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雨一直下,直至那狂流之末途
‘怎么感覺這一段時間不見，三無妞兒給人的感覺變了這么多…’
殊不知蘇恩曦也是同樣的感覺。
嘆了口氣，蘇恩曦放棄了思考，“那你記得，把咱們姐妹賣個好價錢。”
電話的另一頭，零的嘴臉浮現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
“好。”
抬起右手在左腕的構造兵裝上輕敲幾下，將任務完成的信息發給學院秘書比娜小姐，零隨即開口：
“你們就待在原地，不要隨地走動，我馬上來接你們。”
酒德麻衣還沒啥，倒是蘇恩曦立馬怒目圓睜：“喂喂喂！別以為我沒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啊！！”
被隨口占了便宜的女人，憤怒了！
但在她反擊之前，電話卻已經被掛斷。
“社會學習已經差不多了么…”
視線從比娜的回信上抽離，占完便宜就掛電話的零從椅子上起身，小小地伸了個懶腰。
懸掛于實驗室墻壁上的半身鏡，讓她將自己此刻的表情映入眼簾。
頭頂白熾燈散發的柔和光亮，映照著少女那一頭顏色淡得近乎純白的金發，以及白色的裙擺。
她那冰雪般素白的肌膚不禁讓人聯想起西伯利亞遠離塵世的風雪，白得刺目、白得冷徹。
在這沒有其他人的封閉空間內，她才會偶然地展現出這樣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就像是一株綻放在凍土的小花。
但即使如此，她仍然給人一種難以移開視線的奇特魔力。
“十八年…”
左手輕輕地拂過自己的眉宇和雙眼，零、亦或者說昔日的「雷娜塔·葉夫根尼·契切林」的心中…
依舊銘刻著那個將自己從地獄中拯救出來的少年的身影。
“零號、路明非…”
“到底什么才是屬于你的真實？”
——法奧斯的每一位學生都有著埋藏在自己心里的秘密。
零知道夏彌這位她看不懂的室友是這樣，也知道楚子航和源稚女也是如此，他們也都默契地不會去探尋他人的過去。
但即使如此，秘密不會消失。
過去，也會在某個時刻，從風暴中追襲而來。
無論人們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面對。
“步舜老師…您又準備做些什么呢？”零凝視著鏡中的自己，鏡中嬌小少女黃金色的眼瞳顯得如此灼目。
為什么要給予我這樣的人力量？
在步舜這位實在是超乎常理的老師面前，零不認為自己的過去在他眼中，算得上是什么“秘密”。
畢竟，就連親手塑造了今日的她的赫爾佐格…
現在都已經與死亡無異。
少女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雙拳，冰封一般的瞳中，隱藏著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釋然，與惶恐。
想讓蘇恩曦和酒德麻衣加入法奧斯學院，一方面是不希望自己這兩位同伴掉隊，另一方面…
未嘗不是因為她心中始終存在某種恐懼，試圖去抓住更多伙伴的結果。
回想著學院生活的這一日日的平靜與祥和，零一時間，竟為自己的表里不一感到些許苦澀。
‘到了現在…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吧？’
與鏡中似乎在嘲笑著自己的倒影對視，零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動，像是在與某個并不在此處的人對話。
步舜曾對她說過：“無論你想做什么，都如你所愿。”
零覺得，他那時候的眼神，就像是神在看著一只正固執地走向末途的小羊。
步舜眼中看到的并不是此刻的她，而是某個屬于她的未來、她的末路。
所以才仿佛帶著些許憐憫。
但零覺得，至少此刻的自己絕不后悔。
緊握的雙手緩緩舒展，充盈的精神力在意識中回響。
零金色的眼眸看向左腕，手腕上在迎戰虛假的風之王后再度得到改進的構造兵裝，來自學院的新的任務提示正在微微跳動。
比娜：孩子們，有新的任務了。是一個剛剛被確認的特異點雛形。沒有其他要緊事的話，就都過來一趟吧？
‘這一次，輪到我來保護你了。’
“新的任務？”
與源稚女并肩坐在一家拉面攤子前，路明非放下手里的面碗，湊過去看著源稚女手機上的消息，“有新的特異點在東京出現了？”
源稚女微皺的眉頭舒展，抿著嘴唇：“居然就在新宿區，我們這里過去不遠。”
明明是帶著搭檔一起逛逛老家的放松之途，居然還能半道上突然冒出一個特異點…
這也不是動畫，不是特攝啊！哪來的那么多災多難？
東京這地兒，是不是真的沾點什么？
路明非對此倒是興致勃勃，擦了擦手上的油花，立馬掏出手機就給楚子航打了個電話：
“師兄，你現在在哪？有看到學院發的新任務提示嗎？”
而此刻，剛剛上任不久的蛇岐八家新任皇帝——楚子航，正與源稚生、上杉越兩位皇，正在新建的源氏重工內會議室中，就蛇岐八家幾個家族接下來的發展方向進行會談。
“抱歉，有不得不去處理的事。”
楚子航掛斷電話，對表情微動的源稚生說道：“這段時間要拜托你了，源君。”
抱歉，我還得和蛇岐八家這邊交代一下，你們先過去吧。
確認了學院秘書比娜發過來的消息，楚子航迅速以短信的方式回復了路明非和源稚女，這才聽到源稚生的回話：
“出了什么事？”
如今作為蛇岐八家的“常務副家長”，源稚生已經很能適應這種頭頂上還有另外一個老大的情況——畢竟他原來在的時候，赫爾佐格假扮的橘政宗還沒退休，和現在也沒什么差別。
他只是問出了自己現在最關心的問題：“這次的事情，會影響到東京嗎？”
楚子航搖了搖頭，沒有給予確切的回答：“我們會盡量解決這次發現的特異點，盡可能不影響到現世。”
所謂的特異點，不同于此前出現過的世界溶解現象。
步舜在教導學生們的時候，將世界溶解現象描述為一種“世界重疊的現象”、“末日侵襲的前兆”。
它的出現往往意味著，已經有另外一個末日世界現世接壤，導致兩個世界之間的規則、環境已經開始出現混合與異化。
這種情況下，異世界對現世的干涉極其強烈，甚至可能會有末日侵蝕的現象發生。
比如迷霧島、灰都。
而特異點在步舜的形容中，則是特指異界與現世間存在的空間節點。
同樣是滿足一定條件，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通過特異點前往對應的異空間。
二者的區別大概是特異點的存在，不會涉及到其他要素的末日，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所以楚子航現在的情緒還相對安定。
步舜告訴過他們，除了其他被龍王所支配的九界，世界上也存在有相對普通的尼伯龍根。
這些尼伯龍根與現世接觸的位置，就被學院的系統判為特異點。
其他混血種對此可能比較陌生，但法奧斯的學生們對類似的情況可就熟了。
在路明非他們看來，有點像是他們在學院里刷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日常副本，無非是要到某個地方大開殺戒或是完成某些任務。
“以學院的態度來看，這次應該不會太麻煩…吧？”
楚子航心里默默地思考了片刻，隨即在源稚生嚴峻的目光注視下起身，提起了椅子旁被牢牢封印在咒鞘中的妖刀。
沒什么好擔憂的，雖然是少有的在現世發現特異點，但現在的楚子航就有信心——
有絕對的信心，去面對任何的挑戰！
在個人終端上再度確認了接受任務，法奧斯特有的天藍色傳送門緊接著就在楚子航的身旁一米處的空處點亮。
‘這就是法奧斯學院的…’
‘僅僅憑借這一項技術，就能在世界各地來去自如，無人可制…如今的蛇岐八家歸入他們的手下，應該還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吧？’
注視楚子航走入傳送門，源稚生隨即轉過視線，掃過下面那些略有騷動的下屬：
“肅靜！”
“御前會議暫歇，吾等且議日后，遠東列島的各方所屬！如有不從者，可起身向前，向吾發起挑戰！”
已從使命的咒縛中解放的天照命，威嚴似乎更勝以往，令那些似乎仍有不甘的人不由得垂下頭顱。
向這強者與更強者，獻上卑微的諂媚。
隆隆作響的陰云在天穹偶爾綻放出調皮的雷光，狂流般的驟雨從天空落下，將整片大地沖刷成一片白色。
這是一場不會停的雨，。
指頭粗的水柱通天徹地，路上哪怕是車開起來也很艱難。司機開著車會覺得自己就像是一艘漂泊在風暴中的小船，視野中能見到的只有車燈照亮的那一小塊的地方，孤立無援。
但此刻，一個存在感更勝這風暴所有的身影，正屹立在夜的中央。
男人的身姿挺拔，身材勻稱有力，無框眼鏡后的藍色眼睛似乎不管什么時候都帶著笑意。
純白藍底的外套牢牢地披在肩上，修身的白色西裝制服充滿斯文的氣息。
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總是會坐在辦公室中，面帶微笑靜待學生到來的好老師。
可這漫天的風雨無法觸及他分毫，當他出現在這里的時候，就成為了唯一而且絕對的主角——
“雨水和風中，都是一股狂獵的味道啊。”
步舜抬起手掌，在指尖喚出一絲彩虹橋的光輝，其中有著一幕幕的光影快速地流轉。
他鏡片后的眼眸，已然倒映出一個身上還帶著青澀感覺的少年的模樣。
無聲無息，步舜的身影淡化在雨幕之中。
再次出現時，他厚底的短靴踩在一片泥濘中，周遭的美國進口顆粒塑膠跑道上積著沒過腳面的雨水。
仕蘭中學天藍色的校旗在雨幕中隨著狂風呼嘯不斷飄揚，布滿車轍痕跡的操場上，此刻已是空無一人。
目標明確的步舜微笑著，與教學樓內，窗邊握著手機的黑發少年對上了視線。
“你·好。”
隔著沾滿水珠的玻璃窗，十五歲的楚子航握緊了剛剛和母親通完電話的手機，注視著那風雨中仰望著自己的英俊青年。
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妙的觸動——
漆黑的雨幕，過去的時光中，卻如那個夏日中的初遇。
尚未乘上那輛宿命的邁巴赫的楚子航，再度與改變了他命運的男人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