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稀疏的樹叢,一汪碧藍湖水藏于樹林之后,湖水晶瑩透徹的仿佛搖曳著天光。
臨近傍晚,湖面泛著濃郁的暮色,倒映著天上的火燒云,微起波瀾的湖面上突然探出一個身影,他從水下浮起,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夕陽的光落在劍身上,即使于此封存了不知多少年,劍身依舊嶄新如舊,寒光四濺。
緊接著,另一顆腦袋浮現在湖面上。
“上岸吧。”楚子航摘下泳鏡,目光落在路明非手中的長劍上。
他們居然真的在這座湖底找到了這把劍…
但還不確定這就是傳說中亞瑟王從阿瓦隆處得到的Excalibur,至少在外觀上和傳說中存在著部分區別。
兩人從湖中心返回了岸邊。
天邊和湖水都紅彤彤的,日暮從西邊斜斜的垂落下來,整個世界都暈染上了一層昏黃的色彩,沉浸在晚霞中。
路明非一屁股坐在了岸上,累地喘著粗氣,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水喝了起來,隨手將劍拋給了楚子航。
楚子航小心地接過傳說中的圣劍,疑惑地看向路明非道:“你體質怎么會這么差?”
這明顯不符合常理,師弟至少也該是次代種。
龍族即使是人軀,也該遠超混血種,超越人類極限才對,可路明非才深潛了幾次就累成了這樣。
路明非躺平在柔軟的草坪上,瞇起了眼睛,嘆息道:“別真把我當神啊師兄,我還是你親愛的廢材師弟,得符合人設啊!”
楚子航無法理解那晚能與奧丁捉對廝殺的師弟,淪落到現在潛個水就累成了狗。
可看樣子,這家伙好像是真的累成了狗,而且他沒必要因為這種事情演戲給自己看,不然這家伙之前也不會在自己面前這么“招搖”了。
說起來…路明非在他這根本沒有偽裝的意思,幾乎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在暗示他。
如果說師弟真是龍族的間諜,那這間諜肯定多年未發工資了。
楚子航目光從師弟身上,挪到了手中的圣劍Excalibur。
這把劍既大且重,銀色的鋒刃上倒映著暮色天空,劍柄與劍鍔都鑲嵌有黃金,比他的村雨重的多,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感覺,目測劍身長約一米,寬約五厘米,莫名有種尊貴的皇家風范,果然不愧是曾經的亞瑟王所執之劍。
楚子航手指輕撫過劍柄與劍鍔,最終在劍柄處停留,這里有一個圓形凹槽,似乎鑲嵌著什么東西,可時值至今已經遺失了。
楚子航回憶起此前收集到的資料。
傳說中圣劍Excalibur的劍鍔由黃金所鑄,劍柄上鑲有寶石,鋒刃削鐵如泥。
這圓形凹槽,鑲嵌的應當是寶石?可顯然寶石已經不知去向。
會不會遺失在了湖底?
楚子航皺眉轉身看向妖精湖,要想在這座湖里找到一枚寶石,這多少有些大海撈針的意思,光靠他們倆肯定不夠,怕是得把湖抽干挖個底朝天,可這動靜未免太大了。
“師兄咋了?剛剛還沒游盡興,準備再來一趟?”路明非愕然看著他。
楚子航把圣劍遞到他面前,沉聲道:“這是把殘缺的劍。”
師弟絲毫不驚訝道:“你還記得江流兒提到的幾次探險經歷嗎?”
“那人叫江流。”楚子航先糾正了下,然后思索回憶著江流的發言。
末了,他遲疑道,“你說的是…金字塔里挖掘到的寶石?”
路明非點頭。
“等等,那把劍鞘難道就是…”楚子航忽然想到了什么,驚疑不定。
路明非不想說法,蠕動著身軀擺出YES的首字母。
楚子航低頭,腦海中快速檢索回憶著江流的言辭。
“走吧”
“對對對,趕緊溜!不然等會副校長找上門來了!”路明非火急火燎地起身,轉身向叢林外走去。
“等等。”楚子航疑惑道,“你剛剛說誰?”
“副校長啊,怎么了?”
楚子航忽然沉默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劍,有轉身看了眼暮色下無瀾的湖面,眼角抽搐道:“這把劍是副校長的?”
路明非撓頭道:“師兄你不知道嗎?”
楚子航深吸一口氣,他很想問問師弟自己應該從哪里得知這個消息。
“我以為師兄你知道的。”路明非一臉無辜,攤了攤手“這把劍是煉金物品,師兄你應該看得出來吧?妖精湖的名字也是副校長起的,這還是師兄你告訴我的,偏偏又是這座湖底下埋著這把劍,師兄你真的覺得有這么巧嗎?除了那個老家伙,沒誰有這樣的惡趣味了。”
“…我們未經允許拿了副校長寄存在此處的劍,合適嗎?”
“寄存?未經允許?師兄,我必須向你強調,這把劍是我們撿的!”路明非嚴肅強調道,“我們偶然途徑此地,見湖水清澈,不由心生向往,忍不住脫衣游了個痛快,又在偶然間找到了這把劍,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怎么能說是未經允許呢?”
他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安慰道:“再說了,只要我們不說,誰能知道這件事?就算被抓包了,身為共犯,我也絕對不會出賣師兄你的!”
楚子航略感頭疼,他又一次在師弟的算計下和師弟成為了共犯。
他看著手中的長劍,忽然舉劍向旁邊砍去,他并沒用太大力氣,劍身看上去輕飄飄地橫斬在了一截樹干上,卻如切豆腐般輕易沒入,將大腿粗的樹干斬斷。
路明非吹了聲口哨,鼓掌道:“不愧是圣劍,看看這鋒利度。”
“這把劍,能抗衡奧丁的昆古尼爾嗎?”楚子航突然問道。
路明非茫然道:“這我咋知道,我也沒見別人拿這把劍去砍奧丁啊!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把劍。”
“你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把劍?”楚子航忍不住問道。
“對啊!”路明非理直氣壯道,“師兄你想想就知道了,亞瑟王都什么時代的人了,這把劍在傳聞中都失蹤多久了,別說幾千年前,就十年前我也還在玩螞蟻呢!”
楚子航面部肌肉抽搐著。
玩螞蟻指的是拿樹葉送螞蟻去漂流嗎?
“不過…”路明非話鋒一轉,“昆古尼爾的本質其實是世界規則的bug,規則你理解嗎?所有的言靈本質都是規則的一部分。”
“這個世界上,要想擋住bug,就必須拿出同等的bug,也只有怪物才能與怪物為敵。”路明非意味深長道。
暮色陽光渲染了密林,將一切都染成了火燒云的顏色,仿佛血一般。
“再透露一個未經證實的秘密給你吧。”
“未經證實?”楚子航低聲道。
“哎呀,真別把我當神啊,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個大概,還處于待驗證階段,我還等著師兄你幫我去證實呢。”路明非苦惱地摸了摸鼻子,“亞瑟王與奧丁一樣,他們都遇到了傳說中的仙女摩根,得到了饋贈,這份饋贈中可能就包含了這把劍和昆古尼爾。”
“昆古尼爾,是摩根贈予奧丁的?!摩根和世界樹是什么關系?”楚子航瞳孔驟縮。
英國,卡塞爾分校區。
酒德麻衣倚在墻上,緊身作戰服把全身的曲線勾勒了出來,如果她是素描課的模特,老師和學生都得在兩只鼻孔里插上紙卷畫畫。
她眼角的緋色眼影濃艷如血,漂亮的眼睛里流過一層霧一般的朦朧,霧后是令人震驚的瑰麗。
她的美與夏彌、陳墨瞳等人完全不同,美麗中帶著妖一般的森嚴。
她低頭看了眼腕表,嘆氣道:“保姆真是沒人權啊,前一天我還在日本給小姑娘送照片,今天我就得趕到英國。”
“得了吧,你好歹還公費出差旅游,我只能窩在辦公室對著電腦和數不盡的賬單,唯有薯片消愁。”蘇恩曦的聲音從對話機里傳來,“對了,老板說這趟任務完成,你再轉道去卡塞爾學院送十支血清。”
“喂喂,真不把我當人了是吧?把我當生產隊的驢嗎?生產隊的驢都不帶這么使喚的啊!”
“生產隊的驢可比你勤快。”
“什么血清,要送十支?”
“古龍血清咯。”
“見鬼!我們有這么多庫存嗎?”酒德麻衣一驚,這么重要的東西一送就是十支?話說這玩意也能以十為單位來算的嗎?
“如果我告訴你這只是給路明非滋陰補陽的,你會不會叫出來?”蘇恩曦笑聲壞壞地道。
“滋陰補陽?”酒德麻衣已經無力吐槽。
“老板說的。”蘇恩曦喝了口咖啡,輕笑道,“老板說路明非短時間內無法進行繭化換血、重鑄身軀,可他的精神力量正在歸源,那是屬于他自己的力量,再不強化身軀,過強的精神力量會拖垮他的身體,導致身體機能大幅衰竭。”
“‘歸源’是什么意思?”酒德麻衣愕然。
“老板創的新詞匯,差不多相當于封印破除吧。”
“好吧。另外無法進行繭化換血,是因為這家伙是不愿離開學院吧?”酒德麻衣秀眉微挑道,“明明覺醒了,卻不愿離開學院,就好像一個擁有數百億資產,在福布斯富豪榜上排名的男人卻還待在大學里為績點奔波,怎么說呢,格格不入?”
“不是不愿意離開學院,而是不想放棄那些小美好。”
懶散的男聲加入了對講機。
酒德麻衣和蘇恩曦瞬間挺直了腰桿。
老板降臨了。
他悄無聲息地來到,卻大張旗鼓地彰顯著自身的存在,沒有人看到他的身影,卻又能清晰感知到他就在身邊。
“麻衣你還記得你的大學生活嗎?”老板輕笑道。
“記不清了,我大學生活除了蜂蝶多了些外挺平淡的,相較于我現在的生活。”酒德麻衣攤手道。
那個男人沒有站在她的身邊,可她卻知道對方一定能看到她的動作。
“哎呀呀,麻衣醬錯過了很多美好呢。”老板感慨道。
“美好?”
“當然。這世間的美好絕不止是窖藏了多年的美酒,少女大腿上卷制的雪茄,又或是豐韻美麗的女人,相較于這些,校園生活絕不遜色半分。這是人生中一個極其重要的階段,錯過了它,你就不再完整。而我們的狂徒顯然不愿成為不完整的‘人’。”
老板嗓音溫和道。
“他想成為完整的…‘人’?”酒德麻衣忽然打了個寒戰。
一頭世間最大的怪物,卻妄想成為真正的人類,可人類生活有這么美好嗎?
至少見慣了“骯臟”的酒德麻衣絕不這么認為,在她看來,龍和人在某些方面沒有區別,甚至于后者可能更卑劣、更殘忍。
她忽然想到了曾經看到的一個小故事:
游蕩山間的神靈偶然心有所感,變幻成了人類的模樣,神靈以人類之姿走進了城鎮。初時祂收獲了友情甚至是愛情,可一次偶然暴露身份后,迎接祂的卻是人類深不見底的惡意。曾經的友人、愛人以感情為織網將祂捕獲束縛,暗地里謀奪屬于祂的權柄…
人類的惡意永無止境,但所幸人類是有極限的,哪怕是混血種也是如此。
可龍族的力量在老板口中是沒有盡頭的,當史上最大的怪物變成真正的人類,掌握那極致的惡意時…或許那一天就是世界終末的到來。
“我能感覺到麻衣醬你想歪了。”老板忽然開口,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想。
酒德麻衣回過神。
“別想太多,你好歹也是人類吧?咋這么看不起娘家人呢。”老板輕笑道,“人類不僅掌握著深不見底的惡意,同樣也擁有足以觸動神靈的善意,這是相對的。”
“觸動神靈的善意?”酒德麻衣怔然,神靈豈會被區區人類的善意所打動?
“怎么說呢。”老板嘆氣道,“路明非和你想的不一樣,他只是在單純的重溫這段美好的歲月,反思自己的人生,會當凌絕頂的人不會在意自己旗下掌握著多少財產,他自己和身邊最親近的人,才是這世上最珍貴的財產。”
酒德麻衣有些聽懂了,可有些地方卻愈發疑惑。
重溫這段美好的前提,不應該是他曾有過類似的經歷嗎?
“麻衣醬,目標出現了。”老板提醒道。
酒德麻衣臉色忽然凝重起來,瑰麗的眼瞳中帶著一股薄戾的肅殺之氣。
她所處的位置是一座鐘樓的頂層,居高臨下,可以清晰看見一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從五樓的窗戶里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