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發生了許多事。
恭州城里有一隊隊官兵跑來跑去,也有一乘車轎來來去去。
百姓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他們都能感覺到,城里怕是出了大事。
果然,天亮的時候,一些消息便流傳出來。
夔州路經略安撫使鄭師梁枉法貪贓,官家派了昔日威名能止西夏小兒夜啼的劉都護,接任了夔州路經略安撫使一職。
恭州的文武官員被連夜召去林府拜見撫帥,驗證任命,接受安排。
天剛亮,一名名背插三角紅旗的驛卒,便從恭州城向夔州各地疾馳而去。
撫帥劉琦宣布,治所從奉節遷到恭州,他就在恭州上任,奉節暫且不去了。
他派了一隊官兵前往奉節查抄鄭師梁府邸,并命令奉節的撫衙立即著手向恭州遷移。
同時,派往夔州路各地的驛卒也帶去了劉锜的命令,各地方文武大員均赴恭州述職。
夔州路一夜之間變了天。
劉锜誘鄭師梁到恭州,連夜將其拿下,并遷恭州為治所的表現,也意味著,夔州路將有一番腥風血雨。
這里,將發生天翻地覆的大變化了。
今天的陽光分外明媚。
窗外有鳥雀在枝頭歡唱。
早晨山里清新的氣息,帶著草木的芬芳,輕輕吸一口,就能甜到人心里去。
梵清躺在榻上,蓋著被子,卻也掩不住那纖細的頸項、精致的鎖骨間清晰的草莓印兒。
她不知道在想著什么,眼睛出神地看著帳底。
忽然她就又紅了臉,嚶嚀一聲,把被單拉起,整個兒蒙住了臉。
其實,她早就醒了,比楊沅醒的還早。
只是,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楊沅,所以只能閉著眼睛裝睡。
她聽到了楊沅醒來的動靜,感覺到了楊沅就側身臥在身邊,愉悅地欣賞她的睡姿。
直到他灼熱的目光烤紅了她的臉,然后微微腫脹的唇上便又接到一個甜蜜的吻。
她聽到了楊沅夸她貌美、可愛的話,那聲音輕柔的就像拂在她臉上的春風。
愛情,是由身和心的感受而融合成的蜜意。
情話,于女子而言,更是世間最動聽的聲音。
想到楊沅對她的輕憐蜜愛,梵清忽然癡癡而笑。
愛情,原來就是這般滋味。
重新成為一個世俗女子,她因之體驗到了另一種幸福。
她無怨無悔。
梵清是個武學奇才,自幼居住在山上,更是可以專心武學,涉獵甚廣。
“妙法蓮華心法。”就是她曾修習過的一門內功心法,雖然不是主修。
她以前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還俗,師父把這位功法傳給她時,她曾頗感詫異。
但師父說一法通百法通,有助于她修習“不動尊”,她就信了。
但現在看來,或許是把她當女兒養的那位百歲老尼,本就是在為她的未來在構想。
那位老人,真是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一股寵愛。
浴室中,從天然溫泉引入的活水倘佯在浴池中。
楊沅仰躺池中,閉著雙眼。
楊沅知道不宜讓初次的梵清太過辛苦,本也沒想過自己盡興的問題。
卻沒想到,“妙法蓮華”一出,楊沅登時丟盔卸甲,一敗涂地。
楊沅從沒想過他的蟄龍功也會遇到對手。
極樂無苦無憂禪,金蓮開映空懸。
楊沅的唇角不禁輕輕地勾了一下。
終于,有了一個了不得的對手呢。
吳淵并沒有注意到小妹的氣質有什么明顯的變化。
畢竟他以為小妹幼瑤早就成了楊沅的女人。
更何況,上午帶著楊沅繼續視察火器廠的時候,小妹一如既往地扮演著神色恬淡的女保鏢角色。
甚至比平時還要離楊沅更遠一些。
快到中午時,楊沅啟程回蓬州城了。
吳淵要馬上就楊沅視察時提出的問題進行整改,留在了火器廠。
所以,剛剛出山,楊沅便掀開車簾兒,神色平靜地喚了一聲:“小梵,進來,本官有事問你。”
騎在馬上的梵清輕輕抿了抿嘴唇,聽話地下馬,鉆進了車子。
甚至還沒等轎簾兒放下,一只大手就攬上了她的小蠻腰。
隨著她的一聲驚嚀,把她拖進了自己懷里。
梵清頓時小臉通紅,心虛地看一眼轎簾兒,發現轎簾兒正在飄落。
車把式“認真地”趕著車,劉大壯坐在副位上“好奇”地仰臉看著天上盤旋的鷹。
兩側伴行的騎士分別把頭努力扭向左右的草叢,似乎那兒正在刺客跳出來。
梵清頓時松了口氣,然后就覺得有一只大手襲來。
“你別鬧啦。”
“大白天的。”
“車里頭呢。”
“別叫人聽見。”
“哎呀,求你了還不行嘛…”
梵清小小聲地央求著,一雙小手無措地四處遮擋,忽然又覺得坐的地方也不叫人省心。
這時的小師父,她就像是一團軟糯的果凍,被人一碰就有一種顫顫巍巍的感覺。
忽然間,她的光頭上便挨了一吻。防不勝防,真是氣死了…
今天,是李師師在蓬州學宮三天講學的最后一天。
昨晚沒有那個沖師逆徒瞎折騰她,師師一夜好睡,今天總算是恢復了元氣。
所以,她的精力、腦力、體力都很充沛。
這一天的講學和辯經,她妙語如珠、深入淺出,把新蜀學經義融匯貫通,講的極是精妙。
這套學術雖然是楊沅提出來的,但他只相當于發現了進入寶山的門戶。
真正走進寶山,發現了一座寶藏的人,就是師師本人。
當日講學完畢,“木易大師”以病體方愈,已覺疲倦為由,拒絕了眾名宿邀他飲宴的請求。
最后,他只答應,劍州學宮落成之后,他可以再去那里講學三天,大家這才罷休。
劍州,將是楊沅新的潼川路經略安撫使衙門所在地。
到那里講學,她當然有時間。
甚至在那兒兼個教授,也不是不可以。
李師師以世外高人的姿態,做出繼續游歷天下的決定,直接登車離開了。
離開送行諸人視線之后,她悄然換車,再度回到吳府,這時又不禁擔心起來。
那小畜牲現在可是不比當初了,蟄龍功是我教他的,教會了徒弟,我這個師父就開始被他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了。
隨著他的功力愈發深厚,沒有玉葉聯手,哪一次不是被他伐撻的要死要活。
今晚那小魔頭就要從山里回來了…
李師師心尖兒顫了一顫,忽然又覺得腰開始酸了起來。
楊沅在蓬州住了十來天。
這些日子難得有點空閑,又值春暖開季節,便時常帶著師師游山玩水。
眉真挺想跟著去的,只是過門在即,這時候反而不好跟在他的身邊。
父親正為他準備豐厚的嫁妝。
十里紅妝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嫁妝之豐厚。
光是礦脈的股份就不可能是吳家嫁女時,任何一個女子可以肖想的東西。
但吳家上下所有各房的女眷,并沒有因此生出嫉恨的心思。
因為她們都知道,這是家主給女兒準備的嫁妝,也不是家主給女兒準備的嫁妝。
那其實是投效的政治獻金。
她們哪一房不會從中獲得豐厚的回報?
大戶人家的女子,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她們只嫉恨眉真有這個福氣,尤其是自家女兒不比眉真的美貌遜色幾分的人家。
在此期間,楊沅等到了從恭州送來的一封信。
信是恭州富紳林憑揚寫給姐夫吳淵的。
但這信是信中信,里邊另有一層信封,卻是劉锜寫給楊沅的。
吳淵拆開第一道信封,不敢怠慢,立即就把信給楊沅送了過去。
“夔州路順利易主了啊,好,很好!”
楊沅斜倚在榻上,看著書信,笑吟吟地道。
梵清坐在榻上,為楊沅揉捏著大腿。
此時,她一成不變的青袍換成了雪綢的裳裙,月牙白的珍珠系帶。
雖然依舊素淡,清湯寡水的打扮卻已不再,此時宛如溫潤玉人。
楊沅拿信的手只是稍稍動了一下,她就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欠屁股,迅速挪開了一些。
她怕死了楊沅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撩撥。
她臉兒嫩,打死也做不到在別人面前接受和楊沅有太過親熱的舉動。
李師師正在沏茶,看到梵清受驚的樣子,不禁失笑。
她嗔怪地白了楊沅一眼,道:“好啦,你別老欺負幼瑤妹妹,慢慢來。”
梵清暗暗撇了撇嘴,她才不信這個美的不像話,風情也說不出迷人的狐貍精呢。
她能覺察到,這個壞女人才不是在幫她,而是總想拉她入伙,要一起做羞羞的事情。
就數她最壞了,比沅哥哥更壞!
沅哥哥,是楊沅在欺負她的時候讓她叫的。
現在,哪怕是在她自己心里想事情,這不也叫的很流暢了么?
楊沅哈哈一笑,瞇起眼睛想了想,道:“師師,你和鹿溪她們一起離開臨安的。
為了來此講學,你是輕車快馬而來。不過按時間算,她們的車隊這幾天也該到了吧?”
師師道:“估摸著還得三五天,如果明天后就到,鹿溪會派人先來告訴你的。”
楊沅點點頭:“三五天…”
師師風情萬種地乜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又有什么壞主意了?”
楊沅搖了搖頭:“劉锜到任,必然先整頓夔州路。”
李師師道:“依附鄭師梁做惡的幾大豪門,劉將軍一定會先降伏。
不過,他在夔州,不會搞出如你一般陣仗。
所用手段不同,耗費的精力和時間便不同,兩個月的時間,應該就差不多了。”
“不錯,兩個月,應該差不多了…”
楊沅微閉著眼睛,輕叩著手指,沉吟道:“到時候,就是六月初了,六月…,最遲七月,我和劉將軍就著手解決利東問題。”
李師師把茶遞給楊沅,道:“曲大叔和姬香他們早已在利東秘密經營起來了,溫家和郭家又內耗嚴重,解決起來,應該不會太麻煩吧?”
楊沅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麻煩,利中已穩,潼川已穩,夔州易主,這種情況下,利東問題很容易解決,我考慮的是大理啊…”
“金山,金山,涼山州那里,有我夢寐以求的金山啊…”
“啪!”
終是避不開他魔掌的梵清,又氣又羞地拍開了他的手。
你說金山就說金山,這么用力捏人家屁股做什么,本來就還麻著,都給你捏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