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必須要面對的,名為【命運】之物
“和稚女一起有什么不好嗎？”
步舜端起自己面前的檸檬紅茶，小品了一口，微笑道：“從那一場夢境的相遇開始，你們就是搭檔了吧，我是覺得你們兩人一起行動更好一點。”
“話是這么說…”
路明非虛著眼睛。
他覺得步舜單純就是想看自己笑話，但他沒有證據。
明明他路明非也是會對年輕女孩子感興趣的青春豬頭少年啊！
然而回憶了一下自從那場改變了自己人生的末日之夢，路明非不得不悲哀地認識到一點…經過夢境里面無休止的瘋狂廝殺，他現在已經幾乎沒法用“正常”的眼光來看待女孩子了。
在被各路女人用無下限的手段，在包括但不限于廁所、浴室之類的地方殺過許多遍后，你也會對那些披著艷麗皮囊的野獸敬而遠之的。
這或許也是一種物理脫敏治療吧。
“好啦，這些事情，等你和稚女匯合之后再慢慢考慮都無所謂。”
步舜扭頭看向透明的玻璃墻外，不緊不慢道：“你應該知道的，想做什么都是你們的自由，我這個當老師的向來不怎么限制你們的行動。”
身上纏繞著一股懶洋洋的氛圍，軟軟地靠著長椅，路明非撓了撓頭，“對舜哥你的決定，我沒什么意見啦…不如說，自從來了法奧斯之后，我一直都過得挺開心的。”
街道上，毛茸茸的各種獸人與不同型號的機器人間有說有笑，構成了這座學院都市中最為常見的景象。隨處可見圓滾滾的可愛小黃雞手里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活動在各行各業的角落里，維護著這座城市的基礎運轉。
——彼端之城、末日方舟，法奧斯學院。
在現世被龍王所蹂躪過后的現在，這座學院都市仍然有著世上任何地方都難以媲美的安寧祥和。
沒有外界與生活相關的大部分焦慮，沒有可怕外敵不死不休的侵擾。
在法奧斯學院的至高機構神圣之塔的調控下，整個世界的氛圍都顯得格外輕松愉快，色彩明艷而上進，充滿活力。
在路明非有限的知識中…書本中曾經描述的所謂“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吧。
任何在其他世界飽受傷痛的人，只要在這座城市待上一段時間，都無一例外會喜歡上此處的生活。畢竟，這世上有什么經歷了顛沛流離的過客，能對抗得了這溫柔而蔚藍的幸福港灣呢？
路明非、楚子航、源稚女、零…
他們所有人都是如此。
“話是這么說，明非你也很想出去透透氣吧。”
午后的陽光透過寬敞的玻璃窗，步舜與路明非面對面地坐在飲品店的柔軟高背靠椅上，繼續之前的話題。
被步舜指出了心中所想，路明非臉上頓時露出一個“不也挺好嗎”的尷尬表情。
“雖然力量衰退了，但也只是變成了稍微強一點的普通人嘛…大家都在外面做自己的事情，只留我一個人在學院，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路明非嘴角一扯：“就算是現在這樣，我也能一只過去的十個我！”
步舜立刻戳破了他的虛張聲勢：“那種事情沒什么好得意的吧，這種事情里面的隨便哪個學生都能做得到，沒什么了不起的。”
原來的路明非算什么，能打得過一只鵝嗎？那種水平有什么當做計量單位的必要嗎？
伸手一推面前的草莓圣代，路明非整個人都軟趴趴地貼在了桌面上。
他嘴里嘟囔著：“為什么使用七宗罪的后遺癥會這么大…我從入學到現在都沒有三個月的時間啊！這么長的一段時間什么都做不了，豈不是要被師兄和稚女他們甩下很遠了嗎！”
眾所周知，男生宿舍里面常常會形成一種“共軛父子”的關系。
關系越好的宿舍，里面的男生就越是會想成為其他人的親生父親…作為法奧斯現在唯一的男生宿舍，路明非三人自然也沒能逃離出這個父子定理。
雖說沒有正常的大學宿舍那樣張口就是“你爹”“我爹”“我是你爹”“你是我爹”的風氣，但三人盡管嘴上不說，私底下一直都有在暗自較勁。
這或許可以說是男人的、混血種的某種本性吧。
因為強行使用七宗罪的后遺癥而短暫地喪失了一身的龍血力量，神名之力也暫時陷入了萎靡狀態。
對路明非而言，這無異于一個正常人突然失去了雙腿，只能整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地度日…
他的視線掃過店內。
柔和的光線灑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形成了一片穿梭于紋理的斑駁光影。
掛在這家由一位喜鵲老板娘開的飲品店內的后現代抽象畫，那豐富的色彩似乎體現了繪畫者的內心與精神，逃離了具象敘事和庸俗社會學闡釋，離經叛道卻又自我自足。就像是這座城市一樣，在明亮的色彩中又糅合了許多強烈而明確的意志，讓人不忍駐足于原地。
“有什么能解決這些的辦法嗎？”
路明非還是忍不住向自己尊敬的老師提出了這個問題：“我不能容忍…自己變得軟弱，即使那是因為我自己的選擇。”
總會有的辦法的！
畢竟，自己面前的可是值得法奧斯所有人都尊敬的老師呀！
微微一笑，步舜放下茶杯，站起身來，來到這家布置舒適又考究的小店一角。
角落里，緊靠著吧臺的小巧舞臺上擺放著一架無人演奏的鋼琴，但卻又并非那種單純為了附庸風雅而存在的裝飾。從光潔如新的表面上不能看出，它總是能得到恰當好處的保養和維護，似乎只要等待一位合格的奏者，立刻就能奏鳴出一連串優美的音符。
步舜款款坐下，豎指按下潔白的琴鍵。
優美的旋律如流水般自然地從鋼琴中響起，在耳畔化作激昂的急馳馬蹄聲和呼嘯的風聲，宛如孤身一人在昏暗的大風之夜架馬疾馳。
假使有一位經驗豐富的音樂家來這里，或許就能聽出步舜所彈奏的，正是舒伯特的名作——
——《魔王》。
雖然路明非不知道這是什么曲子，但他卻似乎也能從這結構嚴謹的曲調中，品鑒出一絲風雨欲來的緊張味道。
并沒有讓自己的學生等待太長的時間，步舜信手而為的琴聲突然而起，也毫無征兆地結束。帶著一種令人難受的撕裂感，步舜帶著莫名的笑意重新面對著路明非，意味深長地說道：
“讓你呆在法奧斯，甚至是包括你此刻的弱小…”
“都是為了在另一個層面，在那些遠遠強大于你的敵人面前，遮蔽你的存在。”
他的話語，伴隨著店內彌漫著的各種飲品的香氣，與濃郁的咖啡、清新的茶香、還有甜甜的奶昔和果汁的味道一起來到了路明非的面前。
但此刻的黑發少年，卻不禁從這甜美的味道中，敏銳地體會到一絲的…
…危險。
“你認為，命運是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嗎？”
傾聽著咖啡機發出輕微的轟鳴聲，步舜雙手十指在身前交叉，目光肅穆如神壇上佇立的神像，充斥著難以形容的威嚴與神圣。
與他正對的路明非不知何時挺直了腰桿，正襟危坐，抿緊著嘴唇，金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一種隱晦的光芒引而不發。
“不過現在…我有些明白了。”
這一次的路明非沒有逃避，而是正面地回答了步舜的問題：“從那家伙…從諾頓的身上，我感覺到過…那一種令他絕不愿意停下腳步的悚然。”
能令神明為之憤怒、為之痛恨、為之顫栗的…
恐怕，那便應該被稱之為命運吧？
更令他不僅深思的是…與那同樣的感覺，他也曾在心中的路鳴澤和熙曉身上體會過。
那些路明澤明明知道很多東西，但是卻不愿意開口，或者說不能開口的東西…如今的路明非，或多或少能與他產生一些“感同身受”的滋味了。
步舜緩緩地開口：
“世人都知道，我所建立的這所法奧斯學院是為了追逐末日而存在。”
“但現在的你應該能明白，末日只是結果，真正的因…那高高在上的命運，才是我想要對抗的。”
他看向眼前少年的眼睛，正如幾十個日夜前的那個夏天，他出現在路明非眼前時那樣：
“我正是為了毀滅你們的命運，而來到此處的。”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虛無中似乎有一道無比洶涌的巨浪聲響起。超越時間與空間，從那浩浩蕩蕩開辟之日而來，亦去往那終焉火滅之末路，伴隨著億萬萬死魂靈的哀唱與怒號，似乎有某種莫可名狀的巨物要張開祂的爪牙，向著這扭曲截斷的枝杈咬來。
卻又因為屹立于這座城市中那高懸天際，支撐著整個世界的神圣存在，恍惚間消弭于無。
路明非對這一切，并無所覺。
那是過于宏偉巨大的交鋒，是立于神上之神與萬軍之主的視線交錯，是僅僅存在于如今步舜思想深處的一塊碎片。生存于現世的孤島中的螞蟻，無從去觀察那天穹垂落的視線與火焰…但這，恰恰是只有步舜能在這個世界做到的事。
但路明非卻依然明了地昂起首來，眉宇間復現少年般的驕傲與自信：
“所以，只要現在我離開法奧斯，就有必須要我面對的東西吧！”
本該在今天的更新，現在才寫完，抱歉，私密馬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