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我可能不善良
第二天，兩人依然在這個廢墟上建立起來的城市里走動，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那些還沒有重建的地震遺址上。
倒塌的房屋、扭曲的鐵軌、凌亂的廢墟，被風雨沖刷后的灰暗顏色，看得人心里壓抑。
喬佳月看著這些地方，她還記得她當初在哪里發現了多少人，他們又是怎樣被救出來的。
她輕聲跟鄧迎說著那時的情景，這是數年來她第一次去回憶，心里有些悶悶的。
鄧迎沉默著沒說話，他跟著喬佳月的步伐，聽著她的講述，仿佛見到了當年那場驚心動魄的救援。
來這邊看的人并不只他們兩個，還有一些老人，他們滄桑的臉上滿是凝重。
喬佳月和鄧迎回去后，收拾下行李直接就退了房，直奔火車站。
他們打算去蘇市，如果時間還有多余的話，他們就再去海市轉一圈。
從唐山離開，鄧迎意識到這場旅游，對他們來說確實是一個加深彼此了解的機會。
如果喬佳月不說，他永遠不會知道她曾經在那場與命運奔跑的救援中做過什么。
鄧迎思索著，他更了解喬佳月了，那她呢，了解自己了嗎？他是否該再做點什么？
鄧迎反思著自己，他和喬佳月聊過什么，深入剖析過什么？
他們的話題，似乎都比較淺顯，沒結婚前，見面的時間本來就不多，能見面自然不會想著其他。
而結婚后，好像說的也都是些家里的事，或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聊。
起初這樣看著好像沒問題，可是時間久了后呢？
喬佳月上了火車后，就拿了筆記本在那寫自己唐山之行的感想，壓根就不知道身邊的鄧迎已經在嚴肅思考人生了。
喬佳月停下來的時候，發現一旁的鄧迎還在發呆，她不解：“你在想什么？”
“嗯？我在想你。”鄧迎迷迷瞪瞪的就說了，話說完才覺得不對，臉頓時紅了起來。
喬佳月心里一跳，她嘴角噙著笑，抿著唇問他：“想我什么？”
鄧迎干脆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我想你還有什么是我不了解的。”
“這有什么好想的，慢慢的不就了解了。”喬佳月推了鄧迎的手臂一把，“照你的說法，你也有很多地方我不了解啊。”
鄧迎想了想，認真地跟喬佳月說：“我可能不是個多善良的人。”
自從發生過那些事情后，他就覺得，何必去幫人，不過都是些白眼狼罷了。
他到現在還深深記得當年的情景，父母被帶走，他被那些曾經的同學打傷腿，被拖在地上爬行，被迫說違心的話…
有些事情發生過，他就沒辦法當沒有發生，也沒辦法原諒。
所以從高山大隊回來這么多年，他以前的同學朋友，一個都沒有聯系，就算見面了，也當做不認識。
他們或許是參與者或許只是旁觀者，或許沒誰有義務幫自己，但現實真的讓他寒心。
喬佳月抬頭看鄧迎，現在誰會用這貶義詞來評價自己呢？
她對上鄧迎的眼睛，他的眼神告訴自己，他是認真的。
喬佳月抓住鄧迎的手，看了周圍一眼，好在車廂里有人在那邊學唱劉文王的歌，大家都去圍觀了，沒人聽到他剛才那句話。
“你傻啊，在這地方瞎說什么話。”
“我沒瞎說。”鄧迎認真糾正道。
“我說的是地點不合適。”喬佳月捏了他一下。
鄧迎湊到喬佳月的耳邊，說了他不想提的過去以及他的想法。
其實，如果可以，他很想把這些事一輩子壓在心底。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想了想，其實還是可以有別的選擇的，跟喬佳月傾訴那段難以啟齒、備受羞辱的過往。
喬佳月聽了鄧迎的話，心里涌起一陣心疼，忍不住扣住他的手，他也不容易。
曾經的天之驕子被打入塵埃，甚至被打瘸了腿，他沒瘋，只是不再信任他人，也沒說要報復他人。
他已經把自己調節得很好了，但這到底是一道含有臭膿的瘡口，始終無法愈合。
喬佳月靠近了鄧迎，壓低了聲音說，“每個人有自己的處事原則，反正你做好自己就是，不去害人就行，畢竟不可能每個人都是活。”
“跟你對比，我好像顯得卑劣了些。”鄧迎幽幽地說著。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喬佳月頓了頓，“地震救援這種事，等你真正遇到了，你也會去做的。”
其實她前世跟鄧迎的想法差不多，被傷害過，就拒絕再向這個世界釋放自己的善意。
她前世懦弱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迷迷糊糊地過了一生，那時候，善良幫助她的人很多，她未曾想去感謝。
重活了一次，喬佳月恍然明白了，來自外界的傷害很多，但溫暖也很多，讓自己強大起來，愈合傷口，才能去面對所有的風雨，保護自己想保護的。
封閉自己除了會讓自己更糟糕外，并沒有什么作用。
喬佳月握住鄧迎的手，“你要相信自己的。”后面的，他們沒再細聊，因為那些去聽唱歌的人又呼啦啦地回到了車廂，車廂里太嘈雜了。
他們看向車廂的連接處，那邊唱完了《蘭花草》又有人唱起了《童年》，此外各種這兩年流行的歌曲也依次出現。
這樣的氛圍，勾得其他人都參與了進去。對于這樣的場景，似乎沒有人覺得該去制止，會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火車上硬生生成了一個舞臺，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展示著自己的歌喉，唱著他們覺得好聽的歌，革命歌曲，蘇國歌曲、港臺那邊傳來的歌曲等等，熱鬧得不行。
現在的這些場景怕是未來都無法想象的也難以再重現的。
下了火車，兩人看著蘇省，想起這邊自古以來園林多，也不知道能不能順道去看看。
兩人找了一家招待所，火車站與總理故居不在一個地方，他們今天趕不過去了，索性住一晚。
晚上到古城墻那邊吹吹風也是可以的。
火車上沒有說完的事，他們再繼續說。
古城墻那邊的人不多，偶爾能碰到一兩對小情侶，不過都躲著人。
鄧迎在火車上說了那些后，心里其實有些后悔。
他就不是很想再說自己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喬佳月問起，她想知道，他就拒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