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節茉莉軒工作 王賜無法推辭,想到不管髡賊們是什么企圖,對這一家子總是有好處。..便起身道:“學生此替他們謝過了。”說罷深深一躬。
“呵呵,不用客氣。”熊卜佑看他的態度軟化,心想這計劃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了。當然了,這酸子愿意不愿意都不會影響到后的結果,但是有他參與的話,事情辦起了就會順利一些。籠絡土著知識分子的事情還是要有他這個縣里的教諭的協助才好。
執委會對土著知識分子原本并不看重――他們自身的知識結構和體系遠超本時空的任何科學家,無論中外。這些只會幾本四書五經的小知識分子穿越者看來大的價值就是認字。
但是久而久之,工作中不斷集到的社會信息反饋,執委會對土著知識分子的看法有了一定的改變。畢竟再窮困潦倒的知識分子,理論上都是掌握知識的人,而且還是官僚體系的后備軍。所以他們社會上還是享有相當的地位和聲望的。
這么一來,土著知識分子就從可利用的人力上升為需要重點拉攏的階層了。知識匱乏,文盲率極高的古代社會,有文化的人不但掌握了話語權,也掌握了判斷是非的權力。這批人的態度和向背能夠影響到許多普通百姓。
另外,從他們集到的生員、童生的不完全名單可以看出,除了一部分平民小戶的窮讀書人之外,很多讀書人實際上是士紳、地主的子弟。能夠籠絡他們,也等于是變相的籠絡了當地的士紳階層。
因此,外商委開始展開專項的對全縣讀書人的專項籠絡工程――代號“茉莉軒”工作。除了生員、舉人、進士之外,沒有功名的童生也列入了計劃。
外商委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研究,已經大體掌握了整個臨高的文化狀況。
總體來說,水平極低。
當然,這個水平極低是放明代這個大環境下說的,如果從海南島本島來說,臨高的文化建設還算是瓊州府名列前茅的。畢竟臨高也是千年古縣,積累總是有一些的。
但是因為人口稀少,全縣的讀書人比例也就偏低。全縣的生員,大約有三十人,縣學里掛過號,參加過縣試的童生六七十人上下。
一個縣里的生員,多少是有定額的。值錢的自然是廩生,每個月有六斗米可領,一般大縣三十,小縣二十。臨高的廩生名額有二十個。廩生之外有增生、附生之類的額外名額,但是沒有補助,這類人,文風極盛的地區是很多的,但是臨高只有寥寥無幾的十來個人。
縣里財政困難,學田收入近乎沒有,連廩生都經年累月的拿不到米,其他人就不用說了。當然有不少讀書人家境寬裕,并不稀罕這點錢米,但是對比較窮的人來說,日子就過得很艱難了。
大體掌握了情況之后,正好遇到了王賜要求天地會幫忙種學田的事情,外商委覺得這正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可以插足臨高的教育事業。
熊卜佑站了起來,廳堂了轉了一下,又廊下眺望了院子中的荒蕪狀況,搖了搖頭道:“想不到這縣學文廟荒廢到如此的地步!”
王賜的臉紅了:“總是學生的無能…”
“這個不能怪你,”熊卜佑大大咧咧的說道,“縣里幾年來一文錢、一粒米也沒給過你。能支撐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大大的不容易了。為了臨高的文氣,王教諭真當得起嘔心瀝血,鞠躬瘁了。”
這話從髡賊嘴里說出來,王賜的眼睛居然差點紅了。
天可憐見!他想,我到這南陲小縣臨高當教諭,沒一天不奔走,能想得法子都想過,四處找士紳募捐,鞋子跑壞了好幾雙,被土匪搶劫,幾乎丟了性命,海邊遭遇颶風,差點葬身魚腹,看夠了士紳們的冷面孔,勉勉強強的維持到現。縣令也不過道一聲“辛苦”而已。想不到這海外才來了一年多的澳洲人,竟能看得這樣明白。忽然大起知己之感。
“這也不敢當。”王賜平靜了下心態,“即然當了這一縣的教諭,總得一分心力。”他嘆了口氣,“但求問心無愧而已。”
“好一個但求問心無愧!”熊卜佑看他的神情知道這碗米湯灌得有效。來之前,大家商議過到底用什么方法來打動這王教諭。討論下來還是這方面能撓到他的癢處。一試之下,果不其然。
他接著故意嘆道:“若是大明的官吏都能當得起一個問心無愧就好了!”
這話有批評時政的味道。王賜雖然是個小小的教諭,卻不是井底之蛙,赴任路上和任上的所見所聞,與家中和好友、同窗之間的書信往來,讓他感到時局一天天走下坡路。他不愿意當著髡賊的面評論這些,干脆閉口不言,只是嘆息而已。
熊卜佑覺得火候已經到了。說:“我見縣學旁的茉莉軒,已經破敗不堪,再不修繕,恐怕要倒塌了,這臨高文壇的一段佳話就要湮滅…”
“學生何嘗不想修整一。”王賜也一直為這事擔心。他不是臨高縣人,但是這臨高文壇的重要遺跡若是毀他的任上,百年之后的縣志會怎么寫自己?想到這里他就覺得寢食難安。
“我也求過縣令,只是縣里倉廩空空,沒有額外的錢米。就算征幾個民工來干活,總得給人吃飯。再者木工、瓦工,光給飯吃人也不肯來。”王賜束手無策。修繕屋子不是一筆小錢,要雇工、要買木料、磚瓦、石灰。開銷很大。
“既然縣里沒錢,我們倒是可以幫忙修繕茉莉軒。”熊卜佑乘機提出了要求。
“你們修?”王賜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這髡賊打得是什么算盤?平白無故的幫忙修房子做什么?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正是,不僅是茉莉軒,還有這里。”熊卜佑指了下外面,“你這文廟和縣學,也得好好修繕一番了吧。不然實有礙觀瞻。”
“這――”王賜的一時有些懵懂,喃喃道,“這個,當不起,當不起。”
“誒,什么當不起的。都說過了:既然臨高安家落戶了,這里就是我等的家鄉,為家鄉修文廟縣學有什么當不起的,所謂造福嗓子,哈哈哈。”
這番強詞奪理的話,王賜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但是他本能的感覺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包含著什么企圖。
“好了,事情就這么定了。您就耳聽好消息吧。”熊卜佑不等他反應過來,起身拱了拱手,告辭走了。
“誒――誒――請留步――”王賜覺得不妥,還想再商量商量,但是他的腳步如何比得上熊卜佑?追出屋去,熊卜佑已經出了院門了。
無奈,只得先回屋子里,想這事情好得先稟一聲縣令老爺。否則就是自己獨斷專行了,出了事情可了不得。
“老爺――”門子又來了。
“什么事?!”
“熊老爺留下了兩口箱子的禮物,要不要給你抬進來?”
“禮物?”
“是,這是禮單。”門子把禮單呈上。
王賜翻開一看,上面開列了六色禮物:糙米三百大斤、果子露酒二壇、上等白紙一千張、各種毛筆一百支、松煙墨一百錠、書籍五十冊。米是用等額流通券替代的。
禮物不算很重,但很是實惠。除了酒之外,其他都可以用來接濟窮困的讀書人。臨高這里不論造紙、制筆制墨還是印刷,都是空白。筆墨紙硯書籍,無一不要從府城販運而來,路途遙遠,價格自然也就高昂,成了讀書人很大的一筆負擔。
“還有書籍?”王賜奇怪。難道他們會以為自己也象泥腿子們一樣,會要那種滿篇都是俗體字,文理不通的書?
“是,有一箱子。”
“丟掉!”王賜毫不猶豫道,“不,拿去燒火!”
“啊?”門子不識字,但也知道書籍本地的寶貴,“老爺,這――”
“叫你燒你就燒。”
“是,老爺。”門子退了出去。
王賜趕緊穿好衣服,去縣衙求見吳縣令。
衙役很快傳出話來:請他花廳相見。
王賜來到花廳,只見吳縣令穿著一件葛袍,坐一把式的“澳洲式”藤椅上,身邊是一個巨大的木盆子,里面水晶山一般的放著一大塊的冰,裊裊的正冒著白氣。一走進屋子就覺得滿室清涼。
“下官拜見――”
“好了好了,天氣炎熱。這番虛禮可以免了。”吳明晉擺擺手,“來,老王你也寬衣坐!”
“長官面前不敢失儀。”王賜恭恭敬敬的說。
吳明晉暗罵:“酸腐!”嘴上道:“那就請老先生坐吧。來人,給老先生送一碗冰鎮酸梅湯!”
“回老爺,”聽差道,“酸梅汁沒有了,差人去東門市買了,家里有熊老爺送來的格瓦斯…”
“就拿這個來把,告訴廚房,拿些碎冰來。”吳明晉點點頭。
“不敢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