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頂著個特別擾民的光頭帶著香香回家了,依舊把三只手小王同志留在北山,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告訴他,現在他的任務就剩下一個了,照顧好張老太太。
張老太太的兒子陪她回了一趟老家就又回去干工作了,老人腿腳雖然好了不少,可身邊還是沒有親人,三只手能留下她再高興不過了。
三只手從小在外面跑習慣了,回去憋屈得恨不得撓墻,能留在城里不知道有多樂意,恨不得把老太太當自己親奶奶照顧。
走前劉姨連夜給香香織出兩頂細絨線的帽子,笑瞇瞇地叮囑她,“以后來北山記得來家吃飯,小韓是個好小伙子,你們結婚了告訴我,讓我也跟著沾沾喜氣。”
劉姨剛知道他們還沒結婚,可韓進表現得太好了,在她眼里這倆孩子很快就會辦喜事的。
可能是換了個地方給韓進換來了不少親和力,在家的時候人見人怕,周圍就沒幾個人敢往他身邊湊的,到了北山他卻變得受歡迎關起來。
特別是女同志,都快要人見人愛了!
幾乎跟他們接觸過的所有女同志,小到隔壁八歲的小病友大到六十多歲的張老太太,大家都喜歡他,他們出院了一群小護士跟著送出醫院大門,還熱情地招手,“韓大哥再見!韓大哥有時間帶香香來看我們啊!”
竟然沒一個怕他的,好幾個小姑娘甚至都敢跟他開玩笑了,“韓大哥下次來記得給我們帶喜糖!”
絲毫沒受他那個特別嚇人的大光頭的影響,一個個的都笑瞇瞇的可自在了。
連韓進自己都奇怪,覺得是改子又在他背后做什么了。
改子撇撇嘴沖他翻白眼兒,“在家你見誰跟誰瞪眼睛,在這兒你也瞪護士,可你一邊瞪一邊給人家塞水果餅干橘子汽水,他們又不傻,怕你個紙老虎干嘛?”
改子沒敢跟他說,誰會怕一個天天婆婆媽媽連對象吃幾口飯都記得清清楚楚,隨時都會追著大夫問這個香香能不能吃,那個香香能不能吃的男人?
況且出院前他還跟人家小護士請教了好幾個小時現在最流行什么花布什么款式的衣裳,還拿一箱汽水一大兜蘋果賄賂輪休的小護士,讓人家幫他給香香買了北山現在最時興的布拉吉。
改子現在已經懂得一些跟韓進說話的技巧了,說一半留一半是必須的,要不他真來了脾氣可是夠她受得。
蘭香姐走的那兩年改子可是讓韓進給嚇破膽了,那個樣子比以前嚇人多了!以前他看人的眼神是帶著冰碴子,那兩年是帶著刀的,一個不對勁就能要人命似的。
香香不知道韓進和改子在琢磨什么,她讓三只手先去買了兩頂草帽。
韓進這個大光頭實在太惹眼了,他們在街上走了一小段路就讓人看得頭皮涼颼颼的,她都要懷疑大家能透過她的帽子知道她也是光頭了。
草帽有兩頂,韓進看香香自己先戴上一頂,他也就很自覺地自己也戴上一頂。
他還挺美,他倆戴一樣的草帽,別人一看就是一家的!
回到磨盤屯,芳丫姐已經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了,院子里的花都開了,園子里的菜也伺候得一根草沒有,只是看到香香的時候芳丫姐的眼圈開始泛紅。
“這個殺千刀的劉寡婦!她怎么就這么缺德!把她判刑勞改便宜她了!”
劉寡婦被抓住那天芳丫姐和趙五嬸沖上去狠狠給了她幾巴掌,今天看到香香從醫院回來又瘦了一大圈,兩人都覺得當時下手輕了!
知道香香需要休息,來看她的屯鄰一大群,大伙都打個招呼,放下帶的雞蛋紅糖白面給她補身體,就先回去了。
韓進讓香香躺在炕上休息,他去給她熬骨頭湯。這些天他努力學習,燉湯煮粥做病號飯已經很熟練了。
香香吃了飯又去睡了一覺,她現在雖然不像剛醒過來那樣一天恨不得睡二十個小時,可還是比平時要睡得多。
韓進收拾完家里就坐在屋里守著她,他是真給嚇怕了,恨不得時時刻刻把香香放自己眼前看著,離開一會兒就心慌。
小黑也老老實實趴在地上守著香香,它今天特別懂事,雖然高興得快瘋了,可一次都沒撲香香,只敢趁韓進不注意蹭過去偷偷舔一舔香香的手,還小心翼翼的。
它雖然不知道香香怎么了,可她現在生病了,不能碰,它是比誰都明白的。
小南小北也靜靜地站在窗臺上守著,長長的脖頸彎曲下來,兩只脖子拼成一個愛心的形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像兩只陶瓷雕塑。
家里靜悄悄的,連豬圈里那兩只快五百斤的大肥豬都老老實實地沒叫也沒往出跳,一家大大小小都屏聲靜氣地守著香香睡覺。
直到傍晚香香才醒過來,她一睜眼睛,像是有個開關被打開了,小黑噌地一下跳了起來,大腦袋搭在炕沿上把尾巴搖成電風扇。
小南小北也撲騰著翅膀鬧騰起來,連院子里剛下了蛋的老母雞都放開嗓子開始咯咯噠地叫喚。
韓進端著一杯溫蜂蜜水過去,試試她沒有發燒,才放心地讓她坐起來喝水。
香香起來喝水洗臉,再摸摸湊過來的小黑小南小北,按個揉幾下腦袋,它們才滿足地不往前擠了。
外面已經彩霞滿天了,韓進搬個小板凳讓香香坐在院子里的驅蚊草旁邊看花,他去把用水湃過的草莓和櫻桃拿出來給她吃。
香香吃了兩顆櫻桃才發現他今天特別沉默,“小進,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韓進坐在小板凳上特別規矩,大長腿老老實實地窩著,兩只手放在膝蓋上嚴肅正經極了,“香香,我覺得你得給我個名分了。”
香香一不小心把一顆櫻桃核給吞了進去,張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說了什么,也不敢再問一遍,就怕他再說出點什么讓人接受不來的話。
韓進卻不給她逃避的機會,特別認真地又重復了一遍,還很委屈,“香香,我覺得咱倆不用等兩年了,在北山我都當了那么久你對象了,不能回家了你就把我甩了,我接受不了。”
香香被他這么一本正經耍賴給說得啞口無言,雖然是耍賴,可他在醫院故意誤導大家讓人家覺得他們是夫妻,她也確實是沒解釋。
可讓她怎么解釋?他也沒直說,就是暗示人家,她不能見個人就抓住人家說我倆不是夫妻,我倆連對象都不是,你別誤會!
香香以為韓進耍賴到這就程度算是極限了,可她真的是低估韓進臉皮的厚度了,他繼續規規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嚴肅認真地跟她提要求。
“你看,在醫院你害怕,我陪你睡了那么久,不能回家不怕了就把我踢出去吧?我覺得你應該給我個名正言順說的出去的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