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淞炮臺。
“圣上,臣為咱大清盡忠了!”
白發蒼蒼的江南提督陳階平,拖著剛剛被炸斷的殘腿,悲愴地仰天長嘯一聲。
然后他從炮臺上撲了出去。
他身后死尸枕籍的炮臺上,伴著密密麻麻的爆炸火焰,殘余的清軍驚恐尖叫著倉皇逃離,同樣倉皇逃離的還有炮臺下一大堆士紳和大師們,他們原本是在那里做法的,雖然這里沒有搞出陰門陣這么夸張的東西,但松江府的士紳們仍舊請了一堆大師來做法事,希望借助佛祖的力量鎮壓妖魔,然后…
然后就是這個樣子了。
而在彌漫江面的硝煙中,已經把江浙攪得雞犬不寧的定鎮威三艦耀武揚威般駛過,駕著傳說中的妖風緩緩而過,在陰云低垂的天幕下,恍如三條猙獰恐怖的妖獸…
呃,間都是這么說的。
“想不到如今這地步了,居然還有這么多人為韃虜賣命!”
楊豐看著摔在炮臺下的陳提督冷笑道。
陳提督抽搐幾下咽了氣。
“陛下,他們只是舍不得自己的田地而已,若陛下不收他們的田,估計他們會立刻倒戈的,這些人哪有什么忠心,當初這江浙可是韃虜殺得最狠的,那舟山在魯王抗敵時候幾乎被韃虜殺絕,幾萬具死尸鋪滿海灘,后來遷界時候又殺了一輪,要說沒有仇那是假的,可現在那些士紳還不是一樣為韃虜賣命?說到底韃虜給了他們想要的,韃虜給他們壓榨百姓提供了保護,韃虜不倒他們就可以世世代代騎在老百姓脖子上,和這些相比兩百年前的老祖宗是如何被韃虜屠殺奸yin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曾韜說道。
“所以這是階ji矛盾啊!”
楊豐說道。
突然間吳淞炮臺上一個巨大的火團炸開,然后整個炮臺都被爆炸的烈焰吞噬,火焰上空一朵蘑菇狀云團緊接著冉冉升起,這座擁有一百七十多尊大炮的長江大門,就這樣在爆炸中完全被摧毀。
而在這之前東炮臺已經被摧毀。
這時候的吳淞口就只有這東西兩座炮臺,而且全都是老式露炮臺,外面有護墻保護,這樣的炮臺是不可能抵擋那些山寨版鋁熱彈的,因為火藥的運輸和使用都是在幾乎沒有任何防護情況下,別說是木桶了,就是換成鐵桶估計都很難抵擋那些三千度高溫燃燒的火星,基本上沾著一個火星就得被燒穿爆炸。葛云飛能夠和楊豐對戰是因為定海情況特殊,那可是現代東海艦隊的母港,地理上就是最有利于防守的,那些密布的島嶼限制了明軍的航線和射界,只能冒險進入岸防炮射程。但在開闊的長江口根本不存在這種問題,這里的水面寬度幾乎是定海的三四倍,而且不存在山峰阻隔射界的問題,明軍的線膛炮可以最大限度發揮射程優勢在岸防炮射程外,輕輕松松打固定靶直到將其摧毀。
吳淞炮臺的摧毀,意味著長江的大門洞開,定鎮威三艦升起風帆,借助東北風和螺旋槳,在浩蕩大江逆流而上,沿途立刻一片雞飛狗跳。
恐慌的瘟疫就這樣在兩岸蔓延。
話說楊豐和這三艘戰艦這時候早已經被妖魔化了。
按照那些士紳的說法他是海中的惡蛟成精,欲奪大清龍氣,至于那三艘戰艦乃是海里的三只魚妖,這些魚妖皮糙肉厚等閑火炮傷不得,更兼修得妖法會使妖火球,故此官軍凡人很難抵御,這個得神仙降伏。因此這段時間江浙各地神棍們很是滋潤,各種封建迷信活動愈演愈烈,吳淞炮臺下的大師們就是這樣出現的,甚至一些責任感強烈的士紳,已經在民間喊出了扶清滅妖的口號,別的不說這團練都先搞起來了,而且因為知道官軍根本沒指望,這些團練都寄托著士紳們主要希望,所以全都軍餉充足裝備精良士氣高昂…
話說這些士紳們都很聰明。
這大清明顯又要陷入亂世,而這亂世里槍桿子最重要,不論最后結果如何,先把自己的武裝搞起來這總是沒錯的,手中有武裝就算沒了楊豐也可以用來從朝廷爭取更多利益。
不過貧民間倒是還有另一種說法。
也就是楊神皇天降神仙,奉昊天上帝之命下界拯救蒼生,均貧富使人人得享溫飽的,這種說法雖然很隱秘但也有點開始泛濫了,畢竟江浙也是天地會及其系統各種幫會重災區。
而他們都是楊豐的宣傳隊。
總之江浙的人心隨著他的不斷前行也已經開始長草了。
好在官員士紳們對咱大清還是忠心耿耿的,甚至越來越忠心耿耿,楊豐在廣東和福州的倒行逆施,已經讓他們別無選擇,如果楊豐僅僅驅逐韃虜,那么他們真得無所謂,他要是愿意做圣主明君,說不定這時候已經有地方官員和士紳起兵響應了,但他要均貧富這就純粹自取滅亡,那些士紳不在乎忠誠于誰,什么異族,什么海盜,哪怕就是妖人都無所謂,可要分他們的田那就,那就…
“將士們,報效圣上的時刻到了!”
黃山炮臺上,京口副都統海齡倉啷一聲拔出御賜腰刀往天空一揮大聲吼道。
“殺妖人!”
他身旁一堆綠營將領吼叫著。
然后突然間一聲刺耳的呼嘯,所有人嚇得急忙趴下,緊接著他們頭頂璀璨的焰火炸開,那火雨瞬間落下很快那一堆趴著的大清棟梁們就燒得慘叫起來,周圍那些綠營和八旗士兵就開始逃跑了,海齡倒是沒受傷,他毫不猶豫地將身旁一名逃跑的綠營士兵砍倒。
“有臨陣脫逃者以漢奸處戰!”
這個原本歷史上以這種罪名殺了鎮江數萬無辜百姓的大清英雄,拎著滴血的寶刀大義凜然喝道。
“這是八旗啊!”
楊豐饒有興趣地說道。
“應該是京口駐防八旗,過了江陰再向前到鎮江都無險阻,而且各地綠營也來不及調動,京口駐防八旗距離最近又害怕咱們去抄家,主動前出至江陰防御也很正常。”
一旁舉著望遠鏡的曾韜說。
“命令陸戰隊登陸!”
楊豐立刻說道。
“登陸?”
曾韜意外了一下。
“對,登陸,你不覺得我們需要一些合適的祭品嗎?”
楊豐說道。
“呃,登陸,停止炮擊,別把這些韃虜都炸爛了,咱們要用韃虜的人頭來血祭江陰諸義士的英魂!”
曾韜毫不猶豫地回頭喊道。
就在同時楊豐已經拎起了豎在一旁的盾牌,緊接著縱身躍起落入滔滔江水,而在他身后的三艘戰艦上,一艘艘充氣橡皮艇迅速充氣放下,手持海軍陸戰隊專用德萊賽擊針步槍的陸戰隊員紛紛登艇,就在楊豐從水下走向黃山炮臺的時候,一百五十名陸戰隊員也劃著船槳在清軍岸防炮射程外劃向岸邊。
“快,瞄準那妖人開火!”
炮臺上海齡愕然地看著江面那一道緩緩向前的泥沙線驚叫道。
他兩旁那些八旗和綠營軍官同樣驚恐地催促著部下士兵,所有能夠到的大炮全瞄準江面,瞄準那道泥沙線的前端開始狂轟,應該說他們還是有擊中的可能,畢竟幾十門大炮狂轟總有運氣逆天的,但幾米深的江水為楊豐提供了足夠的保護,那些被江水阻滯到根本沒有任何威力的炮彈,就算打到他面前也不過隨手推開,就這樣在清軍驚恐的目光中,他所帶起的泥沙線不斷向前,距離岸邊越來越近。
而這時候陸戰隊員迅速登陸。
一隊綠營騎兵立刻上前,但緊接著那些陸戰隊員手中的德萊賽擊針步槍就噴出火焰,每分鐘超過十發的射速和近一里的有效射程,讓不過一百多騎兵瞬間崩潰。
不過此時海齡已經沒心情管明軍陸戰隊了,畢竟陸戰隊一時半會還到不了炮臺,但江水中的妖人可是越來越近,他舉起手示意所有大炮暫停射擊,然后小心翼翼地盯著江面,那些大炮后面親自上陣的綠營軍官們也同樣趴在炮尾,一動不動地看著那泥沙線前端同時指揮士兵調整大炮,超過五十門各種噸位的大炮全都瞄準了楊豐,等待著他從水中冒出的一刻,然后用密集的炮彈將這個妖人轟成一堆碎片,然而…
俯角不夠。
這些全都是以江心航道為目標的重型岸防炮,甚至還有很多都是幾乎無法調整角度的,它們怎么可能攻擊已經快到岸邊的楊豐。
“劈山炮!”
海齡悲憤地怒吼著。
緊接著所有劈山炮被推上前,然后推出射口最大限度壓低炮口。
就在這時候水面隱約的金色浮現 “開炮!”
海齡尖叫一聲。
所有大炮也不管是否瞄準了,幾乎同時全部噴出火焰,不過岸防重炮的炮彈全都打在后面,只有那些劈山炮的炮彈在那金色附近,江水如同沸騰般朵朵水花炸開,還沒等這些水花落下,一個道金色光華帶著江水陡然升起,轉眼踏上了江岸的巖石,還沒等海齡反應過來,他就如同閃電般直刺炮臺下。
“抬槍開火!”
海齡不顧一切地吼道。
那些專門用于近處防御的抬槍立刻開火,密密麻麻的超大號子彈不斷打在那金色身影上,然后緊接著被擋在正面的盾牌和厚厚的鈦合金板甲彈開,不過楊豐的身影也被子彈撞擊的力量逼停。
“劈山炮快裝彈!”
海齡再次吼道。
那些劈山炮旁邊士兵哆哆嗦嗦地重新裝填,與此同時所有鳥槍手也在不斷開火,他們的子彈的確無法對楊豐造成傷害,但卻能夠阻擋他,數以千計的鳥槍不斷射擊,子彈密集撞擊的力量足以讓他行動受阻,槍林彈雨中舉著盾牌沖鋒的楊豐已經不可能在劈山炮完成裝彈前到達炮臺,進攻受阻的他不得不轉到一塊巖石后暫時躲避。
炮臺上海齡擦了把冷汗。
“瑪的,這妖人也不過如此!”
海副都統得意地說。
“大人神威無敵,什么妖人自然統統授首!”
他旁邊一名綠營將領趕緊拍馬屁。
“哈哈,說的,呃,那是什么?”
海齡的笑容一下子凝固,然后仰起頭看著天空中一個急速變大的黑點愕然說道。
然后一個黑影驟然劃過。
第一次進攻受挫的楊妖人終于惱羞成怒,開始用他最喜歡的東西來解決問題了,就像摔碎了一個裝滿的水桶,一聲沉悶的撞擊在不遠處響起,伴隨著碎石的飛濺,無數水花也帶著黃綠色煙霧四散飛濺,然后迅速化為更加濃重的黃綠色煙霧彌漫開,就在那煙霧到達自己臉上的瞬間,海齡就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我的眼睛,這煙有毒!”
他不顧一切地捂住自己雙眼慘叫道。
而此時他四周是一片同樣的慘叫聲,還有劇烈的咳嗽聲,整個炮臺也立刻一片混亂,所有那些士兵都驚恐地放棄他們職責,如避蛇蝎躲避那擴散的毒煙,但就在這時候,炮臺前那金色身影驟然躍起幾下就到了炮臺上。他閃電般在毒霧和那些混亂的士兵中穿行,并且在所有劈山炮上用右手虛劃一下,伴隨他的虛劃,那些劈山炮的炮尾紛紛掉落下來,然后當海齡等人還在毒霧中慘叫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炮臺后面的出口處。
這時候一陣狂風刮過,毒霧瞬間被驅散。
沒有被毒霧傷到的清軍士兵們,在海齡等人的慘叫中,戰戰兢兢地看著那一身金甲的妖人,而在他背后登陸的明軍陸戰隊員已經驅散了阻擊的清軍,并且開始沖向炮臺。
“綠營的士兵可以離開了。”
楊豐負手而立,一臉傲然地說道。
“啊!”
那些八旗士兵尖叫著舉起槍。
但就在同時楊豐身后那些陸戰隊員紛紛開火,在槍聲中八旗健兒們混亂地倒下,僅有幾個扣動扳機的,那子彈也在楊豐身上彈開。
那些綠營士兵面面相覷,毫不猶豫地扔下武器,然后從他身旁跑過去了,而那些八旗士兵和綠營軍官們欲哭無淚地互相看著,突然間不約而同地跪倒拼命向著楊豐磕頭求饒。
“啊,我的眼睛!”
他們后面仿佛背景板般,海副都統還在不停慘叫聲。
(今天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