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用這一方法之后,通往屺姆島棧橋的航道勉強還能維持使用,破冰船每晝夜一次的破冰基本維持著航路通暢,保證能夠持續輸送難民。
但是這樣的做法也僅僅只能保證棧橋航道的通暢。對更嚴重的問題:島上的安全并無多少幫助。
龍口灣封凍之后屺姆島已經不再僅僅只有沙堤和大陸相連了,而是變成了龍口灣沿岸的一部分。大雪覆蓋之下,幾乎已經看不出這是一座島嶼了。
渤海灣近岸的小島,每到冬季冰封,就成為無險可守的一馬平川。類似的教訓在明末的遼東戰事中數不勝數。后金軍隊因為沒有水師,每每利用渤海出現大面積冰凍的時候出動軍隊進攻明軍駐守的島嶼,經常大獲全勝。
東江軍沒少吃過這個虧,現在換成他們是進攻者的時候肯定也會充分利用這一優勢的。
龍口灣盡管封凍厚度不大,而且海冰之間還有一定的間隙,但是人馬在上面行走并無困難。這使得原本三面臨水依靠特務艇就能保證海上安全的屺姆島有了很大的憂患。
“在封凍的情況下,我們的艦艇就失去了機動能力。”聽到警報之后匆匆從待霜號上趕來的呂洋說道,“在航道內的戰艦只能充當固定炮臺用…”
“你的五條船一起開炮威力就足夠了。”朱鳴夏說道,“缺點是沒了機動力,只能在航道內進行火力支援,精度就差了那么點。”
既然島嶼周圍都被冰面所覆蓋,那么敵人未必會選擇沙堤作為唯一的進攻通道,他們很有可能從冰面上迂回過來對屺姆島發動進攻。
這樣一來,屺姆島上所有的設施都可能會面對敵人的直接進攻。
“我倒是不怎么擔心敵人能攻進來。我們的最大弱點是難民營――設防最為薄弱,而且里面現在積壓了差不多一萬人,一旦打起來,難民營炸了窩就很不好辦。”鹿文淵皺眉道。
難民營也有圍墻,有塔樓,有火炮,但是內部積壓了太多的難民,一旦遭遇到猛烈的圍攻,很難讓他們“情緒穩定”。更何況難民營本身的設防是最弱的,許多地方只不過是土堤加木柵欄,與其說是對外防御措施倒不如說是監禁控制用的。
幾個人的視線一起投射到了朱鳴夏身上,作為北上支隊的主官,防御作戰自然是他的責任。
朱鳴夏說道:“不礙事。敵人在我們的火力下不一定能登島,就算能登島,我們也可以在他們展開攻城戰斗之前把他們擊潰。”
他停了下說道:“別說我們在島上的壇壇罐罐還不少,真讓他們沖上島來弄壞了一些還挺麻煩。”
朱鳴夏認為己方的兵力相當充足,又有足夠的火力,沒必要困守防御工事。他的方案是由鄉勇和少量部隊堅守各個堡寨,他率領四個步兵連在島上列陣展開機動防御,配合堡寨和戰艦上的火炮,敵人從那邊攻過來就向那邊去迎擊,直接把他們驅趕下島。
“敵人從冰面上過來勢必行動緩慢,我們用大炮不斷轟擊他們的行軍縱隊,恐怕沒等到島邊上他們就會支撐不住了。”朱鳴夏說道,“不必擔心,敵人必敗無疑。就是要多抓俘虜有點難…”
“再抓俘虜我這里就成人間地獄了…”鹿文淵連連搖頭,“把他們趕跑了就成了。”
陳思根說:“抓俘虜多少倒無所謂,關鍵是要把叛軍給打疼了,不然他們不知好歹。”
當下各自做了分工,鹿文淵坐鎮屺姆島寨子中主持全局工作,陳思根負責把守柳條邊。朱鳴夏則帶三個連進行機動防御,呂洋回艦隊。
北上支隊和山東挺進縱隊的治安軍全部和衣入睡,武器不離手。所有哨位加雙崗。朱鳴夏把島上所有的大炮都拉了出來安上炮位――過去為了防止“有駭視聽”,一部分火炮只設置了炮位,沒有安上大炮。
當下吩咐各個廚房做飯,大量燒開水和做干煎餅--戰斗可能會持續一天的時間,光靠吃干糧不行,而且一旦敵人登島,各個營寨里再做飯燒水就會很不方便,因而要事先做好儲備。
朱鳴夏關照呂洋,從戰艦上再拆卸若干挺打字機,加強給柳條邊。又把庫存的若干門海軍短炮裝到了柳條邊的棱堡上。
“我這棱堡上武裝的太過分了吧?”陳思根忍不住提出異議,“現在登島的道路是四通八達,敵人沒必要非從柳條邊攻過來…”
“你的柳條邊肯定會有最大的壓力。”朱鳴夏對陳思根說,“沙堤是入島最便捷的通道,道路狀況也最好。敵人肯定會驅使大量的難民通過沙堤直接沖擊柳條邊,到時候我只怕你殺人殺得手軟…”
陳思根表示懷疑:“你這么肯定?”
“當然肯定。我們先假設一下如果你是叛軍將領,你打算怎么進攻屺姆島?”
“既然我有人數上的優勢當然是多路進攻,迫使守軍分兵。”
“沒錯,大海冰封之后可以很方便的選擇突破點,從海冰上迂回到我們薄弱的側翼是最好的辦法。但是從海冰上進行迂回行軍不是件容易事。如果我的部下大多數是裹挾來得難民的話,驅使他們去做這樣復雜的戰術行動是辦不到的。”朱鳴夏指著沙盤,“我要是毛承祿,就會驅使大量的難民從正面直接沖擊柳條邊,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和火力。然后選擇精干部隊從海面上徒步迂回攻擊。”
陳思根點點頭:“可是我們這樣加強柳條邊,豈不是正合了他們的意?”
“如果我是和他們水平一樣的軍隊,毛承祿這個方案對我們威脅很大。”朱鳴夏說,“不過我們的軍隊和他們有代差――東江軍在遼東不是韃子的對手,在屺姆島更不是伏波軍的對手。反倒是柳條邊要承受好幾千難民的潮水攻擊,多備點火器盡快把炮灰驅散,也好少死幾個人。”
“我明白了――”
“有件事我得向你提個醒,”朱鳴夏說道,“有情報顯示叛軍裹挾了大量的丁壯,黃縣還有許多老百姓――他們很可能會采用驅趕百姓作為前驅炮灰填壕溝消耗彈藥的戰法來攻柳條邊,到時候你可得穩得住…”
陳思根有點臉色發白,他握了握拳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好了。”
朱鳴夏安排了防御,又馬不停蹄的關照工兵教導隊的人員帶著治安軍到屺姆島的岸邊去埋設簡易版本的定向地雷,在所有的堡寨邊加裝鐵絲網和埋設地雷。
他下令給執行機動防御的四個步兵連發給雙倍彈藥,包括子彈和手榴彈。
安排妥當之后,朱鳴夏把手頭的特偵隊和偵察騎兵全部派了出去,時刻掌握毛承祿的動向。
毛承祿的大軍一直到崇禎五年也就是壬申年的一月二十一日從黃縣出發,全軍將近一萬人――其中有一大半是裹挾來得黃縣百姓,有的人發了兵器,很多人連根木棍都沒有就被驅趕著去打仗了。
道路積雪難行,雖然叛軍因為擄掠的關系得到了大量的牛馬驢騾等牲畜,但是大軍攜帶著六位重炮和許多大小不同的火炮火槍,行軍速度不快,一直到當晚才抵達龍口灣地區。
毛承祿一開始連“鹿莊主”的寨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大概在龍口灣地區。路上派出好幾撥夜不收才打聽明白,莊子就在屺姆島上。
沿途他們又抓了一些百姓,大概知道屺姆島上有寨子,沙堤上樹了寨墻,進出都有鄉勇盤查,把守的十分嚴密。
屺姆島這地方毛承祿他曾經到過,知道大概的地形。當晚在屺姆島外十里外宿營之后,立刻派出了幾撥夜不收去探聽周圍的虛實――特別是龍口灣的冰情。
當晚,特偵隊的和夜不收們在屺姆島周圍發生了持續不斷的夜間戰斗,槍聲和慘叫聲不時在濃黑的夜色中響起。夜不收們幾乎全軍覆沒,派出去幾十人只有不到七八個回到了大營。
第二天一早毛承祿在手下偏裨將領的簇擁下登上了龍口灣一側的龍口墩――從這里可以很清楚的眺望屺姆島。
毛承祿取出望遠鏡――這是孫元化當初特意托傳教士從歐洲買來得――觀察著屺姆島周圍的地形。
可以看出,入島的唯一通道沙堤防守的十分嚴謹,除此之外,島上還有三處孤立的寨子。都有寨墻和塔樓。
看這摸樣,屺姆島就不是一個好啃的果子。毛承祿倒吸一口冷氣:他發覺這些寨子都是“西法墩臺”,也就是過去孫巡撫一直主張構筑的紅毛人的城池。他作為一名將領,也和在登州的佛郎機人公沙的西勞交流過,大體知道佛郎機人的戰術戰法。
“乖乖,這寨子不好弄啊。”他嘀咕著,把望遠鏡遞給了身邊的都司陳光福――他是奉命帶領三千人來增援毛承祿的,現在是“參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