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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我想插個話

  王媒婆一見這架勢,便先打了退堂鼓。

  她的眼光何等老辣,眼前這情況不是一切都明擺著了么。

  不管之前坊間說法如何,人家這小兩口分明還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這是能給你硬撬過來的么?

  你沒看到人家身上穿著官衣呢嗎?

  那可是個官誒!

  你舉人也好,太學生也罷,那都只是有做官的資格而已,能跟人家比嗎?

  王大少一見王媒婆遲疑了,便把巴掌一伸,大喝道:“五百貫!”

  王媒婆嚇了一跳,吃驚地道:“多…多少?”

  “五百貫!”

  如果就只是在大街上行人之間看到了鹿溪,可能王燁然也就只是贊嘆一聲:“好一個可人的小娘子”,也就完了。

  嬌俏可愛的女子,他也不是沒見過,未必就會生出娶回家去的想法。

  但鹿溪不一樣。

  如果坊間傳聞屬實,那么鹿溪姑娘很快就能和宮里搭上線了。

  不管兩宮里的哪一位青睞了她,那都是她以后的大后臺。

  這對越來越有錢,卻也開始樹大招風,然而自保能力嚴重不足的王家來說,可就太重要了。

  王家原本混跡底層,不算黑道,卻也是灰色地帶里崛起的。那時就沒想過洗白之后的事兒,所以交結官府的事兒就耽誤了。

  偏偏這種關系的建立,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現在王家意識到了,卻也晚了,在競爭中,因為這個原因沒少吃虧,急于尋求官方勢力的保護。

  如今親眼看到鹿溪是如此嬌俏可愛的一個姑娘,王大少便連最后一絲擔憂都沒有了,他愿意娶這小娘子為妻,很愿意。

  他剛剛看到的鹿溪,可不是一個街頭行過的可愛少女。

  而是一個與戀人久別重逢,悲喜交加之際,真情流露中的鹿溪。

  真情流露時的女孩子,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魅力,是平時的她自己都無法展現出來的強大吸引力。

  王大少看到了她淚光盈盈的溫柔眼波,也看到了她菱角般的唇邊,那欣慰歡喜的甜笑。

  那剎那間的風情,讓王大少怦然心動。

  “千人斬”覺得,他忽然找到他的真愛了!

  他想起了他十二歲那年,那是一個夕陽下無憂無慮地奔跑在碼頭河邊的少年,

  他看到蹲在了河畔浣衣的一位船娘,那宛若成熟了的葫蘆的身材…

  那晚,他做了一個既難忘又難堪的夢,

  那是他逝去的青春和濕透的兜襠布…

  浪子,也是有過情感單純而熾烈的歲數的。

  樊舉人那邊,此時的心情也跟王大少差不多。

  樊江大抵是有一點聲音控的潛質。

  剛剛鹿溪軟萌中帶著哭泣鼻音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擊中了這個關中大漢心頭最柔軟處。

  再說,他現在真的是需要找一碗軟飯吃啊,活不下去了啊。

  他最后一點錢,都給媒婆了。

  今天這件事再定不下來,他明天連店都要住不起了,是要流浪街頭的。

  兩個媒婆都很無奈,原本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此時竟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好吧,那老婆子就再努力試試。”

  劉媒婆嘆了口氣,然后轉頭四顧:“咦?宋老爹呢?”

  楊沅和鹿溪、丹娘,還有跟屁蟲小青棠上了二樓一處雅間,“鹿鳴軒”。

  這里位置極好,窗外就是一棵大香樟。

  窗下有小橋流水,雅間內布置也極是恬靜幽雅。

  冷羽嬋和薛冰欣自來熟地跟了進來,鹿溪看了她們一眼:“這兩位是…”

  “啊,小嫂子你別多心,我們和楊副承旨沒什么的,我們…只是他的屬下,真的!”

  薛冰欣笑得一臉燦爛,眉眼彎彎,極是甜美。

  不過,這話怎么聽都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冷羽嬋沒說話,她只是抿了抿唇,頰上小酒窩微微一現,然后眼神便飄忽到了窗外。

  她盯著窗外大香樟的枝條,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她沒說話,可她的戲簡直比薛冰欣還要多!

  這兩個女人,是生怕鹿溪不誤會我啊。

  楊沅心中有點惱火,這兩個女人不會無緣無故就來壞他好事的,必然是有人支使。

  之前被肥玉葉敲打,他還想著能忍就忍,可現在看來,只怕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好!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還不等楊沅有所動作,鹿溪已經甜甜一笑:“哦,原來是二哥哥的同僚呀,鹿溪方才多有怠慢,兩位姑娘莫要怪罪。”

  薛冰欣眉開眼笑地道:“不會啦不會啦,我們怎么敢怪罪小嫂子你呢。”

  鹿溪微微一笑:“青棠,把兩位姑娘請去‘呦鹿堂’,準備幾樣咱們店里的拿手好菜,不要怠慢了客人。”

  “好嘞!”

  青棠立刻答應一聲,伸手肅客:“兩位姑娘,這邊請。”

  別看她小,她早就看出這兩個女人不正經了!哼,看她師丈的眼神兒就不對勁兒!

  打從這兩只狐貍一進門兒,本姑娘就聞到她們一身的臊味兒了,不知道本姑娘的鼻子比狗都靈嗎?

  薛冰欣和冷羽嬋無奈,只好把東西放下,跟著青棠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她們倆還想著隔墻有耳,或許可以偷聽。

  結果青棠領著她們走到長廊盡頭,左拐;走到長廊盡頭,左拐;走到長廊盡頭…

  好吧,中間沒有墻,只有一個天井。

  “鹿鳴軒”里,青棠領著花好月圓一走,就只剩下楊沅、鹿溪和丹娘了。

  鹿溪幽怨地瞪了楊沅一眼,心中又氣又愛。

  那一天,二哥是真真傷透了她的心,讓她既悲傷,又屈辱。

  可是當她知道真相,卻又為二哥的呵護與體貼深深感動。

  一名戰士走上戰場的時候,會安頓好家中的一切,做好他一旦陣亡,家里可能面對困難的準備。

  她的父親當年就是這樣的。

  更何況是楊沅要單槍匹馬去面對一個屬于朝廷的強大衙門?

  這是二哥作為一個男人的擔當,也是他對自己的一切真心。

  二哥寧愿被她誤會、被她痛恨、咒罵,也不想誤了她一生。

  唯其如此,她才更加覺得,自己此身所托正是良人。

  現在所有的擔心都不必要了,她想對楊沅撒嬌,可丹娘姐姐還在。

  她想假意生氣,對二哥發泄一下心中的委屈,可…又怎么舍得他為難。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最后只是化作了悠悠一嘆。

  這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可把一旁的丹娘緊張壞了。

  當房中只剩下他們三人時,丹娘就已覺得如芒在背,渾身的不舒服。

  她主動接近鹿溪,交好鹿溪,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明確了彼此的關系,能相處的融洽一些。

  可是,現在有點沒按她的計劃走啊。

  她沒想過這時就公開他們三人的關系。

  尤其此刻是二郎和鹿溪重相見的日子,她心虛的不行。

  堂堂的游手界大手子,連朝廷鹽鐵副使如夫人都敢喬扮的雪玉丹娘,此時卻有些進退失據了。

  “鹿溪,你…伱和二郎終得重逢,恭喜恭喜。你們先好好聊聊。我…我幫你去款待二郎的兩位下屬好了。”

  丹娘說著,就像一條黃花魚兒似的,溜著邊兒地想要逃出去。

  “丹娘姐姐就不想知道二哥這些時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為何是現在這般打扮么?”

  鹿溪一句話,就像是對丹娘施了定身法,一下子把她定在了那里。

  “我…我一個外人,聽那個…不太合…適吧?”

  丹娘訕訕地說著,看見鹿溪微帶促狹的笑容,聲音便越來越小,沒底氣說下去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和二郎…,是因為方才,我去廚下喚你時,說錯了…話么?”

  丹娘低下了頭,囁嚅地問。

  鹿溪輕輕嘆了一口氣:“丹娘姐姐,鹿溪只是笨了那么一點點,可不是傻子呀。誰會初次見面,就對我二哥那么關心,不斷詢問他的事情,還生怕我誤會了他呀?”

  “啊?”丹娘瞪大了眼睛,難不成我第一次見鹿溪時就暴露了?

  我的功力,退步這么快的嗎?

  鹿溪繼續道:“這也就罷了,你第二次還問,第三次還問,每一次都問!拐彎抹角的問,旁敲側擊的問。”

  “只要是跟二哥有關的事,你就沒有不問的。不管我說什么,只要和二哥有關,你就聽得津津有味,我又不瞎,還看不出來么?”

  丹娘臉蛋兒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尤其是當著楊沅的面被人揭穿,簡直羞得她要刨個坑兒把自己埋進去了。

  丹娘訥訥地道:“鹿溪妹…不不不,鹿溪姐姐,不怪二郎的,是我…二郎對丹娘有天大的恩情,丹娘對他動了心,鹿溪姐姐若要怪罪,你就怪我吧。”

  丹娘說著,雙膝一屈就要跪下。

  鹿溪一把拉住了她,幽幽地道:“二哥生死不知的時候,他還是個大騙子的身份,是個一不小心就要變成朝廷通緝要犯的人。”

  “就是這樣,你還能不離不棄,還能時時來陪我,開導我,哄我開心。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又怎么會怪你。”

  聽話聽音兒,一時間丹娘驚喜交集。

  她感覺,自己的小心翼翼、自己的百般機巧,在鹿溪面前,其實真的根本都不需要。

  要獲得她的善意,不需要任何相處的技巧,只要真心相待,足矣。

  丹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感動的她淚珠盈盈。

  丹娘忍不住抓住鹿溪的手,感動地喚道:“姐姐,妹妹我真是…真是…”

  鹿溪抽出手來,在她掌背上拍了拍:“姐不姐的,也不在一個稱呼上。丹娘姐姐你比我年長,你叫人家一聲姐姐,都要把人家叫老啦。”

  丹娘破啼為笑:“那不成,尊卑規矩不能壞了,鹿溪就是奴家的姐姐。”

  “這不妥,丹娘姐姐…”

  “鹿溪姐姐!”

  兩女執手相望,深情款款。

  楊沅不識趣地咳嗽一聲:“呃咳!兩位姐姐,我是不是可以插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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