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名為康斯坦丁之王

　　灰燼的云盤踞在天空，失去溫度的云彩不再挽留雨水。

　　于是骨灰般冰冷的風雪，吹打著火之君王的脊背。

　　綢緞般柔順的黑色長發披散在身后，康斯坦丁赤足地行走在已經破敗的黃金鄉中。

　　他回來了。

　　擁有七宗罪部件之一的貪婪之尾，哪怕是世界間的壁障也無法阻止他的步伐。

　　然而在穿越了如今被封閉的九界后，他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屬于他兄長的世界。

　　如今他腳下的盡是毫無生機的泥沙，無數可怖的裂紋遍布斯瓦塔爾夫海姆的大地。

　　康斯坦丁知曉斯瓦塔爾夫海姆的生命，已經隨他的兄長逝去而終結，很快便會徹底地歸于寂靜。

　　但此刻——

　　如同懷抱般，溫暖的黑暗仍然擁抱著少年的雙肩。

　　康斯坦丁從未忘記，這里是屬于他們的家…無論什么時候，都會給予他溫暖的黑暗家鄉。

　　在王尚未成為王，神明尚幼的歲月里。

　　他與兄長在漫長的冰河時光中蜷縮著，靠近彼此、溫暖對方。

　　在他們雙目視線的交匯中，誕生了九界之一、后來被稱之為斯瓦塔爾夫海姆的尼伯龍根雛形。

　　諾頓將這個由他們雙子共同創造而來的世界視作恩賜，唯一能庇佑他們兄弟的家園——

　　烈日永輝的黃金鄉。

　　他以黃金和無限的價值，鋪筑兄弟二人共同的屋舍，將摯愛的兄弟視作太陽，照亮他們共同的世界。

　　他們共同成長，留下了無限美好回憶的家園。

　　所以，康斯坦丁現在才會在這里。

　　世界毀滅的按鈕已經按下，火巨人并不需要多余的指揮，那些狂暴的野獸會本能地摧毀所到之處的一切。

　　但仁慈的龍王仍然厭倦這些無法創造任何東西，只會帶來無盡毀滅的怪物，即使它們由他親手創造。

　　他并不在意它們的生死，更是確信，它們死于步舜之手只是簡單的“時間問題”。

　　——不管“結果”如何，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已經接近真相。”

　　“不該存在的白王血裔，消失的死者靈魂，人類生來背負原罪、分享龍血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化為龍族的理由…”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嗎？”

　　雙目中搖曳的火光赫然間照亮了整個世界，康斯坦丁喃喃地自語道：“…大祭司。”

　　他的內心深處閃過一陣復雜。

　　能做到這一切的，就只有在第一次龍族內戰后，敗亡于黑王之手的龍族大祭司——被龍族尊稱為白王的存在。

　　是白王創造了龍族的文化，是祂為所有的龍王賦予了姓名。

　　智慧、信仰、法律、孤獨、愛…是祂為龍族作出了全部的定義。

　　如果說黑王尼德霍格是龍族這顆大樹的“主干”，那么白王就是那深入大地的根須，是祂真正地支撐起了整個文明的存在。

　　對諸位龍王而言，她就像是長姐、母親般的存在。

　　也只有她，才有能力能讓輝煌的龍族走入衰弱…才能讓他們至高無上的父親，變成那副不堪入目的模樣，最終被他們打入深淵。

　　“或許從幾百萬年前開始，比晨星隕落之戰更早的時候，你就已經看到了現在吧…”

　　預見我等如今的狼狽，欣喜著我們將要面臨的結局。

　　此時此刻，康斯坦丁忽的陷入了沉默。

　　穿著兄長贈予他的黑金長袍，身邊未有他人終結陪伴，康斯坦丁孤身踏上了這場正在步向終結的旅程。

　　風霜剔骨，烈日熄滅，黃金鄉與青銅城在劫滅中同樣毀于一旦。

　　越是接近真相，他也就越是明白，自己的死亡隨時都有可能到來。

　　那有可能是從他無從注意的死角射來的主神之槍、也有可能是從陰影中赫然出現的死亡律令，更有可能是從他這具身體誕生起就埋入其中的咒縛。

　　命運注視著他。

　　風雪吹打著他。

　　世界擁抱著他。

　　他卻仍能從籠罩家園的黑暗中，感受到如同兄長懷抱般的溫暖。

　　“我明白了，哥哥。”

　　“我們都做錯了。”

　　“殺光人類…只會加快壞滅的到來，導致更壞的結局。”

　　為什么人類能成為龍族之后的世界之主？

　　這個在龍族時代只被視作材料和奴隸的種族，遠比所有龍王想象中的更加重要。

　　“人類的誕生，就是為了那一天…為了約定之日嗎？”

　　康斯坦丁一只手按著自己的心口，回想起了龍王們不斷奮起反抗，卻又不知如何擺脫的真正命運。

　　約定之日。

　　——黃昏預言的最終幕。

　　盡管最初只是幾句簡短的話語，但在漫長的時間過后，大部分的龍王都對其有了更深刻、更加詳細的解讀。

　　諾頓與康斯坦丁更是其中佼佼者，甚至已經接觸到那命運本身。

　　末日、黃昏：

　　漫長的嚴冬吞沒九界，天空失去光明，大地不再溫暖。

　　不知何時誕生的惡狼「斯庫爾」與「哈提」，咬住驅動太陽的烈車，追上了月光的腳步，將日月一同吞入腹中。

　　那一天，沉睡的末日侍者「古林肯比」醒來，發出聲嘶力竭的長鳴。

　　純潔、惡毒的，白面之物自歸墟中走出，吹響名為征服的號角。

　　于是所有活著的生物互相猜忌、互相殺戮，不同種族的血染紅大地。

　　這時又有紅發的巨人從火焰大地與黑暗的邊緣中走出，手持破滅之枝，在末日戰爭中與世上所有的活物一同爭斗。

　　手足相殘、父子成仇。

　　那是以骨肉為盾、生命為矛的血戰。

　　直至血戰至酣之時，乘著黑色魔狼的騎士便隨之而來。

　　祂手持死者骸骨作成的天平，身后跟隨著死人指甲建成的大船，船上的亡靈用枯瘦干癟的四肢從地上掠奪生的東西。

　　于是失去了光、被黑暗所覆蓋的饑荒之地上，饑餓的野獸就要為了填補自己的胃囊四處徘徊。

　　還活著的人也無法再互相體諒、禮崩樂壞，不安、罪惡、恐慌、混亂…惡行像是潮水一樣在地上蔓延，滋養著末日之時從蠻荒中無限涌出的魔獸。

　　火焰無法燃燒的世界里，大地破碎、陷落；

　　從地裂中涌出的原初胎海瘋狂地吞食一切，死去的風停滯在遍布亡者的山谷，殘忍地呼喊著萬物的終結。

　　有生命的紛紛死去，無生命的亦被拖入天與地融合的混沌。

　　最后黑色雙翼懸掛著無盡的亡骸，身披萬物的魂靈，萬軍之主帶著九界毀滅的余音從深淵中飛出，向世上的一切宣告終結的到來。

　　——死亡于此降臨。

　　這就是諸神黃昏。

　　這即是約定的末日。

　　“那一天，九界的所有盡數歸于虛無。”康斯坦丁昂起頭，燃燒燭火的雙目注視著前方無止盡的破敗，“所以在那一天之前，我們竭盡所能，反抗這命運的暴虐。”

　　盡管孱弱得不似為龍。

　　盡管衰弱得如同蹣跚幼童。

　　——但此刻，他仍然是反抗命運的，青銅與火之王。

　　而他的前方，空中泛起的天青色光輝中，命運的叛逆者、被他所選擇的人類如約而來。

　　手持不祥的利刃，楚子航出現在了康斯坦丁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