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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家香香像是會發光一樣,沒人能比她更好了

  韓家在屯子里日子過得算是很好的,勞力多,韓爺爺當年又留下不少家底,就是在這缺吃少穿的年月,一身棉衣還是能拿得出的。

  而且即使是拿不出新的,破了的地方縫補好,短小的地方接一塊,再窮的人家也做得到。

  屯子里除了家里沒有女人的光棍漢,沒人會穿這樣露著棉花瓤子的棉衣。

  更別說韓進有爹娘有四個嫂子,甚至還有兩個姐姐了。韓家沒分家,一大家子女人怎么就把個最小的弟弟虧待成這樣!

  韓進讓小山再添點木頭把炕燒熱乎了,又拿了個大碗把紅糖水來回折,摸著不那么燙了端過來看著周蘭香喝,不錯眼地盯著她,對小山端上來的雞湯和玉米餅子看都沒看一眼,當然也就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棉衣。

  “香香,喝了你趕緊睡,要不明天該難受了。”香香最怕熬夜,小時候過年守歲她總是熬不住,被她娘逼著熬到十二點,大年初一一整天人都是蔫蔫的,初一的餃子都吃不了幾個。

  周蘭香不想提棉衣的事讓他難堪,這小子臭美又太愛面子了。

  但看見這件棉衣,更堅定了她心里的一些想法。

  “小進,你進山帶槍了沒?”爺爺留下的兩桿獵槍指名是給韓進的,他結婚之前不能進山當然不能用,就一直鎖在老宅里,鑰匙由他爹和三個叔叔輪流保管著。

  韓進看周蘭香把糖水喝完了,倒了溫水給她漱口,又示意她趕緊躺下,把他的大皮襖壓在被子上,才漫不經心地回答:“我就沒打算打獵,沒帶。”想帶也不行,他爹把槍藏得死死的,這么多年看都不讓他看一眼。

  周蘭香剛要抬起頭跟他說話,他的大手就落了下來,嚴嚴實實罩住她的頭把她往枕頭上一按,又把他那頂毛茸茸的狐貍皮帽子蓋在她頭上:“快睡覺,我吃一口就走,你別管我了,有事明天再說。”

  周蘭香只能老老實實躺下,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我聽說蘑菇屯有人打著狍子了,就怕你眼熱(羨慕)也進山呢。現在管得多緊吶,萬一被人舉報了就糟了!你可不能去打獵,他們就是打著頭老虎咱們也不眼熱。”

  她現在當然還沒聽說,可韓進被判刑之后,他二哥一家搬進老宅,他二嫂馮桂花娘家人來給燎鍋底,拿了一只大狍子腿。她二嫂沒忍住,遮遮掩掩地在屯子里顯擺了好幾年。

  韓進二哥搬家的時候小山躲在兩家中間的夾道里難過,把馮桂花和她娘家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原來這狍子是剛入冬的時候打的,用得就是爺爺留給韓進的獵槍。那兩桿獵槍在韓進完全不知情的時候早就被馮桂花的娘家兄弟拿走了。

  她現在必須提醒韓進,而且最好讓他跟二哥一家的關系變得越糟越好,最好這小子知道真相之后暴脾氣來了狠揍他們一頓,到時候頂罪的事讓他們提都不敢提!

  她不是沒想過要把前世的遭遇告訴兩個弟弟,可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先不說。

  前世他們三個人都太慘了,她如果不如實都告訴他們倆,兩個孩子不會重視,可她全說了,韓進如果信了就肯定會去報仇。

  他已經長成大小伙子了,那么深的仇恨,她根本攔不住他。

  如果他再因為傷人甚至殺人而進了監獄,那跟前世又有什么區別?

  而且還有小山,這孩子心思細膩又特別重感情,知道了肯定會非常非常傷心。

  前世她的小山已經把心傷透了,今生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她希望自己心地善良柔軟的弟弟能一直像現在一樣無憂無慮快活陽光地生活下去。

  所以,她會努力把所有不好的事都替他們承擔下來。

  好在她特別有把握,只要她說的話,這兩個孩子都會聽。她也早就想好了怎么帶他們躲過近在眼前的劫難。

  等眼前的劫難過去,以后她會慢慢培養他們對身邊人的戒心,會用自己的一生給他們溫暖和保護,把兩個弟弟前生受的苦難都補償回來!

  她想好的第一步就是讓韓進跟他二哥鬧翻!

  可韓進好像沒聽懂她話里的意思,一口咬掉小半個玉米餅,又悶頭喝了一大口熱湯,才有點悶悶地點頭,只嗯了一聲,完全不肯接茬。

  韓進很后悔,他不該大半夜地來找香香,應該隨便找個地方把這半宿對付過去,等明早她睡醒了再來。

  要不然她大半夜的走了覺,明天肯定難受一天。可他也知道,真讓他走到香香的門口不馬上進來看她,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走的這兩天他心里一直火燒火燎的,一把火越燒越旺!進山的時候是氣得,氣王滿囤,更氣自己。香香這些年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竟然一直在跟她賭氣,直到現在才知道!

  賣了人參換了吃的,回來的路上他只要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香香了,那團火就變成了期待和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強烈渴望,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心思考慮別的!

  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忘了,只想見到她,快點,再快點!

  現在后悔也沒用了,韓進心里想跟她說得話太多了,只能用狼吞虎咽壓抑住自己。

  可平時一熬夜就迷迷糊糊的周蘭香今天卻反常地精神,也反常地好奇心旺盛:“小進,蘑菇屯你應該熟,知道是誰打著狍子了嗎?”

  韓進的娘張翠翠和二嫂馮桂花都是從蘑菇屯嫁過來的,兩人還是遠房姨表親,按理說韓進應該對蘑菇屯很熟悉,可實際上他肯定不熟。

  小時候張翠翠從未帶他回過娘家,長大了以她對韓進的態度,更不可能讓娘家人跟韓進親近。

  不過這些周蘭香都裝作不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引起韓進的警覺。

  韓進還沒說話,趴在旁邊玩兒煤油燈燈芯的小山先抬起頭:“姐,你聽岔了吧?蘑菇屯還能有人有這尿性(本事)?”

  蘑菇屯離他們磨盤屯不到五里地,離山不算遠,也是他們紅旗大隊下屬的一個自然屯。

  之所以叫蘑菇屯,是解放前鬧災鬧土匪的時候,附近別的屯子都能上山踅摸點野味,靠山吃山,總不至于餓死人。可他們蘑菇屯不知道是風水問題還是怎么回事,男人都是熊包(懦弱無能沒骨氣沒本事),竟然全屯子人靠吃蘑菇挨著,餓死也沒本事去打個野雞套個兔子。

  就是解放以后甚至到了現在,蘑菇屯的男人也是方圓幾十里的笑柄。

  去公社送公糧誰都敢插他們的隊,鬧干旱的時候被上游的屯子截流搶了水,也不敢掄起鐵鍬去搶回來,最后還得靠一群老娘們兒跑到大隊部和公社拍著大腿哭嚎上吊解決問題。

  蘑菇屯的男人都是軟蛋熊包,這是大家公認的。

  而且現在不比從前,近處幾十里以內的林子里野雞都難見著,想打狍子這些大獵物至少得往山里走個上百里,連他們磨盤屯這樣以前出過不少好獵手的屯子都好幾年沒聽說有人打著狍子了。

  周蘭香一臉迷惑:“沒聽岔呀,就是蘑菇屯,聽說是因為有兩把好獵槍。”

  小山不以為然:“再好還能有韓爺爺的槍好?”

  那可是殺過鬼子轟過土匪,連來征兵的部隊干部都稀罕得不行的!

  周蘭香不往下說了,點到為止,剩下的留著韓進自己去打聽。說太過韓進回去直接跟他爹要槍,可能就打草驚蛇沒辦法發現事情的真相了。

  別看他現在不吭氣,以她對他的了解,他肯定往心里去了。

  就是真沒走心,明天她再讓芳丫姐他們在他身邊念叨念叨。

  炕燒得很熱乎,身上壓著韓進的大皮襖,暖和又安全,兩個弟弟都平平安安待在身邊,她的心總算踏實下來,很快就困了:“小山,你給小進鋪被,今天你倆擠擠…”身體太虛又擔心了這么久,一放松后面的話沒說完就迷糊睡過去了。

  韓進看著她消瘦的臉頰和身上補丁摞著補丁的破棉襖,手伸出去堪堪停在她頭上,心里悶痛得厲害,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最后只是掖了掖被角,把大衣給她蓋嚴實了。

  三兩口吃完手里的玉米餅子,韓進跟小山一起輕手輕腳地把他拿回來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清點了一下家里的細糧和雞蛋,又仔細問了香香這兩天的伙食,韓進拿出兩根手指粗的山參交給小山:“雞蛋和細糧你可勁兒給香香做,明天我進山踅摸幾只野雞,以后一天給她燉一鍋人參雞湯。”

  過兩天他再進一趟城,收他人參的趙大頭是爺爺的老熟人,答應了這幾天盡量給他再弄點奶粉、麥乳精和其他營養品,香香這次身子傷大了,必須得好好補回來。

  韓進躺下了一時也睡不著,這兩天雖然一眼都沒合,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不困也不累。只要一想到香香回來了,他們又可以像以前一樣是一家人了,全身的血液都躁動得控制不住,好像有一股洶涌不絕的力量綿綿不斷地在身體里流淌,讓他總覺得得為她做點什么,再做點什么。

  小山也不困,這幾天的經歷對他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姐姐還是那個對他溫柔照顧的姐姐,可好像又不是那個壓抑憋悶的姐姐了,她帶他打開了一扇新奇的窗子,讓他看到生活原來還可以換一種方式來過,原來那些曾經的郁悶和不平還可以以這樣的方式輕松地面對解決。

  時間太短,變化太多,這個十四歲的小小少年還沒有想明白怎么表達自己的感受,所以只能興奮地給韓進講這兩天的事,講他們怎么有驚無險地藏起雞湯和雞蛋,怎么找幫手狠狠地打了王家一家子的臉,講他們姐弟兩個和大哥密切配合,讓爹娘沒辦法找姐姐的茬。

  韓進越聽眼睛越亮,煤油燈已經熄了,他還是坐起身,越過小山和炕中間豎起的一張炕屏去看躺在另一邊睡熟的香香。

  漆黑的夜里應該什么都看不見,可他就是覺得自己看見了,他家香香簡直會發光一樣,就是這么看著都覺得沒人能比她更好了!

夢想島中文    六零時光微微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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