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知道不?也就是所謂的試兒,但凡有子滿周歲,大體上都會有這么出戲,擺上一桌子小玩意兒,像啥子書籍、刀劍、錢幣、帳冊、胭脂、吃食、玩具等等不一而足,看周歲小兒取了啥事物來預言其將來的前途,在民間,抓周其實也就是個游戲罷了,少有人會當真事兒,只不過是討個彩頭而已,可這事情到了皇家頭上就不那么簡單了,隆重自不必說了,每每還跟大位承襲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一個不小心就成了眾矢之的,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不,李貞正為此事頭疼著呢。
大唐之強是毋庸置疑的,但凡華夏子孫無不以大唐為榮,李世民之能更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一代豪雄、千古一帝,那可不是說著玩的,只不過后世人每每說起李世民的兒子們總愛用一詞兒——虎父犬子,老李同志十四個兒子里除了老九李治、老十三李福之外全都不得好死,按史書的記載諸子全成了狼鼠一窩,然而事實果真是如此嗎?只怕未必罷,至少李貞是不以為然的:
一年了,來大唐已經一年了,盡管李貞早就能說話了,可因著怕露餡,卻始終不敢有啥出格的表現,平日里總是安靜得很,不怎么哭鬧,不過嘛,宮女們那些個閑談卻一字不漏地全都聽在了耳中,對于宮中的事兒多少還算了解了些,至于那些個兄弟們他也曾見過幾次,全都不是啥等閑之輩,無論是九歲的太子李承乾還是八歲的老三李恪、老四李泰全都是能文能武的家伙,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了莫大的才華,即便是六歲的老五李祐、五歲的老七李惲也都厲害得緊,幾個年長的兄弟中算起來只有老六李愔比較差勁,習文不成,可練武上還是很有些天賦的,沒少因此得皇帝老子的夸獎。
兄弟們都不簡單,可到了史官的筆下卻全成了廢物,這完全就是胡扯淡,當然,左右歷史都是勝利者說了算,想咋寫就咋寫唄,就李治那副被武媚娘玩成面團的性子,哪是啥英明之輩,不過嘛,這主兒好歹是當了皇帝,若是史書上說他遠不如其他兄弟,那面子豈不是全丟光了,嘿,那史書指不定就是李治為了突出自個兒瞎編的罷了。
史書由誰來寫李貞并不關心,他只考慮的是自個兒將來的路該如何走——奪嫡?厄,太兇險,那些個爭得最厲害的兄弟們全都死得很難看,李貞可不想在其中加上自個兒的一份,當皇帝那等辛苦事兒還是讓別人干去好了,李貞可沒啥子所謂的歷史責任感之類的東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怎么著也得好生享受一下榮華富貴不是?只不過這榮華富貴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若是讓李治那個混球上了位,一旦跟武媚娘勾搭上了,得,老李家諸王只怕全都死得很難看,貌似前世那個李貞就是死在武媚娘的手中,李貞當然不想自個兒的命運也是如此這般,只不過該如何避免還真是件傷腦筋的事兒。
傷不傷腦筋的還能放到日后再說,可現如今這抓周的事兒就不好應付,不就是抓個周嗎?搞那么大的陣勢整啥妖蛾子哦,瞧瞧,不單皇帝老子來了,就連退了位的太上皇、老太后也來了,那些個各宮嬪妃們更是帶齊了自家的兒女們都湊著熱鬧兒,就連剛五個月大的李治也由乳娘抱著前來觀摩了,那小哭聲細悠悠地,宛若一不留神就會斷了氣一般;瞧,站長孫皇后左手邊那個面相英俊、眼帶桃花的家伙就是太子李承乾,右手邊那個滿臉子堅毅狀、顧盼自雄的貨就是老四李泰;呵,大楊妃身邊同樣是站了兩小屁孩,嘍,那個滿臉英氣、貌似和藹可親的不就是老三李恪嗎?至于老六李愔嘛,胖乎乎地,簡直就是小了幾號的彌陀佛;哈,那個賊頭賊腦,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的家伙就是老五李祐,至于老七李惲就更有意思了,滿臉的端莊狀倒也像模像樣的,可偏生兩條鼻涕不時地在鼻孔中進進出出,煞是搞笑得很。
家人們到齊了倒也沒什么,左右不過是來湊湊熱鬧罷了,雖說陣容大了些,但也說得過去不是?可老爹把史官許敬宗也帶了來,那就有些子過分了,咱是長得俊點,可又不是咱自個兒愿意的,嘿,那是天生如此,至于暨雷而生,厄,巧合,純屬巧合而已,犯得著如此興師動眾嗎?眼瞅著人越聚越多,依偎在燕妃懷中的李貞那小心肝兒可是跳得飛快,心里頭叨咕個不停,望著那堆滿了一幾子的各色小玩意兒心中直犯憷,愣是沒想清楚究竟該選啥東西才好——瞧這架勢,若是選錯了東西,嘿,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
還別說,真讓李貞給猜對了,今兒個所有的人都是懷著心思來的,老李家那么多人出生都沒啥子異象,就連一代雄主李世民出生也平常得很,唯獨李貞一人是伴著冬雷而生的,原就稀罕得緊,偏生李貞又長得壯壯實實地,煞是可愛,宮里頭本就是個謠言四起的地兒,關于李貞的傳說那版本少說也得有二、三十種的,好的、壞的全都有,這不,到抓周了,各色人等可就都等著看稀奇來了。
“父皇,可以開始了罷。”眼瞅著時辰差不多了,端坐著的李世民半轉了身,很是恭敬地問了李淵一句。
李淵自打前年退了位,心灰意冷之下,每日里只是在宮中飲酒作樂,甚少走出所居的太安宮,當然,他就是想走也走不得,沒有李世民的圣諭,宮外的羽林軍是絕不會任由李淵自由進出的,可自打聽說暨雷而生的李貞要抓周之事后,老李同志倒來了興致,一早就宣稱要來看個究竟的,這老爺子要看孫子抓周本就是禮制,李世民倒也沒阻攔,不單派人將老爺子請來了,還讓老爺子坐正中的位置,算是給足了太上皇面子。此時眼瞅著李世民發問,李淵笑呵呵地一拈長須,點著頭道:“那就開始罷。”
李世民笑了笑,也不開口,只是輕輕地鼓了下掌,滿大殿的喧鬧立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貞的身上。燕妃輕輕地拍了拍李貞的后背,將李貞放在了幾子的正中央,笑著說道:“貞兒,抓啊,喜歡什么就抓什么好了。”
嘿,瞧這話說的,真要是喜歡啥就能抓啥那倒也好了,瞧瞧,那頂將軍盔意味著軍事才干,哪個男兒不喜歡舞刀弄劍的,打戰的事兒咱前世那會兒可就喜歡得緊,標準的軍事迷一個;王亥算(小號秤砣)意味著財運,有錢誰不喜歡?沒誰會嫌自個兒錢多不是?倉頡簡意味著知書達理,咱可是個文化人,這個當然也得選;洪崖樂(雙龍銜鐘)?能歌善舞嘛,呵,上流社會的最愛,不會能成嗎?食神盒,民以食為天,有口福當然是好事,這個咱也喜歡;胭脂?厄,這玩意兒意味著女人緣,沒個紅袖添香的,咱還當個屁王爺?官星印?那可是權力的象征,咱喜歡是喜歡,只可惜不能拿,我靠,好東西是不少,可咱能選的卻不多,奶奶的,該選啥好呢?李貞可不想太出風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選啥才好,愣愣地坐在幾子的中央,壓根兒就沒動手。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眼瞅著李貞不動手,燕妃的面子上就有些子掛不住了,尤其是瞅見其他個嬪妃們臉上那些子玩味的笑容,臉上的笑都有些僵硬了,偏生太上皇、皇帝都在場,她可沒膽子在這等時分發話的,盡自天冷,燕妃的額頭上還是見了汗,李世民饒有興致地瞥了眼燕妃,笑呵呵地對李貞說道:“貞兒,想選啥就拿罷。”
得,老頭子發話了,再不拿可就不成了,可該選啥好呢?瞧這架勢,咱要是選得不好,別說史書上記了個壞名聲,便是沒了老頭子的寵愛都不是鬧著玩的,咱是不想出風頭,可榮華富貴還是要的,絕不能讓老頭子看輕了去,嘿嘿,不都叫咱將星嗎?嘿,那咱就索性將它一回好了。李貞展顏一笑,爬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一只手將那頂將軍盔翻了過來,另一只手扒拉著將倉頡簡、王亥算、胭脂往里頭一塞,雙手一提,晃晃悠悠地跑向了燕妃,那副得意的小樣子頓時逗得滿大殿的人們全都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