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科進士榜的具體名單,是第二天一早才開始在整個臨安城流傳開的。
臨安百姓是最為開心的,因為這一科的狀元就出自臨安。
臨安百姓自然為之自豪。
臨安有待嫁之女的達官貴人、皇親國戚,拿著進士名冊,圈圈點點的研究了半宿。
正好次日就是新科進士們跨馬游街的時候,那不如…就去看上一看?
眼見為實嘛!
同樣都是大有前途的年輕人,那么個人條件就成了做出進一步選擇的關鍵了。
如果既能達到強強聯合的目的,女兒又能對他心滿意足,那自然最好。
于是,御街兩側,連夜扎起了許多彩棚,彩棚中搭著高臺。
這些達官貴人、皇親國戚,欣賞一下青年才俊的風貌,很合理吧?
當然,其中有多少人會讓自己女兒穿上青衣,扮作丫鬟,躲在后面偷偷相看新科進士,那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次日一大早,新科進士們便穿上昨日朝廷賜下的進士袍服,頭戴三枝九葉頂冠,人人乘馬,齊往國子監拜謁孔圣人。
雖然馬都是宮里訓練好了的太平馬,走的四平八穩,馬背上也搭了紅緞的褥座,那些不會騎馬的進士仍然戰戰兢兢,腰背都不敢挺直,未免就遜了形象。
拜謁孔圣大典結束,眾進士出國子監,便有宮人給他們分發絹制的足以亂真的花朵。
大宋特殊的簪花習俗再現。
楊沅是狀元,分到的花自然最為珍貴。
他分到的是一枝梅花,梅花在大宋那是國花的地位。
一枝梅花,小枝嶙峋,一朵紅梅,堅韌傲雪。
這就很宋朝,被公認第一的居然不是大富大貴的牡丹花。
榜眼蕭毅然,頭上要簪的是水仙。
水仙,文人之花。
氣質平靜、格調淡雅,非常符合宋人的審美和氣質。
楊沅見榜眼蕭毅然摸索著自己的頂冠,一時插不好花朵,便上前幫了他一把。
楊沅為蕭毅然插好水仙,端詳了一下,笑道:“山下六七里,山前八九家。家家清到骨,只賣水仙花。
這清到骨子里的水仙,簪在蕭兄頂冠之上,人如花,花如人,最是相合。”
蕭毅然見楊沅信口拈來便是一首詩,聽來簡簡單單,仔細一品,卻是越品越有意境。
尤其是“清到骨”這句以花喻人的贊譽,這可是新科狀元說的。
而這個時候,正是新科狀元風頭最盛的時候,熱點第一、流量第一。
狀元郎這首詩,這句贊譽,就是為他揚名天下的最好工具。
以后,他只要往這個方向上多努力一下,“清到骨”就將是他最大的人設標簽了。
一時間,蕭毅然一個三十出頭的人了,竟然激動的臉龐發紅。
探花盧承澤聽了,不免心生羨妒。
雖然文無第一,他并不服氣楊沅。
不過…他也想得到狀元公一句贊譽,能給他賦詩一首更好啊!
盧探花頭戴一朵芍藥,故意在楊沅面前來回地走了幾步,奈何,楊沅沒理他。
大家都是同年,表面上還是要一團和氣的。
不過,彼此立場不同,注定了以后會對立,私人感情羈絆過深的話并不是好事。
要說有意親近,也沒有他這個狀元更加主動的道理。
至于榜眼蕭毅然,不僅年紀比楊沅大,而且是主戰的同道,楊沅有意籠絡,那又不同了。
一切準備停當,眾人便再度上馬。
臨安百姓最喜歡的“跨馬游街”節目,正式開始。
狀元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享受平時只有天子才有資格使用的七騶金吾衛開道。
后面,并轡而行的是榜眼蕭毅然和探花盧承澤。
道路兩旁,人山人海,競相觀瞻。
進士們都是一身袍服冠戴,遠遠比不了八月十八錢塘觀潮后,那一身肌肉腱子、陽剛之氣十足的弄潮兒更有視覺沖擊力。
可是,不知多少女子,只看得眸波蕩漾,春心潮起,比看赤祼上身的弄潮兒更加情動。
地位、名望,遠比一副陽剛強壯的軀體,更能叫她們為之心儀。
自國子監出來,轉到御街路口,第一個彩棚,就是宋家的。
宋家這個彩棚,又高又大。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棚下“花團錦簇”,全是青春貌美的佳人。
最中間的,當然是鹿溪丹娘小青棠的餐飲三人組。
左手邊是姬香花音小小奈的東瀛三人組。
右邊是羽嬋冰欣肥玉葉的機速三人組。
之后就是以圣玫瑰騎士艾曼紐貝兒為首的洋馬十八騎…
昨夜經過楊沅一番科普,鹿溪和丹娘才曉得她們想差了,并不會發生大街上“綁票”,把進士拖回家去成親的事情,這才讓她們打消出動四老軍御街奪人的想法。
轉而叫人在此連夜搭了棚子,為她們的狀元男人一助聲威。
七騶金吾衛一到,海倫、阿法芙、蒂爾熱巴等女子,就把早就準備好的一筐筐花瓣拋向御街。
花瓣隨風起舞,狀元郎騎白馬,披紅掛彩,步入繽紛之中,頓時滿街百姓齊聲喝彩。
楊沅騎在馬上,向彩棚下望來,與鹿溪四目一對,微微一笑。
鹿溪頓時忸怩,急忙拉起丹娘的衣袖,悄悄遮住了自己羞紅的臉蛋。
昨夜,真是好大膽好羞人啊,她還是頭一回…
和別人一起與二哥親熱。
縱然那人是她非常熟稔的,私下里二人不乏葷話的好姊妹丹娘。
楊沅看到此時害羞的鹿溪,也不禁想起了昨夜那一幕。
明眸皓齒、天生笑靨的小鹿溪神情楚楚,仰眸凝睇,吞吞吐吐。
那又純又魅的風情…
更有丹娘推波助瀾、興風作浪、煽風點火、解囊相助,一雙白鰱爭食。
尤喜丹娘那丹唇蜂鳥,竟給人一種振翅時每秒五十次頻率的感覺。
絳唇漸輕巧,云步轉虛徐。
當此時也,狀元郎便“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舉頭紅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了。
薛冰欣站在臺上,看著新鮮出爐的狀元公楊沅,眸中卻是好不幽怨。
之前她千不情、萬不愿的,等她自己終于想通了,結果…
楊沅簡直比日理萬機的皇帝老兒還忙,他居然不出現了。
就好氣!
冷羽嬋開心地凝睇著楊沅,直到他從面前緩緩走過,這才回眸看了薛冰欣一眼。
看到薛冰欣一副深閨怨婦的模樣,冷羽嬋就有些想笑。
冷羽嬋看了看那些蕃婆子,又看看鹿溪三人組,自己單槍匹馬的,也是把好姊妹拉過來做幫手的時候了。
冰欣簽下的那張借據…
或許可以有助于他們捅破那層窗戶紙?
艾曼紐貝兒嫣然地看著騎在白馬上的楊沅,覺得這種宋國文化很有趣。
只是,當身邊海倫等人拋了花瓣,嘻笑著走回來,看她一眼,再看楊沅一眼,便收斂了笑容,一個個輕輕搖頭時,她臉上的淺笑就有些繃不住了。
我的功法,似乎遇到了瓶頸呢。
最近練功感覺沒有明顯的進步,我的記憶雖然恢復的差不多了,但還是有很多事沒想起來。
楊先生中了狀元,等著朝廷分派官職的過程,大概兩個月時間。
這兩個月,他就沒什么事了,或許…我可以找時間再向他請教請教?
貝兒咬著唇,輕輕地想。
御街臨街一個茶坊。
二樓一處雅間,金國派來大宋的“賀正旦使”兼“吊祭使”兼“慶賀使”第五病己臨窗而立,看著騎在馬上,向道路兩旁招手示意,滿面笑容的狀元郎楊沅。
第五病己本來是被金國皇帝完顏亮派來祝賀大宋元旦節的使者。
結果,第五病己正打算收拾行裝回國的時候,大宋皇帝遇刺、宰相秦檜掛了。
秦檜可是金國最為看重的宋國權相,不能一走了之啊。
而且,他得弄清楚,到底是何人意圖弒君,還把秦檜殺了。
這一耽擱,金國就派了一個人來,給他換了封國書。
他就搖身一變,從“賀正旦使”變成了“吊祭使”。
吊祭結束,宋國肯定要新君登基的嘛。
金國給他送國書來時,就直接送了兩份。
于是,他取出最后一份國書,他就從“吊祭使”,又變回了“賀登基使”。
第五病己冷冷地道:“這個人,就是你們大宋的今科狀元?”
從第五病己的側后面,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正是。”
“他的君前奏對,本使看過了,根本就是一篇邀戰檄文啊,你們大宋想做什么?”
“貴使不要誤會,君前奏對本來就可以無所不談。
再說,狀元固然風光,可也左右不了朝廷的國策。
我們很多人都不希望因此傷害金宋兩國的和睦友好。”
第五病己沉默片刻,淡淡一笑:“我們大金國皇帝陛下,也希望兩國能睦鄰友好。
不過貴國這位狀元公,還有貴國的新皇帝陛下,似乎并不這么想啊。”
“貴國非常強大,官家作為天子,心存忌憚,問計于百官,實屬尋常之事。
只要不讓楊沅這種人興風作浪,官家會冷靜下來,認清金宋和睦的重要的。”
第五病己唇角微微一翹:“本使明白了,我會把宋國情形,稟報我大金皇帝陛下,大金會做出適當的反應。”
背后的聲音欣然道:“多謝貴使,有貴國的配合,我相信我大宋國皇帝陛下,很快就能明白什么才是正確的宋金相處之道。
楊沅之流,跳梁小丑也!貴我兩國,一定會繼續和睦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