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七安家一直沒動靜,喬佳月有些失望,看來自己的勸說并沒有成功。
轉眼冬至就到了,然而沒有糯米來搓湯圓,有些老人就在邊上一直那念叨:“冬至要補冬,吃了湯圓小孩長一歲,來年平平安安長大。”
這話聽得多了,社員們就特別想吃湯圓,然而沒有糯米,怎么辦呢?
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還嫩著的蘿卜擦成絲再切碎,加地瓜粉、雀麥粉、木薯粉攪拌,捏成了一個個小圓子。
如果再讓圓子在紅紙上滾一下,粉嫩嫩的,擺在竹匾上,別提多喜慶了。
煮圓子就要加山藥,這會,那巨化山藥終于叫人發現了。
去年挖山藥的老人,按照經驗一鋤頭下去,然而手感卻不對,鋤頭一拔出來,鋤頭尖上沾著不知名的汁液。
他小心地把表面的土刨開,瞬間被掩藏在粗土下面的巨大山藥驚呆了。
刨出來的山藥兩個人抱著都吃力,但大家熱情高漲,幾人合作,不一會,食堂前的空地上就擺了好幾個山藥,跟一座座小山似的。
四隊挖到了巨化山藥,其他三個隊也緊跟其后。
也不知道誰想起了某進活動的標語,舉著手就喊了起來,一群人被帶動起來,喊得震天響。
喬佳月看著這山藥,她還以為能留到明年呢,畢竟今年饑荒,肯定沒人想到要去煮湯圓。
許多事都是不能預料的,不過當初喬宏致將種子種得比較均勻,四個生產隊的范圍內都有分布,并不叫人懷疑。
喬宏致伸手戳了戳喬佳月的手臂,低聲說:“怎么這么大啊?”
這可是他種的!在最初的驚訝過后,喬宏致有種詭異的成就感,嘿,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他種的。
喬父和其他干部大隊走了幾圈,看著挖出來的巨化山藥,心想,這膨脹得有十幾倍了吧。
他不由想起喬佳月說過的巨化南瓜,那得大成什么樣?
這長在地底下的東西,誰也看不見生長過程,出現這樣的變化,沒人往品種方面想。
但有過一次稻種事件,高山大隊的社員們瞬間腦補了許多。
在鄉下,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民間鬼神故事,這山藥,自然就被算在了現在不能言說的神仙上頭。
喬佳月跟其他小孩子一樣,圍著這山藥轉圈,還伸手去戳它的表皮。
山藥的形狀看著一點都不規則,奇形怪狀的,都要跟她一樣高了。
嗯,這么大,夠許多人吃了。
正想著,那邊就有孩子哇哇大哭起來,原來是碰到了山藥破皮處的汁液,癢得不行,自己給自己抓出幾條血痕來了。
此情此景,瞬時嚇跑了不少調皮的小孩。
大家都在看熱鬧,食堂的人都不敢動,這山藥能不能留還不知道呢?
經過秋收一購糧一事,現在社員們也有點驚弓之鳥的情況。
“這怎么處理?”陳東方掃了其他人一眼,他可不想去公社,高山大隊再一次出風頭,肯定要讓人記恨上。
喬父看了一眼人群中看熱鬧的喬佳月幾個孩子,扯了下嘴角,“今天是冬至,圓子都做好了,就先切了一個山藥煮湯圓吧,其他的吃飽后再討論。”
“行,就這么辦。”陳東方拍板定下來。
天大地大,也不如吃的大。
就算再窮,吃不上真正的湯圓,這頓山藥圓子湯也不能省了。
喬父的話贏得了大家的支持。
大家也察覺到了,你越是去公社炫耀,最后啥東西都留不住,還不如悶聲發大財呢。
想一想那回被運走的稻子和地瓜,一想起來就恨不得捶胸頓足的,心太痛了!
即使那些糧食換成了票和錢,但這每個人又分不了多少,哪有吃進肚子里的實惠?
社員們或許不聰明,但打小算盤還是很利索的,他們的覺悟可沒高到餓死自己的地步。
喬宜兵其實也不想去公社,其他生產隊長見最大的兩個干部都不去,自然也不想去費那個功夫,還不如多吃一碗圓子山藥湯呢。
于是高山大隊的干部便各自散去,以生產隊為單位,開始處理山藥來。
去皮,切塊切丁,下鍋跟圓子煮,那淡淡的清香漂浮在大鍋上方,尤其是幾口大鍋混合在一處,那香味更濃郁了。
鍋里的水不斷翻滾,卷著山藥丁和圓子上下起伏,小孩們圍在外頭,使勁地嗅著鼻子,期待極了。
大人們也不敢走遠,就在食堂外守著,好不容易能換換口味,這一頓怎么都不能錯過。
喬父也沒閑著,他帶人把這山藥頭給保存起來,又去找山藥藤,還能不能找到些種子,來年多種一些。
跟芭蕉芋相比,喬父更希望種山藥,起碼口感有保證。
而看社員們的態度,也只在挖到這么大的山藥驚嘆幾聲后,就沒有人去追根究底了。
大家的接受能力強得不行。
圓子山藥湯好了,由高玉蓮來分,她手上有準頭,一勺子不會差得太多,讓人很是信服。
喬佳月吃著軟綿綿的山藥丁,咬著有嚼勁的圓子,她想,味道挺好的呢。
當初的冒險,可不就是為了現在的收獲嗎?
冬至一陽始,生產隊除了食堂以及負責喂養牲畜的,大家都不用下地干活,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下午,大隊干部們依然要開會,針對山藥做出一個處理方案,大部分人不是在家門口曬太陽就是在屋里貓著,村子安靜得很。
不過一直閑不住的喬宏致顯然是發現了點什么,拉上喬佳月和喬宏良,偷偷從跨過小溪,爬上邊上的那座山山頂。
寺廟就在那山頂,掩映在一片樹林中。
“噓,別說話,看哪里。”喬宏致拉著弟弟妹妹蹲在一處灌木叢下,透過縫隙,就能從寺廟的側門看到里頭的情況。
喬佳月不由瞪大了眼,她見到了大隊的好些老人。
他們都提著個籃子,偷偷地跑到寺廟這里,打開籃子拜訪好,再跪下來拜了拜,然后又匆匆忙忙走了。
其他人也是如此,他們碰到了彼此也不打招呼,就當對方是空氣一般,徑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