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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克敵率領禁軍行動的時候,寇黑衣那邊也開始行動了。
羅克敵是殿前司的第四把手,今晚秘密調動這么多精銳,你真當他上頭那三位大佬不知情?
他們只是不方便出面而已。
他們給了羅克敵最大的方便,同時也符合無可挑剔的規矩。
大宋軍制,非邊軍,若未奉詔,遇急事需便宜行事時,軍士調動最多不得超過三百人。
垂拱殿后正在結陣徐進,過處寸草不生的槍林盾墻,正好三百人。
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寇黑衣率領皇城卒,兵分兩路,分別殺向大慶殿門,南宮門。
秦楚慕放歐陽倫“過關”后,便回到值宿的配殿,既興奮又忐忑地踱著步子,他在等候歐陽倫的好消息。
守南宮門的李德福比秦楚慕的心態要好的多。
他不覺得這事有什么難度,或者什么兇險。
他已經在幻想事成之后,該用這筆豐厚的報酬做些什么了。
“春風樓”有個小舞娘,名叫“一捻紅”,他不知花錢捧場多少回,又是送禮又是請酒,才終于哄得那小娘皮開心,做了一回入幕之賓。
那小娘子果然不愧叫“一捻紅”,當真是獨吟水韻清宵夜,魚躍玄機一線天呀!
這回有錢了,他打算不惜重金,把那小娘皮買回家去做個如夫人。
對了,今日生辰,禮是收了不少,卻因今日要做的機密大事,對賀客賓朋說是軍務在身,壽宴回頭再補。
等我聘那小娘兒過門時,一并把壽宴辦了,雙喜臨門嘛。
賺了能花三輩子的錢,不揮霍留著干嘛,就是要一個逍遙快活。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子才不替他們瞎操心。
想到了“一捻紅”,李德福就像喝了一口沸茶似的,腹中滾燙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比“一捻紅”還要俊俏幾分的大小伙子沖進了配殿,手中提著明晃晃一口寶劍。
“李德福,你的事發作了,還不束手就擒?”
漂亮小伙興奮地對李德福說,就像是看到了一個苦苦掙扎求放過的小娘子。
守在門前的幾名軍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劉商秋飄也似地撲進了配殿。
他們驚慌之下,正要沖進來拿人,袁成舉和郭緒之領著幾名皇城卒沖到了。
“放開劉副指揮!”
“沖老子來!”
臥龍鳳雛大吼一聲,就揮刀砍了過去。
守門軍士:“…?啊!”
大內,和寧門城樓上,曹敏仍在和沐絲喝著茶“講數”。
兩個人已經一致同意,把龍山倉這筆糊涂賬和至味堂的大火相互抵消。
至于齊云社李公公之死,雙方也正在達成和解。
沐押班覺得此行不虛,收獲滿滿。
忽然,遠遠有刀劍撞擊聲、吶喊廝殺聲傳來,沐押班聽了倏然變色。
皇宮大內,怎么可能傳出這樣的聲音。
他一下子跳了起來,沖到外面碟墻處,扶著墻垛向遠處張望。
夜色茫茫,只覺遠處一道宮門下的燈火,似乎比起平日格外地明亮了些。
站在這里,聲音聽得更清楚了,但是隔得太遠,卻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么。
闖宮驚變?不能啊,這是誰要造反?
沐押班心中猜疑不定,越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心中越是緊張。
曹敏跟了出來,站在他旁邊,也抻著脖子往遠處張望:“這是出什么事了?沐押班,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走,咱們去看看。”
曹敏的提議正中沐押絲下懷,旁邊這不是還有皇城司的人在么?天塌下來,也不是他沐某一個人扛著。
二人立即各自召集部下,匆匆下了城樓,向南宮門方向沖去。
跑著跑著,沐絲的步伐就慢了下來,悄悄對跟在身邊的陳力行道:“一會兒仔細看看,若是情形不妙,立即護著本官,咱們退回國信所,封衙不出,靜候結果!”
陳力行還未回答,于吉光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鉆了出來,拍著胸脯,慷慨激昂地道:“沐押班放心,于某一定護得你的周全,誰想對押班不利,叫他先踏著我于某人的尸體過去!”
小點聲兒,你他娘的小點聲兒!
沐絲又是擠眼又是歪嘴的,奈何終于有了表現機會的于吉光亢奮的不得了,根本沒發現他的暗示。
垂拱殿后,延和殿前。
羅克敵率領的三百禁軍已經開始“洗地”了。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斗。
在羅克敵下令降者不殺時,在此之前主動棄械仍舊被殺的軍士已經超過大半。
如今傷而不死的,五不存一,其中包括邸九州。
一身武功,護住了他僥幸未死,此時他背倚宮墻,坐在血泊之中。
他身上被刺了五槍,雖然都被他避過了要害,傷勢仍是極重。
而且,他還被槍兵撲近改用佩刀搏斗時,砍斷了他的一條手臂,現在已經完全無力掙扎了。
“齊云社”執事韓佩就趴在他腳下,背上杵著兩桿槍。
他今夜被邸九州選調入宮,本來也是為了占一份功勞,在接下來官家的封賞當中,占據一個禁軍將領的位置。
可現在,他連性命都要不保了。
韓執事慢慢伸出手,抓住了邸九州的官靴,氣若游絲地道:“邸…社副,你我從前…閑來無事,勾欄聽曲,插花弄玉,也是…極好的。何必…非要求官呢?”
“噗!”
“洗地”的禁軍官兵趕過來,看看此人已經不能活了,一刀便刺進了韓執事的后心,給了他一個痛快,然后踩著他的后背,把兩桿槍拔了出來。
邸九州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死法不稀奇,殺人者無名,確實夠憋屈,可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兩名軍士走過來,一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人沒有手臂可抓,便提起了他的足踝,拖死狗似的把他拖走了。
邸九州在即將暈迷之際,看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那封密札。
密札還塞在歐陽倫的嘴巴里,歐陽倫仰面朝天,已經咽了氣。
然后,一個面容清矍的中年人走過來,彎腰從歐陽倫口中抽出了那封牛皮封裝的密札。
肥天祿持信在手,便快步走開了。
而邸九州則被拖著,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拖出了一地的血跡。
垂拱殿的右“丙舍”內,也就是耳房內,正有一個身著宮裝的少女坐在一張茶床后面。
茶床上擺的卻不是茶具,而是各種奇奇怪怪的小工具。
茶床兩側,各有一架猴兒攀樹造型的落地大燈,燈上各燃蠟燭十余株,照得桌前一片通明,映得少女美顏如玉。
身著普通禁軍服裝的普安郡王趙瑗,正在“丙舍”內走來走去。
雖然他面上冷靜,可他的步伐,卻透露了他心中的焦灼與不安。
這時,門扉一響,一襲青袍的肥天祿手持密札,快步而入。
趙瑗立即迎上前去,急不可耐地道:“拿到了?”
“茶床”后面坐著的明麗少女也抬起頭來,喚了一聲:“爹!”
“幸不辱命,下官拿到了!”
肥天祿對趙瑗交代一聲,便急急趕到桌前,趙瑗也馬上跟了過來。
肥天祿把皺皺巴巴還帶著歐陽倫口水的密札放到“茶床”上,急問道:“女兒,你快看看,可有把握打開,再循原樣封合,不能露出破綻?”
趙瑗也滿臉希冀地看向肥玉葉。
這位時常以供奉繡品為名出入宮闈,還是“尚書內省”的“內尚書”折月落折夫人的干女兒肥玉葉,立刻拿起牛皮密札,仔仔細細驗看了一番,然后對普安郡王和父親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我能!”
趙瑗和肥天祿齊齊松了口氣,肥天祿道:“快,馬上打開!”
肥玉葉把信攤在桌上,便從那些擺放整齊的小工具中,拿出一柄極細極小、鋒刃不過一寸的木柄小刀,便往燭火上烤去…
楊沅坐在四輪車上,眼看著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屠殺從開始到結束,肥員外也從身邊離開了,只剩下在他身后推車的趙璩,還在津津有味地看著。
楊沅不禁仰起臉兒來,問道:“潤夫兄,伱把我推到這兒,究竟是要干什么?”
“亮個相啊!”
趙璩笑嘻嘻地答道。
楊沅茫然道:“亮個相?然后呢?”
趙璩道:“然后,就會有很多人證明,是你,運籌帷幄,破獲了奸謀。論功行賞的時候,自然不會少了你。”
“我…,潤夫兄啊,你做事能不能著點調兒啊,我一個平民百姓,主持今夜行動,破獲奸人陰謀?這…說出去能有人信嗎?”
趙璩像變戲法兒似的,從袖子里變出一本厚厚的簿冊,扔進了楊沅的懷里。
“拿去,回頭慢慢看,背熟了它,等你傷愈,便可入職了。”
楊沅拿起那本厚厚的簿冊,這簿冊封皮的顏色和文字,看起來至少有七八年光景了。
左上角有一串編號,右面豎著還有一行文字:“大宋樞密院機速房楊沅甲歷”。
楊沅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多了,知道所謂“甲歷”就是人事檔案的意思。
而且,普通人是沒資格被建檔的,頂多也就是在官府的黃冊里有你一筆,表示轄區內有你這么一個人口,是要交稅服徭役的。
能被專門建立“甲歷”的,那都是官。
他的為官履歷,選拔、考課、獎懲。平時的功績和過失,履職期間的德、行、識等方面都要有詳細記載。
這是我的人事檔案?還是樞密院機速房的?
我什么時候成了樞密院的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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