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對面駛來一輛公交車,車廂里是擁擠的人群,或坐或站,有人戴著耳機面無表情,有人拿著小小的看上去并不智能的智能手機低頭按著,也有人在和旁邊小聲交談。
到了站牌下,公交停住,呼啦下來一大群人,然后又轟轟擠上去一批,繼續啟動開往遠方。
身邊行人行色匆匆,人聲、車聲響成一片,夏茴茫然地站在街頭,望著遠處巨大的招商廣告,如果她猜得沒錯,這里是古代。
2021年?
夏茴低下頭按一下電腦,那張合照又出現在眼前。
陸安…
三百年前?
她坐在路邊的臺階上,仰頭看著天空,過一會兒伸手撓了撓頭發,又重新低下頭。
“她在做什么?”陸安眼睜睜看著阿夏把未來的她自己咻一下扔到了二十一世紀,然后跟著她在路邊走走停停。
“反正不可能是在等夢醒。”阿夏瞧他一眼。
“我感覺你在罵我。”
“猜對了,下次不要再猜了。”
阿夏跨過兩步,俯身坐在夏茴旁邊,夏茴卻一無所覺,仿佛她只是一道空氣。
“像不像雙胞胎?”
“不要玩了,你是不是會消失?”
“我為什么要消失?”阿夏反問。
“你總不能和…夏茴一起出現吧?”陸安站在兩人面前,阿夏仰著頭,夏茴低著頭并排坐在一起。
“消失的話,咱們兩個一起消失唄。”
阿夏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轉頭看,陸安順著她目光望過去,見到穿著工服提著工具箱的另一個自己一臉倦容,從人行道那邊走過來。
“難道這說明你要消失了?”阿夏用手指卷著發梢問。
陸安定了定神,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又好像沒理解。
“反正你騙我我也看不出來。”陸安嘆口氣道。
“要是我消失了你怎么辦?”阿夏問。
“我會想你。”
“就這樣?”
“不然呢?”
“小心我電…哦,沒在身上。”阿夏摸了摸兜,看向旁邊。
在兩人說話時,一旁的夏茴已經從兜里摸出來電擊棒,偷偷跟在路過的電工后面。
“她想干嘛?”陸安表情詭異,打死他也想不到,在夏茴忽然出現在房間之前,竟然還尾隨過他,活像一個猥瑣的…美少女。
“收服一個古代土著,占領他的家,搶奪他的食物,剝削他的工資。”
陸安:“…不愧是你。”
夏茴一路尾隨,走到樓下的時候都沒有動作,眼睜睜看著渾身臟兮兮的陸安進了樓道,她退后幾步到街道外,抬頭望著上面。
過一會兒,五樓燈光亮起。
“你這應該叫社交牛逼癥吧?”陸安轉頭看向阿夏。
他想起來那天早晨,自己說在夢里看到了她。
她說你們古代肥宅真惡心。
這明明是壯,壯宅。
沒過多久,換了一身衣服簡單洗漱一下的電工陸安又從樓上下來,溜溜達達到街角吃了碗面,夏茴就在馬路對面偷偷看著。
淡定,淡定…
他只是個愚蠢的古代人。
夏茴深呼吸一口,再深呼吸一口,繼續深呼吸一口。
一個電工宅男而已。
陸安和阿夏就站在一旁,看著沒有發生末世的她,回來找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臭電工。
當初在末世的那個城市里,好像也是阿夏拿著刀,躲在暗處看了他許久。
陸安回憶起那時候,因為一個塑料袋,阿夏才被他發現,然后差點被一刀捅了,她騰騰跑走,再找到的時候是在天臺上,然后被綁起來摸遍了全身。
其實她一直是社交牛逼癥,不管末世還是另一個未來。
直到電工吃完飯,夏茴也沒有動手,眼睜睜看著陸安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回家睡覺,她打開電腦又關閉,依據直覺找了一家肯德基,坐在那里沉思。
夜幕緩緩降臨,夏茴望著窗外,屬于二十一世紀的車水馬龍,再看看照片上那個陌生而又帶一絲熟悉的臉,莫名的憂傷涌上心頭,有一種沖過去敲門的沖動。
“那時候,你在這里待了一夜?”陸安和阿夏站在玻璃窗外。
“我把她扔在深山老林里,她也能找出來一條路,活得好好的,你信不信?”
陸安沒話說,當初阿夏在末世里依然活了下來,后來身為夏茴…
總覺得夏茴是個廢物怎么回事。
“你試試不慣著。”阿夏斜眼看他。
“我信,我信。”
陸安真的信了,進警察局都能安然無恙出來,某方面來說,夏茴真的很厲害,只是在他面前的時候顯得有點…不能說是蠢,是懶。
深山老林自然是不會去的,夏茴第二天直接摸進了家里,對著電腦上的照片,和他屋子里比較了半天,中間還在沙發上打了個盹,順便吃點餅干,被噎住了還去廚房接了點自來水喝,直到夜幕降臨,一身疲憊的電工回到家里,坐在沙發上。
她站在暗處,拿著電擊棒捏了又捏,最終決定先進行和平友好的談話。
然后就被警察抓走了。
面對阿夏的眼神,陸安左顧右盼,就是不和她正面接觸。
“要是和見你爸一樣,出現之后說一句話消失,過一年再出現,我絕對不會報警了。”
“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然后你把我送進警察局。”
“你還把我綁起來摸呢。”陸安道,“這算扯平了。”
“哼。”
“話說回來,我可想不到,你接受過教育后的性格,竟然會這么…惡劣。”
那么又毒舌又喜歡抬杠。
在繁華現代的首次相遇,以送進警局而告終,陸安有點想笑,這應該是夏茴吃的最大的一個癟。
看夏茴說咻一下,當初自己臉上的迷惑表情,他很想跳出來作證,真的是‘咻’一下,就被扔過來了。
“還想看什么?帶你旅旅游。”阿夏朝他問。
“什么都可以嗎?”
“說說看。”
“我想去現代01年的9月11號。”
“算了,還是重新去三百年后吧,我剛剛想起來,忘了看你洗澡。”
阿夏挑了挑眉。
陸安面對她的眼神,解釋道:“別誤會,是那時候你和我說過三百年后不用水,可以干洗,我一直好奇干洗是什么樣的?”
“干洗也是要脫衣服的,你要看嗎?”
“又不是沒…咳,這樣調戲一個神是不是不太好?”陸安看著她。
阿夏盯著他,慢慢笑了,“和你的神這么說話?”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那個提著柴刀滿山坡亂躥的可憐阿夏。”
“現在不可憐了。”
阿夏牽起他的手一步邁出,漫天星河璀璨,冰冷的金屬戰艦橫陳在深空,各種光束如煙花般綻放。
和神站在一起。
陸安望著眼前明顯超出現代時間一大截的地方,腦海里忽然想起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