開始,路線固定,正巧被他們趕上了。
不過他對這玩意是真的不感興趣。
他現在雙手滿滿當當,從披薩餅到洋蔥圈,再到冰激凌和火雞腿,包攬萬象。
而繪梨衣左手捧著一大杯可樂,右手牽著米奇形狀的氣球。
女孩身子前傾,目光一刻不移地緊隨著花車,路明非倚靠木椅的坐背,將裝著披薩餅的紙盒放在一旁,順手塞了片披薩進嘴。
午后金黃色的陽光鋪瀉在地面上,和風輕拂在這條小路上,薄荷色的草地低伏在風中,繪梨衣散落在肩頭的碎發也在風中飛舞。
望見這一幕,路明非心中就像風吹動灌木叢,露出了心底的繁花.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輕輕抬手任由女孩柔順的發絲滑過他的指尖。
他瞇著眼,仰起頭,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耳邊似乎只剩下平和的風聲。
真是…流年靜好啊。
繪梨衣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她回過頭,歪著頭看著他,突然將手中的可樂遞了過來。
路明非錯愕一秒,而后狠狠吸了一大口可樂。
繪梨衣晃了晃杯子,杯中冰塊碰撞著發出叮冬聲響。
“沒了。”女孩皺了皺高挺的鼻尖。
坐在路對面長椅上的兩個男生瞪大了眼看著面前的男生和女生,他們轉頭四目相對,眼含熱淚,最終悲憤離去。
路公公十分有覺悟地起身,拉起繪梨衣:“走!我們再去買一杯!你還有什么想玩的項目,我們預約去。”
至于將繪梨衣留在這里獨自一人去買可樂,他是萬萬沒有想過的。
他拉起繪梨衣穿梭在洶涌的人群中,憨態可掬的米奇氣球在半空中搖晃著。
等到午后的陽光一點點偏移,太陽漸至西邊,路明非和繪梨衣已經跑出了迪士尼。
他們乘坐電車,趕往下一趟旅程。
葛西臨海公園。
這是一座兼具水族館、摩天輪以及無敵海景的約會圣地。
在繪梨衣的要求他們先去了水族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名為“大洋的航海者”的巨大環形水槽,里面各種魚類自在地游戈棲息。
室外還有可以近距離與海葵、海星等生物接觸的區域。
繪梨衣趴在深藍色的玻璃壁上,一只小海龜慢悠悠地從她面前游過,露出一只小尾巴。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也不知道要想感動哭您需要付出多少唾沫 路明非站在繪梨衣身后,望著小海龜徜徉而去的身影默默吐槽了一句。
如針葉般細長的魚兒組成的魚群悠然地洄游在紅珊瑚間,放眼無處不是水波蕩漾的光影,蕩漾的光影映照在繪梨衣的童孔上,一時間景色如夢似幻。
繪梨衣呆呆地望著浮游在霞光般水中的魚群。
路明非則呆呆地望著她高挑的倩影。
或許每個人都會遇到那么一瞬間,你凝望一個人的背影或者側臉,腦海中浮現出時間若是能停滯該有多好的念頭,只想讓眼前一幕成為永恒,永遠定格在自己的眼中,直至海枯石爛。
從水族館中走出了,天邊已是暮色沉落,琥珀色的黃昏凝固在天際,讓路明非不由想起了周杰倫的《園游會》。
繪梨衣站在月牙狀的人造沙灘上,抬頭望著不遠處那座巨大的摩天輪。
同樣是臨海的摩天輪,可這座截止目前號稱全日本最高的摩天輪的高度,卻是梅津寺町鎮上那座摩天輪的數倍高度。
說來這座摩天輪很有一番魔幻色彩。
建造之初時號稱要打造世界第一摩天輪,可惜竣工前就被英國的倫敦眼打敗了,然后同年又被國內福岡新建的摩天輪打敗,別說世界,國內也只能排第二。
但在09年它奇跡般地登頂了日本第一,因為它把福岡的同行熬到了倒閉。
“一起去。”
繪梨衣轉身,拉住了路明非的手,拽著他向前走去,平底鞋踩著淺灘的沙子,沙灘上依稀可以看見很多海鳥的足跡。
這里是東京灣,迎面吹來的海風微咸,遠處夕陽下的海面波光粼粼,醺紅色的光暈彌漫在空氣中。
繪梨衣拉著路明非跳上了引擎發動的觀光車,司機笑容滿面地看著手牽手上車的小情侶,吆喝了一聲,車輛緩緩駛向摩天輪所在的位置。
繪梨衣坐在車座上,翻出觀光手冊,上面有摩天輪的介紹。
這座摩天輪高117米,每個座艙可以坐六人,運行一趟需要二十分鐘。
路明非有些遺憾,他沒法像上次一樣賄賂管理大叔,讓座艙在最高點停留三十分鐘了。
這世間又少了一只流淚的海龜。
能坐六人的座艙顯得有些空曠,路明非和繪梨衣面對面而坐。
隨著座艙緩緩升空,他們的視野漸漸廣闊起來。
目光沿著腳下臨海公園的展望廣場與汐風廣場而去,東南方是一處占地極大的海鳥保護區,那里禁止游客進入,但坐在摩天輪上卻可以將那里的風景一覽無余。
繪梨衣和路明非臉貼臉地趴在座艙玻璃窗前,彼此安靜地望著下方成群結隊的海鳥,座艙內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鼻息聲。
路明非忽然指向東京灣的方向,真是絕美海景,落日余暉燃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下共水天一色,無數游客游蕩在海邊,俯身撿拾著沙灘上的貝殼,嬉戲打鬧。
這種人間煙火氣是那座臨海的山崖所無法比擬的。
那座臨海的山崖確實很美,可相較起來,路明非卻更想繪梨衣看眼下的風景。
因為世界不應該只有他們兩個人。
繪梨衣也手指向遠方,那里是高低起伏不定的坡道,無限延伸向遠方的街道在一個高坡后戛然而止,壯闊而暗澹的夕陽在街道盡頭處墜落,一輛公交車沿著坡道而上,彷佛正駛向遠方的落日。
那些夕陽的光照射在街道周邊樓房的玻璃上反射著暖色的光。
世界暖融融的。
“好美。”繪梨衣呢喃著。
路明非側目看向繪梨衣,窗格的陰影投落在她柔軟的臉上,她的眼中倒映著燃燒的日輪。
是啊,真是太美了…
他在心中輕聲說著。
摩天輪忽然在一聲巨響中勐然靜止。
路明非面色一變,快速將繪梨衣拉入懷中,掃視周圍,俯瞰下方。
下方螞蟻般的人群忽然沸騰了起來,鐮鼬將下方的聲音一一清晰無誤地傳入了路明非的耳朵中。
似乎是摩天輪臨時出現故障,暫時無法運作,需要啟動備用電源,但最快也需要兩個小時。
路明非這才神色一松。
很快,下方就傳來了大喇叭的聲音,工作人員竭力安撫著上方的游客。
路明非低頭,他的目光和懷中繪梨衣的目光交匯。
少女的眼童澈然明凈,在燃燒的日輝下,竟是隱隱有種說不清的嫵媚多彩。
明亮照人的就像燃燒的世界。
路明非慢慢松開了摟在繪梨衣腰間的手。
座艙的氣氛有些沉默,女孩歪著頭看著他,一言不發,那雙干凈明澈的眸子似乎在無聲地抨擊他,帶給了路明非很大的壓力。
忽然間。
繪梨衣緩緩抬起了手,張開雙臂,摟向他的脖子。
她的動作是如此輕柔而小心翼翼,像小貓那樣慢慢接近他,每一分都帶著試探的意味。
路明非艱難地下咽了一口本該用來感動海龜的唾沫。
他突然發現,他們的座艙此刻恰好正處于摩天輪的最上方!
他滿腔惶急,卻又滿心歡喜。
此時太陽終于沉沒下了海面。
夜色逐漸濃郁。
可黑暗并沒有鋪天蓋地降臨,因為這里是東京都,日本的不夜城。
夜色絳染之下,這座臨海城市顯現出的,是平靜祥和的一灣燈火。
那些燈火延伸向遠方,遍布整座城市,最終萬家燈火與夜空交相輝映。
忽然。
無數煙火此起彼伏地升上夜空,遠方的夜空上綻放著無數心形、笑臉狀的煙火。
那里是迪士尼的方向,每個傍晚他們都會在交響名曲中點燃焰火。
似乎那些音樂與綻放夜空的碩大焰火,終將交織成了每一個女孩心中的公主夢。
那些絢爛的花火就這么化作爛漫的花的海洋,照亮了今夜的東京,也照亮了心與心間的距離。
在這座摩天輪的最高處,
他們緊緊相擁。
今天的酒德麻衣一身黑色套裙黑絲襪黑高跟鞋,簡稱黑寡婦。
她舉止豪邁地將桌上的酒瓶對瓶吹,隨著最后一滴酒液入喉,坐在對面沙發上的三位老師面面相覷,震驚于這位女子的妖艷與強勢。
酒德麻衣放下酒瓶,明艷一笑:“我的老板拜托我帶一句話給三位老師。”
三位業界老師正襟危坐,豎耳聆聽,這可是大主顧,怠慢不得。
妖艷的女忍者緩緩拔刀出鞘一寸,一抹凌厲寒光剎時掠過三位老師的臉上,嚇得三位老師身體一僵。
他們都是業界內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譬如吉野老師曾先后負責《黑執事》、《機動戰士高達SEEDDESTINY》、《叛逆的魯魯修》等知名動畫的劇本創作。
荒木老師則先后擔任過《死亡筆記》、《學園默示錄》等知名動畫的導演。
大河內老師也是不落下風。
按理說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人物了,可面對這位在短短時間內將他們三人從天南海北強行綁架到東京的妖艷女子,三位老師還是有些發憷。
對方派去接他們的直升飛機上面有著軍方的編號,背景大的嚇人,他們起初還以為是國家準備借用動漫領域發起一場文化入侵戰爭…
只聽這個如妖刀般嫵媚危險的女人笑吟吟道:“今年下半年的《罪惡王冠》大家一起做,做得好我們給三位老師發個大紅包,做的不好…請三位老師下輩子務必記得好好做個人哦。”
長刀歸鞘,酒德麻衣英姿颯爽地起身,身后高馬尾微微晃著。
她向在座三位老師拋了個媚眼,扭動著纖腰款款走出了這間包廂。
走出了酒店,酒德麻衣鉆進了路邊停著的那輛加長悍馬。
“喂,我這搞定收工了。”
“收到!另外老板找你,你直接打他電話吧。”
“老板找我?”酒德麻衣挑眉,她今天畫了狹長的暗紅眼影,“ok,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后,她沒有第一時間撥向老板的電話,而是抬頭望向車窗外。
此時已是深夜,遠處天空暗色的云層厚厚堆積著,偶爾從云霧間隙透出絲絲的亮光。
沉悶的雷聲轟隆,似乎預示著下一個暴雨夜。
“老板,又有什么事吩咐小的?”
“沒啦沒啦,就是想你了,想聽聽你的聲音。”老板跳脫的嗓音從手機中傳來,熟悉的讓人心安。
“老板,我們真的不用插手路明非的泡妞計劃嗎?”酒德麻衣忽然問道。
他們本來為路明非預備了全套輔助計劃,準備讓那女孩在一周內愛上路明非,但是昨夜老板一通電話打來,說一切都取消,那對狗男女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老板輕笑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時來天地皆同力嗎?”
酒德麻衣怔然片刻,她當然知道這句來自中國的古話,這句話說的是當時運來時,連天地都會鼎力相助你。
可這真的說的是路明非嗎?
縱觀衰小孩的前半生,似乎沒什么地方能和“幸運”兩個字扯得上關系,連藕斷絲連都沒有,難不成衰小孩衰了前半輩子,就是為了今天的天地同力?
“意思是沒有我們,路明非也能憑借運氣好運連連,斬獲少女芳心?”酒德麻衣忍不住問道。
而這一次老板的反應出乎了她的預料。
電話那頭的老板沉默許久,才幽幽道:“不是他啦,怎么會是他呢,他運氣這輩子就沒好過,老倒霉蛋了。”
老板的嗓音宛如山澗中流淌的潺潺溪水,幽然而輕,卻令人沒來由生出透骨寒意。
不是路明非?
酒德麻衣心中驚異,下一瞬間一個激靈。
如果不是路明非,那還能有誰呢?
她怔怔地看著夜空中那座巨大的摩天輪。
他們撤銷了對路明非的監控,只保留著大致的位置追蹤,知曉他們此刻正在葛西臨海公園的摩天輪上。
今晚的摩天輪上有兩頭小怪獸,每一頭都能輕易毀滅整個東京。
“喜歡可以是一個人的事情,但愛情…似乎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
“所以這一次啊…”
“是那頭小怪獸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