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是何苦呢!”
楊豐看著面前御座上那死不瞑目的尸體感慨道。
呃,大畫家死了。
而且死狀凄慘,是被人一刀捅死在御座上,這時候血都快流干,臉色看上去就跟僵尸一樣白慘慘的。
不但是他,整個大慶殿內一個活人沒剩下。
包括越王趙偲,宰相何栗,孫傅在內十幾名宗室和大臣,就連那些宮女和太監都沒剩,全都亂七八糟地倒在血泊中,為避免有人沒死還都被在脖子上額外拉了一刀,但原本應該在這里的絕大多數大臣和宗室都沒了,這些人不用說肯定都跑了,跟著趙構和他的那幫金國雇傭軍一起跑了,至于目的地肯定是出城投奔粘罕,然后在外面豎起討逆大旗,號召四方忠義勤王…
勤趙構這個王。
然后討他這個殺害太上皇,殺害皇帝囚禁太后和太子的妖孽,緊接著趙構就可以眾望所歸在江山無主的情況下登基。
至于金軍…
那自然是要幫大宋這個侄子。
話說之前第一次汴梁之戰后趙桓可是承諾以完顏吳乞買為伯父,雖然之前金軍二次進攻汴梁,但那只是一點小矛盾而已,現在大宋出了妖孽正所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完顏吳乞買身為趙桓伯父,趙佶兄長,當然要幫助同樣也是他侄子的趙構清理楊豐這種亂臣賊子。然后作為對他這種正義舉動的感謝,趙構肯定要把河北作為禮物獻上,順便承諾金軍攻破汴梁后城內子女玉帛任爾取之,不就是點錢和女人嗎,皇軍來為咱們剿匪,吃你們點東西玩你們點女人算什么,至于以后大宋向金國稱臣,給犒軍費,以每年進貢些錢財這也就不值一提了!
這都是順理成章的。
反正粘罕之前打了半年死了幾萬人沒得到的就統統都可以得到了。
什么?
人是趙構殺的?
誰說的?
國師說的。
你一個禍亂天下的妖孽有什么發言權?
康王和那一大堆宗室還有袞袞諸公哪個不比你有發言權,肯定就是國師殺的,皇帝是國師殺的,太上皇也是國師殺的,不是國師殺的也是國師殺的,太后和太子是被那妖孽控制了心智的,城內都是妖孽黨羽,不論御營司軍還是那些勤王軍,統統都被那妖孽用妖術控制了,統統都是死不足惜的。
天禍大宋,生此妖孽啊!
四方忠義共誅此妖啊!
呃,四方忠義們肯定會響應的。
第一,這樣就等于戰爭結束金軍暫時不會進攻了,雙方有共同的敵人并肩作戰了,當然也就不可能再其他地方還打了,第二,所謂四方忠義無非就是那些地方官和士紳,普通老百姓閑得蛋疼了也不會管什么皇位爭奪的,而只要趙構把國師的斑斑劣跡對外一廣播,尤其王政復古,均田制這些叛經離道的東西再往外一拋,四方忠義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趙構一邊,然后趙佶父子是誰殺的就完全不重要了,這已經不僅僅是大宋皇位的問題,而是原則性的了,所以那些地方官員和士紳不但會支持趙構,而且哪怕借兵剿寇他們也必須得把楊豐這個妖孽掐死。
話說這是真妖孽啊!
連均田制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都敢喊出來不是妖孽是什么?難道士紳們不去相信一個不抑兼并的圣主明君,反而去信一個均田制的,這完全沒道理嘛,哪怕趙佶父子真是趙構殺的,他們也會咬死了就是國師殺的,然后四方忠義共誅此妖!
總之就是這個樣子。
楊豐看著趙佶這具死不瞑目的尸體瞬間就完成后續的腦補,不得不說趙九妹也是心狠手辣,行事干脆利落得很啊!
殺他哥殺他爹都不帶手軟的!
實際上這是趙構目前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反正他不可能投降。
他爹是不會有事的。
哪怕楊豐抓住趙佶也不可能殺太上皇,這是一個禁忌,而且張叔夜等人也不會允許他這么干,最多以后把趙佶圈養起來,就算灌毒酒也不能這時候灌,至少得過兩年看看情況穩定了,趙佶的名字都快被忘記了,然后這才在某個時候給他暗中灌上。但趙構這樣的就無所謂了,一個親王,一個謀反弒君,一個謀害親兄的親王,不殺都對不起他哥,對不起天理,而太子繼位替父報仇哪怕殺的是他叔也天經地義,但殺他爺爺就是不孝了。所以這時候趙構就算綁了趙佶獻給楊豐也沒用,他換不來寬大處理,他必須得承擔所有罪名,包括他爹的,他落到楊豐哪怕朝廷其他官員手中,結局也只有一死,哪怕張叔夜抓住他也得殺。
殺了他可以給趙佶脫罪。
殺了他可以把趙佶摘出來,讓老趙家由父子相殘爺孫爭位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變成單純一個野心家親王的造反,一個沒資格坐上皇帝寶座的親王的喪心病狂惡行,只能說趙佶對兒子們太愛護趙桓對弟弟太好,所以才讓趙構得到可趁之機。
話說這樣皇室的面子就好多了。
所以趙構只有背水一戰這個選項,拼個魚死網破還有一線生機,否則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國,國師!”
二十五歲美少婦太后戰戰兢兢說道。
說話間她還下意識地拉著楊豐袖子,很顯然面前這種死尸遍地,鮮血流淌的場面還是太恐怖,這個年輕的太后還沒意識到這場面背后隱藏那么多陰謀,實際上在楊豐看來她并不是什么很聰明的人,或許在宮里養尊處優慣了,多少有點蠢萌的味道。她并不是后gong廝殺出來的皇后,實際上她是在趙桓被立為太子時候直接娶的,而且也算是青梅竹馬,因為她是大畫家他媽的侄子的女兒,算起來跟趙桓是表兄妹,已經跟了趙桓十幾年,她當皇后不是因為善于宮斗,而是因為其他人都沒資格跟她爭。
“放心,有我在!”
楊豐拍著她肩膀說道。
太后顫抖著下意識地又往他身邊靠了靠。
趙構跑不了。
景龍門。
“陛下放心,只要打開咸豐門這汴梁城和大宋江山就是你的了!”
原黃藥師…
呃,郭藥師部將蕭慶看著前方正在緩緩推開的城門,一邊催動戰馬一邊安慰他身旁并馬而行的趙構,他的任務就是做內應,想辦法從城內攻破汴梁,不過這只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畢竟他就五百騎兵,在汴梁這時候近二十萬大軍中很難完成這個任務。
最好是選擇是幫助趙構奪位。
而趙構奪位成功后,自然會履行對他們的承諾,這樣本來就損失慘重的金軍也就不需要再打了。
話說他們也不想打了。
半年的進攻連戰死再加病死,他們損失了兩萬多人,幾乎已經達到了整個金軍的七分之一,如果能夠通過扶趙構上位得到他們想要,當然比他們用命還強得多,更何況這時候城里宋軍的數量比他們還多,這也是粘罕故意通知楊豐挑起他們內斗的原因,他必須得想辦法讓宋軍自相殘殺死一部分,這樣以后才可以保證趙構不食言。
應該說粘罕的目的部分達到了。
城里的確打起來了,但可惜是一邊倒的碾壓。
這種情況下蕭慶這支奇兵就不得不上場,按照趙構要求進攻御營軍,只要把御營軍打出內城,就可以繼續讓城內的戰火持續,時間久了說不定會出現意外的驚喜。而曾經跟著郭藥師和宋軍打過多年交道的蕭慶,原以為這樣的戰斗也就是摧枯拉朽的,畢竟戰場上他見過太多宋軍的一觸擊潰,而且他當初也跟著郭藥師在汴梁駐扎過,很清楚這里的大宋禁軍純粹是個笑話。然而他卻沒想到這一次的對手完全堪稱脫胎換骨,居然不但能硬頂甲騎而且還相當兇悍,轉眼間就讓他死傷了三分之一,甚至不得不選擇撤退,然后王淵和苗傅的投降讓他們失去最后的希望。
既然這樣只能改B計劃了。
B計劃就是強攻咸豐門也就是酸棗門,打開城門放外面的金軍進來,但必須和守城的宋軍血戰,好在此時金軍對陳橋門的進攻,已經將宋軍主力吸引到了東北角,咸豐門一帶肯定不會有六甲神兵的。
就在這時候他們后面突然一陣混亂。
蕭慶急忙轉頭,就看見一支洶涌的騎兵洪流正沿內城墻狂奔而來,這些騎兵手中那些長得夸張的長矛已經端起,踏著雷鳴般的馬蹄聲,在寬闊的道路上不斷加速,而后面他的部下正匆忙結陣準備迎擊,但皇宮的拱辰門方向大批步兵也已經追擊而來,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催動了戰馬。
“快走!”
他對著后面大喊一聲。
緊接著他第一個沖進了景龍門的門洞,他后面趙構同樣全速向前,兩人轉眼間就沖出這座內城的北門,然而也就是在同時,兩人驚叫著猛然帶住他們的戰馬,用愕然的目光看著他們前方,看著護城河另一邊那條直通咸豐門的大街,而在那大街上無數的目光正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