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至于他自己,他跟香香那當然和別人不一樣

　　周蘭香的新家雖然只是隊部里一間小小的茅草土坯房，但是收拾得非常干凈整齊。

　　整間屋子都用報紙糊了三層，芳丫姐說多糊兩層能擋擋風，要不是報紙不夠了，她糊個五六層也不會停手。原來黑乎乎露著椽子的棚頂也讓桿子叔和趙五叔帶著人用高粱桿封起來了，芳丫姐還想在那上邊也糊一層報紙，還是韓進說高粱桿金燦燦的，就這么露著好看，香香會喜歡，芳丫姐才罷手。

　　就是原來坑坑洼洼的地面，也被用土坯鋪得平平整整，這是大哥周青松提議的，他知道小妹愛干凈，從小就是這樣，四五歲的時候掃地都要把邊邊角角都掃干凈了。家里的地不平整對她來說是個很大的煩心事，他這個當大哥的以前護不住她，現在也沒能耐把她接回家好好養活著，只能在這種小事上讓她舒心一點了。

　　只有一間屋子，所以也就不隔出廚房來了，直接在連著炕的一邊搭了一個寬大的有兩個灶眼的灶臺，趙可心不知道跟他爹說了什么，趙老六竟然把家里老輩人留下的幾大塊青石板給送了過來，老更爺爺一點不客氣地全都給鋪在了灶臺上做臺面，平平整整泛著青綠色的暗光，別提多好看了！

　　挨著灶臺的墻上也早就訂好了幾排放廚房用具的木板，上邊鍋碗瓢盆幾乎樣樣俱全，這都是屯子里的女人們你家一個粗瓷玩她家一個木盆給湊出來的，虎妞還抱著一個快要有她大的大葫蘆坐在灶坑旁邊的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等著小香姨呢。

　　葫蘆和小板凳都是她喜歡的玩具，她堅持要自個給小香姨姨送過來。

　　小丫頭鬼精鬼精的，覺得小香姨姨既然收了她的葫蘆和小板凳，應該也就能收下她，至少讓她在她漂亮的新家住一宿吃幾頓飯吧？

　　周蘭香抱起虎妞親了一口，看著灶坑里一直燒著的木板子還有地當間呼呼著著的鐵爐子，心里跟這間小屋一樣暖融融的。

　　“小虎妞來做客了呢，咱們晚上烙糖餅吃！”

　　虎妞就約束著自個，要有小客人的樣子，想爬到炕上去看看小香姨姨墻上貼的那些漂亮的彩色畫都沒說出口，規規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不亂跑：“小香姨姨，我給你扒蔥，我爹說我扒的蔥甜！”

　　小山揪揪這小丫頭的小羊角辮：“你爹吃你的剩飯都覺著甜！”柱子哥不知道有多疼著個小丫頭，出門都是扛在脖子上的。

　　周蘭香也喜歡虎頭虎腦的小虎妞，把留下來給小山和小進當零嘴的花生糖拿出來幾塊給小丫頭吃，小丫頭卻不吃獨食，讓了小香姨姨再讓小山舅舅，最后還留下兩塊給大哥二哥，這才自己吃。

　　唯獨把屋里最有存在感的韓進給來了個視而不見。

　　周蘭香笑得不行，小進可能就是那種沒孩子緣的人，小時候屯子里的孩子都怕他，長大了更怕，虎妞這個被家里慣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都不敢看他，見了他這么多回，一句話都不敢跟他說。

　　韓進也不待見這些小孩子，被他看一眼就嚇得亮開嗓子嚎，逗弄起來還沒一只小狗崽子好玩兒。不過香香喜歡小孩子，他也就忍著不把他們全嚇跑。

　　所以現在院子里還有一群小牛犢子一樣的小孩子在撲通撲通地鬧騰，鬧得兩頭驢都直尥蹶子！

　　韓進索性先去辦事，讓小山在家幫著香香做飯，他叫了隊長家的柱子和隊里的民兵趙東升，一起去了老王家，香香做得小咸菜和一些菜干還留在那呢，那么好吃的東西可不能便宜了老王家那群畜生！

　　幾個人過去把香香親手做得吃食都搬走，連她種在小筐里的大蔥和韭菜都一起搬了回去！

　　然后韓進又回了一趟老宅，搬了自己的行李和一條熊皮褥子過去。炕雖然燒一天都燒干了，可還是鋪一層熊皮隔潮又保暖，至于行李，他可不想讓香香用趙五嬸和芳丫姐兩家給臨時湊的那套，誰知道以前誰蓋過？

　　況且等香香做了新被子就要還回去，一想到不知道誰會蓋著香香的被子，還能聞到她身上暖暖的香味兒，他就全身不自在！

　　至于他自己，那當然不一樣！他天天洗澡，香香不會嫌棄他，他當然也愿意蓋香香蓋過的被子！

　　韓進抱著被子的手一緊，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這個他心里就滾開的開水鍋一樣，翻騰得整個人都直坐立不安，竟然還有些心慌！

　　他就是十歲那年第一回跟野豬來了個對臉，都沒這么慌過。

　　韓進有些心不在焉地把被子放到香香鋪著新竹篾炕席的炕上，怕她不肯要自己的鋪蓋，嚇唬她：“剛才我在那個褥子上看著一個大蟑螂，你睡到半夜出來一窩蟑螂啃你腳指頭！”

　　周蘭香果然被嚇住了，趕緊讓小山扒蒜做大蒜水，要給被子上噴了來殺蟑螂。家里也要噴一遍，就怕蟑螂亂跑出來以后在家里生一窩。

　　韓進就趁機把那套鋪蓋抱走了，生大蒜味兒香香也討厭，香香未嫁的最后一兩年，他吃肉都不蘸蒜泥，就怕她聞著討厭他。

　　周蘭香很快烙好了糖餅，雖然是用甜菜糖稀做的餡兒，但是她把面粉先炒熟了，然后和上糖稀，做出來餅外面有一層薄薄的酥脆的外皮，里面的面餅是又軟又韌，最里面的餡料雖然簡單，卻有著甜菜的清甜和面粉的焦香，咬一口嘴里有小小的脆響炸開，吃起來面皮卻柔韌又有嚼頭，混合著能拉出長長拉絲的香甜糖心，別提多好吃了！

　　周蘭香是個脾氣好又特別慣孩子的人，小山和小進小時候，她做了好吃的，倆小家伙站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她肯定會讓他們先吃，而且是能吃多少就給多少，就怕委屈了他們。

　　這也是韓立容和張桂榮說她說得最多的地方，可韓爺爺卻覺得這沒什么：“小孩子在哪吃都是吃，讓孩子出鍋吃個熱乎的挺好，饞他們干啥？孩子饞得厲害了以后看著好東西就淌哈喇子，那才丟人！”

　　所以小進和小山跟在她身邊那些年從來沒在吃上受過委屈，以后她也沒打算改變這個習慣，所以烙餅之前就用西紅柿罐頭和黃瓜干做了一大鍋湯。黃瓜干是用老黃瓜削成薄薄的條曬出來的，吃的時候用水一泡，跟新鮮黃瓜沒什么區別，而且味道可能還更濃郁一些。

　　一大鍋湯，西紅柿酸酸甜甜，黃瓜干清香滑溜，勾了薄芡，吃到嘴里更是爽滑，一出鍋虎妞就和小山小進一人喝了一碗，要不是她怕待會兒吃不下去烙餅，三個人都能再來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