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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節 滅口

  哥舒翰這次不敢再大意,時間拖得越久,越容易出意外,杜清漣的劍他能擋得住,可若是李憲再安排下暗衛從其他地方射箭,在這種四面八方毫無遮掩的地方,他擋得住前面,卻未必護得住后面,唯有盡快離開,告訴司梧事敗,免得他也被牽連進來,方為上策。

  李憲看著已經盧悠悠頸間的血痕,咬了咬牙,“牽我的馬來!”

  “不必!”哥舒翰眼珠一轉,指著前面迎親用的一匹白馬說道:“我就要這匹馬!”

  他生于塞外,長于馬背之上,對馬兒的習性了如指掌,像寧王這般人物,他的馬雖是千挑萬選的寶馬良駒,卻也是馴熟了性子,對主人無比遵從,若是用了李憲的馬,跑到一半給他搗亂,那才是真的自投羅網。

  李憲皺了皺眉,一揮手,手下的侍衛急忙應命,將那匹白馬身上的紅綢解下,牽了過來。

  “走開!”

  哥舒翰一把搶過侍衛手中的韁繩,不等盧悠悠反應過來,便將她往馬背上一扔,自己也翻身上馬,一躬身躲過了身后的冷箭,拍馬疾馳而去。

  李憲一巴掌搶過侍衛手中的弓折斷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喝道:“誰讓你射箭的?來人,將他和盧家大小姐一起押入地牢,問清楚到底與何人勾結,企圖謀害本王!”

  “遵命!”

  “你們不能抓我!我是皇上皇后親封的寧王妃!”

  盧婧之大驚失色,拼命掙扎起來,“寧王,我才是你的王妃,從一開始跟你定親的就是我…你…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不要…”

  “堵上嘴!拖下去!”

  李憲早已不耐煩聽她辯解,只因父皇母后答應得太過痛快,以至于讓他放松了警惕,才會因忙于婚事一時大意,中了他們的詭計,只差一步就成了他們手中的傀儡。

  到這個時候,別說盧婧之,就算是盧丞相和皇后就在眼前,也無法阻止他處置這個女人。

  侍衛已將他的馬牽來,李憲沖著杜清漣拱拱手,說道:“這邊就有勞杜兄——”

  杜清漣皺了皺眉,不滿地說道:“你家的事,你自己處置,馬交給我,我去把她帶回來。”

  李憲搖搖頭,苦笑一聲,“是我累她落得如此地步,豈能再置身事外?她是我的人,我一定會帶她回來!”說罷,他翻身上馬,朝著哥舒翰離開的方向追去。

  杜清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事已至此,李憲既已清醒過來,此事關系到皇室隱私,已不容他再插手,他也只能幫忙做好善后,也算是對這個便宜徒弟和朋友有個交代。

  “快閃開!——”

  “啊——”

  原本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正陽街上,忽然從一處開始的騷亂,迅速地蔓延到整條街,尖叫聲、哭喊聲、怒罵聲響成一片,間或夾雜著婦孺的慘叫聲,使得一個好端端的繁華街市瞬間變成人間地獄般的慘狀。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縱馬而行的哥舒翰。

  盧悠悠被他綁在身后,知道是被他當成了擋箭牌,可眼睜睜看著他這般肆無忌憚地在人來人往的街市上橫沖直撞,驚懼之余,對這“刺客”更是痛恨不已。

  “小寶!”一個婦人驚呼一聲,眼睜睜看著那匹“驚馬”的前方,一個三歲小兒已嚇得目瞪口呆動彈不得,而她縱使嚇得魂飛魄散,也來不及上前救援。

  “小孩閃開!”

  “快攔住那匹馬!”

  “停下!——”

  旁邊的路人也跟著大叫,可那奔馬的速度之快,根本不給他們任何阻攔的機會。

  眼看那匹馬就要從小兒身上踐踏而過,哥舒翰陡然一提韁繩,整匹馬凌空一躍,帶著他和盧悠悠躍起數尺之高,堪堪從那小兒的頭頂躍過。

  盧悠悠看著一個婦人沖出來,抱住那個從馬蹄下僥幸逃生的小孩嚎啕大哭不已,小孩卻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一臉好奇地指著他們,“飛!他們會飛啊!”

  “就算騎術好也不該如此亂來,哪里來的蠻子——”

  盧悠悠總算松了口氣,對這個刺客也隱隱有了幾分熟悉之感。

  被取了心頭血之后,知道司梧就是武氏后人,盧悠悠自然想到當初逃婚之時遇到的那個狼面刺客就是哥舒翰,有這么一手好騎術的刺客,也不做第二人想,除了他沒跑了。

  只是想起當初他還幫過自己,那般豪爽大氣的塞外男兒,居然被司梧拐帶成這般心狠手辣的刺客,真是可惜。

  一路策馬疾馳,看到前方距離城門不過百尺,哥舒翰心頭一松,忽地感覺到一道視線凝注在自己身上,警覺地望去,抬頭一看,正好看到站在城門上的那人。

  盡管司梧頂盔摜甲,穿著一身御林軍的鎧甲,一半的面孔都被頭盔擋著,可哥舒翰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沒想到他會在這里接應自己,為他守住最關鍵的生路之門,不禁有些興奮地揮鞭向他示意,只需要頂多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就可以沖出城門…

  司梧居高臨下地看著長街上那一人猶如利箭破空而來,穿過紛擾的人群,披荊斬浪一般,那飛揚的眉眼中,滿滿的信賴,莫名地心口一痛,可還是舉起了手,朝著他微微一笑。

  “放箭!”

  哪怕明知道這一箭之后,就徹底斬斷了那份曾經生死與共的情誼,可他背上背負了太多的仇恨,早就已經沉沒在黑暗之中,無法掙脫,徹底割舍的這一刻,竟似有種解脫般的輕松。

  便是無間地獄,自此也是我一人獨去。

  “快跑!你傻了嗎?”

  盧悠悠被哥舒翰橫放在馬背上,他能看到的,她自然也能。司梧那一刻的表情變化,她看得清清楚楚。

  從被司梧取心頭血制蠱開始,她就知道,這人已經入魔,徹底瘋了,為了仇恨可以不擇手段,無心無情,可沒想到,他居然能對哥舒翰下手,還是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

  他們窩里反也就罷了,還要連累她的一條小命!

  內心吐槽了一萬條,還得不得不提醒綁匪,盧悠悠簡直想給自己的“善良”點贊,“蠢貨,人家要殺的可不止是我,連你也要被滅口,還不快逃?”

  “不…不會…怎么會?”

  哥舒翰看到司梧揮手下令的那一刻,怔了一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任憑盧悠悠在旁邊大吼大叫著,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勒馬駐足,眼睜睜地看著箭雨鋪天蓋地般朝自己襲來。

  “你是豬嗎?蠢到死啊!”

  盧悠悠深深理解了咆哮帝的真髓,對某些被洗腦的人來說,就算咆哮都未必能讓他醍醐灌頂清醒過來,可偏偏這會兒自己的小命就掛在他身上,又急又氣的簡直恨不得一錘子敲開他的腦袋,把里面進的水都給倒出來。

  “再不走,想拖我跟你一起死嗎?”

  她的手被綁著動彈不得,一偏頭,正好看到他握緊韁繩的大手就在旁邊,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上去,幾乎用盡全力,瞬間就咬出血來。

  刺痛之下,哥舒翰猛然清醒過來,一抖韁繩,腳下一踢馬腹,鞋上的馬刺狠狠刺入馬腹,馬兒吃痛之下,長嘶一聲,猛然向前一沖,他趁機將盧悠悠按下,自己則拔出彎刀,揮舞得如同旋風一般,迎著箭雨朝城門直沖了過去。

  守城的士兵沒想到他悍勇至廝,頓時亂了手腳,揮刀想要阻止,可明明看到這一人一馬身上已經不知中了多少箭,卻依舊毫不減速,朝著他們直沖了過來,那彎刀一揮,便如閃電一般,帶起一篷血雨,一條性命轉眼即逝。

  哥舒翰臉上的蒙面巾早已掉落,戴著的狼面具上不知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瀝瀝而下,整個人身上的煞氣有若實質一般,撲面而來,駭得那些士兵惶然后退,哪里能擋得住他。

  “關城門!”

  司梧在城墻上厲喝一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哥舒翰的厲害,既已動手,最容不得他逃走的便是他。

  這聲音雖然不高,可在無數人聲之中,依然無比清晰地傳入了哥舒翰的耳中,讓他渾身一震,狠狠地朝上看了一眼,再無猶豫,用力一勒韁繩,那馬兒猶如插上翅膀一般,生生從那些攔截的士兵頭頂飛躍而過,堪堪擠進正在關閉的城門,疾馳而去。

  “咣——”

  城門關閉的時候,夾斷了幾根馬尾,和著馬兒和哥舒翰身上噴濺的鮮血,一起灑落在城門前,形成一片色彩斑駁的畫卷。

  盧悠悠方才已被嚇得比起眼來,可現在睜開眼一看,卻愈發絕望。

  城門外的吊橋早已被拉起,他們縱使沖出了城門,面前橫著數丈寬的護城河,就算他們真的插上翅膀,也飛不過去。

  這,才是真正的絕路。

  司梧先前的每一步,就是為了逼他們走到這一步,他根本不想留他們一條生路,甚至連他們的尸體也不想留下,徹底斬草除根,毀尸滅跡,才能保住他自己。

  哥舒翰看到面前奔涌的河水,反而笑了一笑,曾幾何時,他一心想要完成的,都是司梧的心愿,既然這也是他的愿望,那便如他所愿吧!

  “駕!——”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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