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雷霆萬鈞】

　　(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鄭七斤、彩色蝙蝠、逍遙★情外、情恨迷天、光輝的憲章、ene2011、冷星雨）

　　呂威璜終于看清，那是一顆西瓜大小的滾圓石頭，挾著一股令人氣血下沉的呼嚕嚕悶響，正正迎頭砸來。

　　呂威璜魂飛天外，從看清巨石到做出反應，他有一秒的時間。這時呂威璜周圍情況是這樣的：前面是欄桿，下方是兩丈高的城頭，跳下去頂多摔折腿，但肯定來不及；右邊是幾個扈從，擋住了去路；左邊是辛毗，他的扈從更多，同樣嚴密遮攔；最后，只有身后…

　　身后肯定也有扈從，但距離遠近卻不得而知，電光石火之間，無暇多慮，呂威璜只有、也只能賭一把。

　　這一瞬間，呂威璜發揮出一生中最強的爆發力，向后猛撞，不管后面有人沒人，他都要撞開一條生路。

　　身后果然有扈從，至少三個，被一身重甲的呂威璜橫撞過來，三四個扈從摔得人仰馬翻。而連連受阻的呂威璜終于成功撞出一條生路。

　　轟！石彈斜飛而入，撞碎護欄，木刺四射，瞬間扎傷包括辛毗在內近十人，痛呼之聲盈耳，血線標濺滿目。石彈落地，將夯得異常結實的地面砸出一個渾圓的大坑，堅硬的夯土猶如石塊般四下激射，將傷亡進一步擴大。

　　此時的呂威璜，從頭皮到腳皮都是麻的，震駭之余又慶幸不已。因為石彈落點之處，正是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倘若他還在原地，后果不堪設想。

　　正當呂威璜直拍胸口，以為逃過一劫之時，悲摧而駭人的一幕出現了。

　　石彈在堅硬的泥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后并未停止，而是彈跳著繼續前進。盡管呂威璜向后退開了至少五步，卻依然處在石彈彈掃的軌跡上。呂威璜也算是身經大小數十戰的宿將了，但十幾年的戰爭生涯里，從未見過這種大型投擲石彈應用于戰爭，所以也不明白其特性。正是這種無知，葬送了卿卿性命。

　　石彈落地、彈起，兇猛如故――呂威璜首當其沖。

　　嘭！就像砸碎了一個西瓜，頭骨爆裂，紅紅白白四下飛濺，其中一大塊腦回正拍在辛毗的臉上，如同碎了一塊豆腐…辛毗當場就抽了。

　　石彈爆掉呂威璜之后，其勢雖減未衰，一路彈跳，橫掃扈從人群，滾出一道長長的血肉之路，最后將門樓后墻砸出一個大洞，飛下樓去。從城下傳來一陣驚呼與慘叫聲來看，估計又沒少造孽。

　　這是一發試射的石彈，誰也想不到效果竟如此出人意料，就命中西門守將呂威璜，嚇抽了監軍辛毗，而且還造成三人死亡，輕重傷六人的戰果。

　　按理說，傷亡十個八個，對于一場戰役而言，連開胃菜都算不上，但這種打擊方式太駭人了，從來沒見過，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而最糟糕的是，主將第一時間戰死，群龍無首，指揮系統癱瘓，完美演繹了演義里一將被斬，全軍崩潰的場景。

　　鄴城西門城頭一片大亂，將佐奔突，士卒茫然，役夫恐慌，對攻擊方來說，這絕對是一個最好的進攻機會。

　　在龍狼軍陣前，有“先登第一將”之稱的樂進，不光是手，而是渾身都在發癢，恨不得抄起槍盾就往上沖。只可惜這一戰不是他指揮，更可惜的是，他只是一介“觀察員”，沒有戰斗任務。

　　這時龍狼軍上至馬悍，下至普通一卒，還不知道試射就干掉了一員大將，只當城頭大亂是被天降巨石所嚇，所以大伙依然各就各位，緊張調試投石機。

　　如果此時守軍能透過土臺木柵，看到后面的情況，估計要嚇傻――三十丈長的土臺，整整齊齊排列著二十架大家伙，而在土臺后方平地上，同樣擺放著二十架投石機，形成高低層次打擊。

　　馬悍并未一次性投入百架，而是先拿出一半試驗，根據戰果決定增減。

　　當第一顆石彈投出時，其余三十九架已作好準備。由于試射效果良好，也不需要再調試，哨樓上的了望手紅旗一劈，一連串當當當錘擊鐵栓之聲，三十九架投石機幾乎同時向鄴城投擲出五十斤石彈。

　　土臺上二十架投石機“主打”城頭，著力破壞門樓、角樓、女墻、雉碟及各種防御設施，而土臺后二十架投石機則主攻城墻，力圖摧毀城墻。

　　當數十顆碩大的巨石彈出現在半空，如流星般下墜時，整個鄴城亂哄哄的場面為之一靜。西門的士卒、役夫一個個仰首四十五度，嘴巴張大，表情呆滯。

　　轟！第一顆石彈墜落，擊中雉碟一角，碎屑崩濺，左近幾個士卒捂面大叫。石彈落地，砸出一個深坑，彈起翻滾，撞翻一臺油鍋，周圍十余役夫發出殺豬般尖叫，拚命逃竄，但挨得近的幾人已是身上冒煙，慘叫連連了。

　　轟轟轟！嘭嘭嘭！

　　接二連三的石彈密雨般落下，震人心魄的撞擊聲連綿不絕，鄴城西段城墻被打出一個個凹坑，遠遠看去，如同人臉上一個個麻點。對守軍而言，打到城墻還算是幸運，落到城頭上的石彈，幾乎全是催命符。每一顆，或多或少都能帶走幾條性命，至于傷者，更是沒法數。

　　其實每一顆石彈除非直接命中，否則是不會造成殺傷的，但壞就壞在城頭上非但站滿了人，更堆滿了各種守御工具，尤其是熱油沸水金汁石灰，這些東西被打翻濺射，后果簡直就是災難。

　　一時間，城頭上到處是哭喊慘叫，到處是奔跑的人影，擠壓踐踏，慘不忍睹。許多渾身冒煙著火的人影跑著跑著一頭栽倒，從城頭墜下，更造成恐慌蔓延。

　　首輪擲擊結束，就徹底攪亂了西門。六千余龍狼軍將士，全看呆了。

　　轟轟轟！嘭嘭嘭！

　　令人心驚肉跳的打擊聲再一次響起，第二輪打擊開始了。

　　龍狼軍投石兵基本上都是從輔兵中挑選健卒組成的，只經過不到兩個月的訓練，并且是第一次實戰。不過投石機操作簡單易上手，唯一有技術含量的，只有定放手。

　　所謂定放手，就是負責瞄準、調整諸元，最后劈旗下令的人員。每一架投石機操作手定員十人，定放手便為什長，也就是說，龍狼軍其實只動用了四十人加四十架投石機，就將鄴城西門城墻段上千守軍及千余役夫擊潰。

　　第二輪四十彈，除了有五彈打偏掉入護城河之外，其余三十五顆石彈，盡數結結實實在城頭城墻開花――畢竟這么大一個目標，哪怕準頭再差，要打不中也不容易。

　　終于，當連續三顆石彈擊中城墻上一個凸出的馬面時，這倒霉的馬面再抗不住，炸裂坍塌。里面的五個強弓手來不及逃出，全被活埋。

　　這慘烈的一幕嚇壞了所有藏身馬面與敵樓的士卒，紛紛如被踩塌巢穴的螞蟻，瘋狂逃出。狹窄的通道上頓時擠滿了無數人流，許多士卒役夫都被擠跌摔下墻根，輕則扭踝，重則斷脛。

　　僅僅兩輪擲擊，就擊潰了西門守軍，與其說是石彈的威力大，不如說是它對人的心理壓力山大。就像后世的炮擊，所造成的傷亡可能遠不及刺刀見紅，但震耳欲聾的炮聲、將人心臟都擠壓出來的劇震，被夷平的山頭陣地，撲天蓋地能將人掩埋的泥沙…這一切都足以令人崩潰。

　　這才是炮擊，呃，投石機陣的可怕之處。

　　直到這時，馬悍才發出進攻的命令。一千山越精兵，發出亢奮的尖嘯，縱躍如飛。百余舟橋輔兵扛著用來鋪浮橋的木樁、纜繩、鋪板，以及登城梯一馬當先。

　　滿目瘡痍的城頭，除了遍地死傷者，沒有任何能站立的人，更別提還擊了…

　　時不過午，西門郭城攻克。

　　即便是見識過投石機測試的龍狼諸將，也不敢置信，如此堅城，竟然只用了一個上午就拿下，而且、而且竟未傷亡一兵一卒！

　　龍狼諸將狂喜不已，紛紛圍住馬悍，要求給自己的部隊裝備這種投石機。客氣點的只要二十架，不客氣的，比如象樂進這樣的老部下，張口就是五十架。

　　馬悍就一句話：“去找馬德衡，他能造出多少，我就給你們多少。”

　　盡管馬悍也為投石機首次登場所取得的戰果振奮不已，但他多少比諸將多一些見識，知道投石機并非部下們所想像的那樣無敵大殺器。袁軍西門之敗，只是因此戰爭利器橫空出世，守軍無備，加之主將被一擊而斃，士氣急墜，恐懼飆升，方才有如此戰果。假以時日，投石機大量投入戰爭，各種應對措施必定層出不窮。戰爭，本就是一個矛與盾互相抗衡，此消彼長的過程。

　　黃昏時分，龍狼軍已徹底掃清外圍，全部占領西門。

　　馬悍旋即命人向西門子城射入一封箭書。

　　子城守將接到后，不敢怠慢，立即送往鎮北將軍府。

　　袁尚、審配、逢紀等人拆開一看，上面只有一句大白話：“是否繼續打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