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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痕篇第七卷 奪嫡 第四十章 賀壽

  六月初的天氣格外悶熱,京城里不僅一絲風都沒有,樹上的知了還沒完沒了地叫著,直讓人們心煩意亂。各家顯貴的府上,小廝們都頂著烈日在樹下小心翼翼地粘著這些討厭的蟲子,心底無不咒罵著該死的天氣。這大太陽底下就是連泥都能化了,更不用提大活人了,就連往日小街上活蹦亂跳的大黃狗也在屋檐下耷拉著腦袋,一點精神都沒有。苦的是那些在烈日下討口飯吃的貧民苦力,他們只能一邊賣著力氣一邊用殷羨的目光瞧著那往來的官轎。

  這官轎中坐著的老爺遠沒有他們想象中那般得意,這種日頭下出來跑動的大多不是什么大員,因此少有能在官轎中放一盆冰塊解暑的。若是不怕御史彈劾一個不受官筏,他們倒是寧可乘涼轎趕路,可惜如今京城里邊是群臣都忌憚那幫監察院的老爺,因此即便再熱,他們也只能捂著一身大衣裳,搖著扇子趕路。

  這不,理親王風懷章的府邸前停著好幾乘大轎,雖說前面隔著風無昭的喪事,但身為皇帝的堂兄輩,這位王爺的六十壽誕卻是不能不做。

  他是一向低調慣了的人,因此本意也就是請上幾個老王爺,慶賀一番也就完了。雖說外邊極熱,但花廳里擺著上不少冰盆,再加上幾個丫鬟不住地在冰盆旁邊扇著風,因此屋里還算涼爽。

  此時正是午后傍晚之前日頭未落的時分,暑氣已是消了不少,但還是酷熱難當。青郡王風懷德雖然是個瘦高個。卻是極怕熱的,兀自敞開著衣襟扇著扇子,一邊還在嘴里嘟囔著:“五哥。你這壽誕實在不是時候,這大熱天地。若不是我們和你交情深,哪個有功夫跑這個路,不看外邊的石子路都要被曬化了?今兒個可是你的六十大壽,如今倒好,門前冷冷清清地。哪有個做壽的樣子!就連那些個朝廷地官員也比你排場些,如今我們這些老的是愈發沒人理會了!”他說著火氣就上來了,重重地把手中扇子一擱,正要發火的當口,仿佛想到了什么,又訕訕地坐了下來。

  一旁的胖子不滿地瞥了風懷德一眼,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老九,不是我說你,遇事老是那個火爆性子怎么行?今兒個是五哥的壽誕,我等都是客人。你怎么還反客為主了?”他又瞧瞧陰沉著臉地理親王風懷章,這才低聲道,“眼下是什么時候。外邊的那個朝臣敢大張旗鼓地做壽辦喜?就連前次賀家的侄子辦喜事,那也是悄無聲息地就把事情操持完了。這個時候論體面,你可以不管不顧,五哥可是要過日子的。”

  風懷德低聲嘀咕了幾句。這才將身子全靠在藤椅上,端起旁邊幾案上的酸梅湯就往肚子里灌,總算鎮壓下幾分暑氣。“算了,不和你們爭這么多,橫豎如今是只有瞧著的分。”他掏出懷表看了看,這才疑惑地抬起頭來,“今兒個究竟怎么回事,別人不來湊趣也就算了,怎么二哥也不見人影?難道他還在和那個人…”話一出口他便覺著了破綻,連忙打哈哈遮掩了過去。

  饒是如此,其他兩人也是臉色大變,不安地掃視了一眼四周伺候的丫鬟后,理親王風懷章才沉聲吩咐道:“這邊不用你們伺候了,你們全都退下!未得本王吩咐,誰都不許進來!”那些丫鬟哪還有不知機地,偏身萬福之后便匆匆退了出去,花廳中頓時顯得空蕩蕩的。

  “老九,以后你若是說話還這般無遮無攔的,我們遲早會被你害死!”風懷章憤憤地斥道,“這種事情旁人都是諱莫如深,你怎可輕言?二哥來晚了不過是小事,你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們全都陪著倒霉!”

  風懷德本來就是一肚子的不合時宜,一聽教訓頓時火氣更盛,張嘴便反駁道:“當時你們都答應得好好地,現在一見事機有變就全都作了縮頭烏龜,怪不得如今都沒有人正眼瞧我們一眼!做大事便不能縮手縮腳的,若都是學了你們,那幾個小的還不知囂張到什么地去了!”

  風懷章地臉色頓時無比難看,但要論起伶牙俐齒,他又怎比得上這個弟弟,因此只得用求救的眼光瞟向一旁的胖子。“老八,你雖然也是郡王,但朝堂上的事情卻比他清楚,你來說說,如今這個地步是我們不想動還是不敢動?王爺當到這個份上,他也實在能耐太大了!”

  這胖子就是皇帝風寰照地親弟弟,當年奪嫡之爭中剩下為數不多的先帝親子,肅郡王風懷引。能在那等混亂的局勢下生存下來,而且還撈到一個不高不低的爵位,他的逢源之道確是非同一般。

  “老九,二哥所言當然是有理,你就不要和他摳氣了。如今我們老一輩的就剩下了沒幾個人,若是還起內訌,不是徒惹人笑?皇上的手段你不是沒見識過,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是死的死,囚的囚,哪有一絲心慈手軟?若是不小心露一個破綻,怕是我們這些老骨頭全要被一鍋端了!”

  風懷德對這個哥哥的話卻是不敢怠慢,因此雖然臉色猶自不愉,氣話卻是不說了,只是還是坐在藤椅上生氣,顯然還是不樂意兩人的態度。三人正在各自想著心事,突然,一個小廝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進來,熱得渾身燥汗,卻是喘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風懷章卻是火了,他剛才吩咐過不許人進來,才沒過片刻便被人壞了規矩,臉上立刻掛不住了。“怎么回事,你還有沒有規矩,本王不是吩咐過不許打擾么!”他劈頭蓋臉地訓斥道,“便是天塌下來也得過了這會,還不滾出去!”

  那小廝卻是順過了氣來,見主子要攆他出去,連忙跪地稟道:“王爺,奴才是沒法子才壞了規矩,外邊門上來報,太子殿下親自給您賀壽來了!”

  風懷章頓時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趨前一步攥住那小廝的衣領,大為緊張地問道:“太子殿下當真來了?”就連一旁的風懷德和風懷引也都愣了,須知風懷章不過是一個不得勢的親王,徒具尊榮而沒有實權,而風無痕如今正是勢頭最勁的時候,實在沒有道理為了區區一個皇叔的壽誕而前來道賀。話雖如此,兩人見那小廝如同小雞啄米般點頭的架勢便知道事情不假,連忙扯了風懷章迎了出去。他們雖是長輩,但在這將來的新君面前可是不敢擺架子,否則傳揚出去便是不遵禮數。

  風無痕也是早上才從幾個明松軒的吏那邊得知了風懷章的六十大壽,因此略一思量便命范慶承備下了禮物,趕著將事務都處理妥當,這才急匆匆地來到了理親王府。在門上僅僅耽擱片刻,風懷章等人便迎了出來,態度甚是恭謹。風無痕臉帶微笑地將三人一一扶起,凝神細看之下,這才認出了其他兩位老王爺。凌云皇室一直都是興旺繁盛,皇族中人更是眾多,光是有爵位的就不下百人,就是襲著王爵的也有十數人,因此他倒是一怔之后才辨出了那兩人的身份。

  “原來是肅郡王和青郡王兩位皇叔,敢情今日是聯袂前來給理親王道賀的。”他笑吟吟地從小方子手中取過一個裝飾精美的錦盒,“理親王的六十大壽,孤也尋不出什么好物事,這里的東西無非是一點心意而已。”他一邊說一邊將錦盒遞了過去,“只望皇伯能長命百歲,身子康健,我們這些年輕一輩的也就安心了。”

  風懷章心情復雜地接過那個錦盒,卻不敢輕易打開,打點了一堆奉承話之后,他便連忙將風無痕往正廳里讓。“太子殿下實在是客氣了,本王不過是老朽之身,區區六十歲的壽誕,本意就是請幾個閑散王爺松乏一下而已,就連不少親戚也沒有下帖子,誰料竟然驚動了殿下,實在是慚愧。”他向身邊伺候的小廝打了個眼色,這才把風無痕引到了正位上。

  風無痕沒有接話茬,環視四周,這才若有所思地問道:“孤聽說皇伯和莊親王交情甚佳,為何今日不見他的人影?老一輩的王爺中,如今碩果僅存的也就是你們幾位了,平日多多走動也好散散心,否則一直悶在府中豈不是遭罪?”

  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頓時讓三人如坐針氈,就連開始還大放狂言的風懷德也偃旗息鼓,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這種時候,風無痕突然提起此事,用意實在撲朔迷離,若僅僅是心有所感倒也罷了,但若是早有懷疑而存心試探,那便是多說多錯,誰也不敢輕易接話。沉默良久,倒是肅郡王風懷引先開了口。

  “太子殿下的這話說得有理,其實我們這些老家伙都懶散慣了,平常在府中無非是修身養性,再不就是享享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也沒什么功夫頻頻相聚。不過每月抽出個半天的功夫閑話家常倒是常有的事。”風懷引的話說得異常真誠,“人倒是顯貴忘親情,我們這些人都老了,也沒興致沒能力和年輕人去爭,因此還是在府里享清福的好。說到莊親王,想必他正在安排戲班子的事,今日不比常時,若是讓五哥的壽誕冷冷清清,怎么也不好看不是?”

這話雖然妥帖,但風懷章和風懷引同時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到時莊親王風懷起來的時候沒有戲班子,那此次的紕漏就捅得大了。畢竟此時此刻,沒人知道風懷起為何拖到現在還不現身。凌云志異無痕篇第七卷奪嫡第四十章賀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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