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和艾森一道走進水壺巷。
今天他們穿得破舊了一些,倒沒引起什么特別的目光。巷里有座逼仄的窄門,門口躺著一個睡覺的男人,雷和艾森只能從他身上跨過去。窄門后是陰暗無光的小路,一個女人就在路邊袒露著干癟的**給孩子喂奶。
從女人身邊經過,雷進入一棟有九間房間的舊樓房,其中三間就是蓋文租下用來給工人工作的鞋廠。
雷進入其中一個房間,冬天這里的窗戶緊閉著,體味與油燈味兒混雜在一起很是嗆人,屋里的空當都被一捆捆的硬紙板、鞋幫和皮子塞滿了,他費了些功夫才找到落腳的地方。
艾森挨個訪查,記錄工人們的精神狀態。
艾森詢問一個工人:“最近睡眠怎么樣,會經常狂躁嗎?”
“他每天都睡的跟死豬一樣,警官,我們一天得工作十多個小時呢。”另一個工人咧嘴笑著,露出滿嘴黑牙,這是長期咬著鞋釘工作的后遺癥。
又仔細詢問,沒人出現幻覺或聽見詭異的聲音,艾森才結束訪查。
離開舊樓,艾森對雷說:“我們大部分工作就是這個。”
“挺枯燥的。”雷呼吸著房間外的新鮮空氣,多新鮮也算不上,整條巷子里垃圾味兒都彌漫不散,不過至少沒鞋廠里那么悶。
“枯燥比危險好,真希望這輩子就這么枯燥下去啊。”艾森感慨。
二人走到樓梯拐角,迎面卻撞上三個人。其中有兩張雷認識的面孔。穿教士服的薩莉斯特,還有南希。
“艾森警官?又見面了。”薩莉斯特跟艾森打著招呼,然后目光在雷臉上停留,露出回憶的神色。
“我是迦娜的哥哥,我們上次在學校見過。”雷提醒了薩莉斯特。
“哦,哦,抱歉,我記憶力越來越差了。”薩莉斯特點頭,又看向艾森,“他們還好嗎?那些間接受害者。”
“多虧您定期給他們做凈除儀式,他們精神狀態都很好。”艾森回答著,在狹窄的樓道上側身,讓薩莉斯特與南希還有另外一名少女通過。
“那我就放心了。”薩莉斯特點頭說著,對艾森道了聲謝,往樓上走去。
雷眼神閃了一下,把手揣進兜里。
南希看了看艾森,目光又落到雷身上好幾次,卻不知該不該打招呼。作為莫蘭書屋的店員,她多少知道雷和莫蘭有些不能說出來的秘密。但他卻跟一位異常調查員在一起,這就讓人納悶了。
難道貝德維爾先生在調查莫蘭先生?
南希不由擔心起來,她對超凡限制法案可沒什么概念,她只知道莫蘭先生是個善良的人。
見到南希猶豫的表情,雷大概明白,這女孩猜到了他的是異常調查員了。
“南希。”雷率先跟她打了個招呼,微笑道:“別把我的職業告訴迦娜,我還不想讓家人為我擔心。”
“額,好的,我當然不會。”
雷的笑容讓南希臉紅了一下。
我在想什么?貝德維爾先生看起來可不像忘恩負義的人,薩莉斯特嬤嬤說過異常調查員也是最崇高的職業之一,他們用生命幫維護著社會穩定,這是多么偉大的奉獻精神呀。
收起胡思亂想,南希匆匆上樓。
“走吧。”
艾森回頭跟雷說了一聲,繼續下樓,與此同時聊起了和薩莉斯特的事跡。
雷走在艾森背后,手仍揣在兜里,捻著一把細細的草灰。
昨晚隨手揣進兜里的白鼠尾草,在接近薩莉斯特時突然自燃了。
白鼠尾草性質和希鐵不同,它對普通靈界物質沒有反應,常用的領域是驅邪與凈化。
白鼠尾草的煙霧可以用來感知邪物的影響!
完美煉成的白鼠尾草,它的特殊性質多半也是在此基礎上延伸的。它在接近薩莉斯特時自燃了,薩莉斯特近期有很大可能接觸了邪物。
甚至不能排除她被邪物糾纏的可能性。
掏出手,看了一眼指尖烏黑的灰塵,雷悄然清理了這些痕跡。
他不由又想起迦娜那件變黑的護身符。
“艾森。”雷打斷了艾森的話,“剛才你說薩莉斯特嬤嬤會幫那些異常接觸者做凈除儀式。看起來不是只有我們在努力消弭異常因素的影響?”
“當然,光憑異常管理處可是獨木難支的。”艾森說,“一些教會人員也會處理這些事兒,不過那其中沒多少超凡者,很少有超凡者會像達姆和薩莉斯特嬤嬤那樣,愿意把時間花到這上面來。有時那些教會人員也會不慎接觸到異常事件,甚至邪物,他們同樣也付出了很多。”
“教會人員也會每月接受污穢之血檢定嗎?”雷又問。
“不會,不過我聽說教會有更嚴密精確的檢定方法。”艾森搖頭。
“我明白了。”
雷點點頭,心中暗道休息日得再去學校看看迦娜。
帶上完美煉成的白鼠尾草,這玩意對邪物比希鐵敏感得多,如果真是學校里出了問題,得盡快把問題根源揪出來。
“出發去下一個地方吧,金森街,上月的那個第二類異常接觸者。”
艾森再度跨過那個在窄門口睡覺的男人,一邊對雷說。
三天很快過去,雷在異常調查局的時間,幾乎都在四處奔波訪查中度過。
如果說貧民窟是岡堡這座初生之日下的暗影,那些接連不斷發生在陰影中的異常事件就是暗影下涌動的黑潮,一樁樁看似無害的第一類異常接觸案件背后,都似乎能牽出某根能追索到可怖之事的細線。
作為實習調查員,雷暫時不會參與深入的調查。他只在見到戴維德時,以受害者的身份,偶爾旁敲側擊,打探關于亞摩斯的案件調查進度。
好消息是案件暫時沒有進展,但雷也無叢探知荷官的真實身份。因為邪物的逼迫,他與地下煉金術士接觸,又引出了一樁又一樁的隱患,這便是追索超凡的無奈之處。
深夜,柏森威爾地下街區。
雷穿過陰暗的地下街巷,壓滿彈藥霰彈槍挎在斗篷內部,那柄大口徑的利奎德終究被他用完美煉成交換為一件稍重的希鐵護腕。
三天的準備時間還是稍顯倉促,他還是成功煉成了龍息草,這種里世界植物等階與希鐵相近,他煉成起來并不困難。
但他沒把龍息草帶在身上,這次的集會消息疑點太多,他不準備參與交易。
兩支王之沉淪藥劑的完全消化,讓雷的腳步輕盈得就像影子。他無聲融入黑暗之中,臨近煤市街,卻在鐵網外找了兩個爛鐵桶當掩體,隱藏起來。
“是想用這次集會試探異常管理處的調查進度嗎,荷官…”
超凡者五感敏銳,視線適應黑暗后,雷嚴密觀察著煤市街入口。
上次集會中,他提出的抽簽離開的方案的無法照顧到抽簽靠后者的利益。但跟蹤這種事本就是無法完全防范的。比如現在,他提早潛伏在這,只要集會照常舉行,他靜靜等待集會結束,就可以跟蹤任何一個人。
他的目標是荷官。
毫不猶豫就利用合作線人殺死異常調查員,這是個狠辣果斷的家伙,雷當然不放心可能對自己不利的證據掌握在這樣一個人手上。
死寂的黑暗中,時間過得很慢,二十多分鐘漫長得就像兩個小時。
終于,雷的視野里,一道披著斗篷的身影,接近了煤市街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