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破去一個假的,還你一個新的

　　懸崖邊，起了一陣霧氣，裊裊繞繞，這霧氣起的突然，也起的奇怪。看。毛線、

　　正在慢慢往上攀爬的柳劍臣，視線突然被這霧氣給遮擋了，使得他分不清方向。

　　這是之前沒有過的，那種感覺，就如突然讓人用黑布把雙眼給蒙住了一般，不過好在他靈敏的聽覺還在，柳劍臣避開了有劇烈呼吸聲的方向，繼續往上攀爬。

　　不知爬了多久，前面觸手可及的地方，出現了一條水桶粗的黑色樹根，纏繞在崖壁上，柳劍臣伸手上去攀住，那樹根入手冰冷，不粗糙，反而有些滑膩，他也沒怎么注意，手腳并用爬了上去。

　　他拍了拍手掌，舒了一口氣，然后往四周看去，白茫茫的，看不真切，也不知道爬了多高了，沒想到自己抱著秦月魄落下去這么深。

　　突然感覺腳下的樹根動了一下，他的身體也被連帶著向前晃動，柳劍臣忙蹲下查看，那樹根居然動了，柳劍臣馬上明白了這“樹根”是何物，這一驚非同小可，背上的冷汗噌的一下就冒出來了。

　　幾乎是無意識的，柳劍臣腳下用力一蹬，雙手在崖壁上用力一按，整個人急速往上竄去，上到最后，柳劍臣感覺眼前一亮，竟然已經出了那片濃濃霧氣，又回到了懸崖上面。

　　懸崖上的空地，上面的樹枝荒草，都被碾壓過，留下一片狼藉的場面，空中彌漫著濃烈的腥臭味，沒有看到巨蛇的蹤影。

　　柳劍臣松了一口氣，剛才的那一驚，到現在都還心驚肉跳的，倒不是他如何怕那巨蛇，而是因為心里完全沒有準備，突然踩到了它身上，就如一只貓，突然被人踩到尾巴一樣的驚慌。

　　他四處張望，西邊的林子是不能再回去了，那里有鬼打墻和鬼宅，只能往北邊和東邊去，不過現在不忙著急著跑路，他的原意便是要引開那條巴蛇，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不過秦月魄可就危險了。

　　他走到崖邊，往下張望了一下，只見霧氣彌漫，什么也瞧不清楚，那劇烈的呼吸聲，這會兒也聽不到了，四處變得靜悄悄的，連一只鳥叫聲都沒有了。

　　正思索間，冷不防霧氣震動，一個巨大的墨青色蛇頭竄了出來，頭頂舉著一雙大眼睛瞪著柳劍臣，后腦上還長有兩只小角，那水桶粗般的蛇身呈黑色，多半都還在懸崖外的霧氣中，卻不知道有多長。

　　突然，它張開大嘴，呲牙咧嘴，猩紅的舌頭如一把開叉的劍，灰白的牙齒如一根根刺錐。

　　不等那蛇頭竄過來，柳劍臣早轉身拔腿朝東邊飛奔而去了。

　　一陣陣轟隆聲響起，那條巨蛇拖著粗大的身軀，快速朝柳劍臣追來，于是，又開始上演一場巨蛇追人的場面。

　　柳劍臣氣運周身，整個人如一只靈猴一般，在林子里，上跳下竄，躲避著巨蛇的追殺，他要把巨蛇引得遠遠的，這樣秦月魄才安全。

　　情急之下，慌不擇路，那里能跑就往那里竄，不知不覺中，柳劍臣奔進了一座峽谷中，突然，他急速停了下來，原來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只見前面立著一座石壁，高聳如云，看不到頂，左右兩邊同樣是豎直的高山。

　　那條巴蛇也追到了，停在離柳劍臣三丈外的地方，舉著一個碩大的腦袋，一雙眼睛里露出戲謔的目光，像是在說，看你這個卑小的螻蟻還能往哪兒跑。看。毛線、

　　柳劍臣將驚蟄抓在手里，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那條巨蛇，這會兒才真正看清楚，這條巴蛇是墨青色的蛇頭，黑色蛇身，得有三丈長，烏黑的蛇鱗泛著寒光。

　　不知怎么的，柳劍臣的腦海里，突然想起了在黃龍觀斬殺那條黑龍的場面，雖然那件事不知道是真還是幻，但這段記憶顯得很真實，讓他以為，他真的是斬殺過一條黑龍的。

　　“不管你是來自地獄的惡魔，還是幽冥的邪神，今天你如果要我的命的話，那得問問我，還有驚蟄答不答應。”柳劍臣在心里想道。

　　蒲老頭臨終前對他說，讓他一切小心，千萬別早死了。其實這還用說，一個人活得好好的，誰愿意把命給丟了呢？

　　那條巴蛇像是戲虐夠了，只見它的那顆大腦袋，向柳劍臣竄來，中途張開了大嘴，一條猩紅的舌頭伸縮不定，口中傳出一股腥臭味，同時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音，如人在劇烈呼吸一般。

　　柳劍臣一縱身，上了左邊的崖壁，見巨蛇的尾巴向他拍來，他的一只腳在崖壁上一蹬，整個人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去到了另一邊的崖壁上，堪堪躲過了巨蛇首尾結合的連環一擊。

　　被巴蛇尾巴擊中的巖壁，掉落了幾塊大石頭。

　　柳劍臣一只手抓住崖壁上凸出的石頭，穩定身體，一雙眼睛依舊盯著地上的巨蛇。

　　巴蛇一擊未中，像是發了火，仰著頭沖著柳劍臣咆哮，突然從它的口中吐出一道黑氣，如一把黑劍朝柳劍臣刺去，威勢凌厲，柳劍臣沒料到這巴蛇居然還會神通，心里一驚，手在巖壁上一按，又向另一邊的巖壁飛去，躲過這一擊。

　　那道如劍的黑氣，擊中了巖壁，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頓時石塊四處飛濺。

　　巴蛇像是知道他會故技重施，先是一顆大腦袋竄上來，張開大口想一口吞掉空中的柳劍臣。在空中的柳劍臣，右手的驚蟄劍揮出，一道如激流般的劍氣，對準了巴蛇的大腦袋，而他整個人也向另一個方向的巖壁飛去。

　　他人還未靠近巖壁，一條粗大的黑色尾巴席卷而來，砰的一聲，巴蛇的巨尾擊中了柳劍臣，如拍蒼蠅一般，把柳劍臣給拍飛了，遠遠地飛出，砰的一聲，柳劍臣先是撞在巖壁上，然后又滾落在地，只摔得柳劍臣五葷八素。

　　巴蛇的一擊非同小可，好在他一身玄氣充沛，護住了周身的要害，饒是如此，落地后的柳劍臣也是一口鮮血噴出，腦袋有些昏漲。

　　原來巴蛇的殺招，是尾巴的那一擊，前面的口吐黑氣，張嘴吞食，都只是幌子。

　　看到柳劍臣落地，巴蛇竟不給他喘息之機，又托著巨身朝柳劍臣奔來，張開大口準備一口吞掉他。

　　這一口如是咬實了的話，柳劍臣就得去見他爹娘了，都說人在生死瞬間，本能是最強的，他右手握著的驚蟄劍，在巴蛇快要咬中柳劍臣的一刻，突然被柳劍臣舉手往上一送，正對準了巴蛇的下顎，聽見噗嗤一聲，直沒劍柄。

　　柳劍臣本來已經受傷不輕，在這一驚嚇中，頓時昏了過去。

　　昏睡中，他感覺自己如墜火海，渾身燥熱不堪。

　　這一次昏睡，竟然沒有見到那蒲老頭，也沒有見到其他任何人，在渾身燥熱到極點時，柳劍臣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他是躺在一張竹席上，房間的四壁也是用竹子夾的，竟然是一棟用竹子建造的屋子。

　　耳邊傳來鳥叫聲，還有潺潺的流水聲，一縷陽光從窗戶上照了進來。

　　柳劍臣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給浸濕了，身上倒沒覺得哪里疼，被巴蛇擊中的傷，似乎已經好了。

　　進入他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救了他？

　　他記得自己被巴蛇擊傷，在快要被巴蛇一口吃掉的時候，自己在慌亂中，似乎用驚蟄刺中了巴蛇，然后他就不知道了。

　　起身打開房間的竹門，見自己身處的地方，是這棟竹樓的二樓，外面有一個走廊，走廊的盡頭有一個樓梯。

　　柳劍臣走下樓來，屋前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些破開的新鮮竹子，還有一些用竹子織好的用具，右邊是一間只有一層的竹屋，左邊不遠處，是一條小溪，流水聲便是從那兒傳來的。

　　柳劍臣舉目四望，這里是一個山谷，竹屋所在的地方，是一塊高出的平地。屋前遠的處，山巒如黛，連綿起伏，屋兩邊是懸崖峭壁，峭壁上多奇石奇樹，屋后則是一片青翠的竹林。

　　卻不知道是誰住在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就算不是一名綠野神仙，也必定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正想著，耳邊傳來一個聲音：“你醒了。”

　　柳劍臣轉身看去，見是一個佝僂老頭，他背上背著一個竹簍，一身灰色粗布衣服，發須都已經灰白，頭發挽在頭頂，用一根黑色布巾扎著，臉上的皺紋溝壑縱橫，唯有那雙眼睛很明亮。

　　不管是綠野神仙還是世外高人，這老人的形象都夠不上，倒很像是一名一輩子侍弄田地的老農。

　　柳劍臣行了一禮，口稱“老伯”。

　　對于這個稱呼，柳劍臣猶豫了一下，眼前的老人，可以稱呼老爺爺，也可以稱呼老丈，但最后他還是稱呼了一聲老伯。

　　老人盯著柳劍臣看了一會兒，然后點了點頭，說道：“恢復得挺快的。”

　　然后將背上的竹簍放下，走到溪邊洗了一下手，回到屋前才說：“你先到屋里坐，我去端飯菜來，睡了這許久，應該餓了。”

　　說完便走進了左邊的竹屋里，柳劍臣依言進了一樓的屋里，靠窗邊的地上，墊著一床竹席子，一張舊案幾和兩個蒲團都放在席子上，他走過去坐在右邊的蒲團上。

　　不一會兒，老人端著一個托盤進來，里面放著四肴小菜，兩碗米飯，一雙竹筷子，一壺茶，兩只杯子。

　　“吃吧，都是給你留的。”老人說道。

　　他坐在柳劍臣對面的蒲團上，倒了一杯茶喝著。

　　柳劍臣起身向老人作揖，口中說道：“多謝老伯的救命之恩，敢問老伯怎么稱呼？”

　　老人揮了揮手，說道：“先吃飯，吃完飯再說話。”

　　柳劍臣依言坐下吃飯，都是一些素菜，或許是餓了，飯菜味道極其的香甜，四個小菜，兩碗米飯，他全部吃完了。

　　老人見他吃完了，便將碗碟放在托盤里，拿了出去，很快又進來了。

　　老人將兩只茶杯都倒滿，放下壺后，這才說話：“老朽姓什么已經不記得了，因為這個地方叫坪溪，山野人都叫我坪溪老人。”

　　未等柳劍臣開口，坪溪老人又說道：“你是劍宗弟子？”

　　柳劍臣心里一驚，但還是坦然地承認了：“我叫柳劍臣，是劍宗弟子。”

　　既然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如果連身份都隱瞞的話，似乎對人家有些不尊敬。

　　老人點了點頭，不知是知道了的意思，還是稱贊柳劍臣心地誠實。

　　“只是你的一身修為是偽修為，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劍宗也允許門下弟子如此取巧？”老人又問道。

　　“偽修為？”

　　柳劍臣不明白老人的話，他本來也對修煉的事情，懂不了多少。

　　老人盯著柳劍臣看了一會兒，才說道：“世間的修士，有一類人，先練拳打熬體魄，再修真氣，由外及內，走的是以力證道的路子；還有一類人修道家玄氣，吸收天地靈氣，破氣海，通絳宮，連泥丸，最后修成道家真神，這是脫胎于上古練氣士的修煉方法，不過品階卻差了很多；還有一類人，便是你們劍宗，由道法而入劍修，儼然一成一種新的修煉法門，只是不為世間認知罷了。”

　　老人的一席話，說得柳劍臣兩眼泛光，這些可都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在他以往的觀念中，世間只有神仙和凡人之分。

　　“那您說的偽修為，是什么意思？”柳劍臣問道。

　　坪溪老人喝了一口茶水，這次柳劍臣眼疾手快，立即提起壺將老人的茶杯斟滿，只聽老人說道：“偽修為，說直白，便是假的，不是自己辛苦修煉得來的。”

　　柳劍臣一陣汗顏，紅著臉把對上官素雪說過的話，又對坪溪老人說了一遍。

　　老人點了點頭，沉吟片刻，才說道：“既是如此，你如想以后達到那至高的境界，定要舍棄現在的一身偽修為，然后再從頭開始修煉。”

　　柳劍臣在想，這位坪溪老人既然能說出這一番話，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他修為的問題，想來必定是一位高人。

　　于是，便改坐為跪，口中說道：“請老神仙教弟子。”

　　坪溪老人扶起柳劍臣，微笑道：“我也不是什么老神仙，不過咱們也算有緣，既然遇到了，我就幫你一把，好在為了救治你，早已為你服下散氣金丹，將你一身偽修為散得干干靜靜了，現在只要幫你從頭修煉就行了。”

　　聽了老人的話，柳劍臣心里一驚，忙探查氣海和經脈，果然空蕩的，而氣海中的那座周天星斗，也縮小了，幾乎微不可見。

　　頓時生出一種失落的感覺。

　　“小子，你也不要一副失落的樣子，古人說，不破不立，咱們今晚便開始，我幫你破去了一個假的，便還你一個新的。”老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