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3 試探

　　翌日。

　　還是老地方，黎城中心城區的來福酒樓。

　　日軍憲兵隊第三中隊長川島大尉，還有鬼子特高課的鬼冢大尉，外加上孔捷化身的株式會社商人松井孔太郎，三人再次碰頭。

　　見面之后貌似是洽談黎城的生意合作。

　　關于在黎城進行的一些生意項目，這幾日已經展開，有孔捷這個株式會社商人作為牽頭人。

　　川島和鬼冢則是提供一些便利式的服務。

　　有日軍軍方為株式會社的日本商人作為另類的保護傘，這是相當常見的事情。

　　另外，孔婕還直接舍棄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利益，并且明確的表示自己不會在黎城停留太久。

　　「所以，鬼冢君還有川島君，往后我在黎城的這些生意，就要靠你們二位幫著打點了！」

　　說是幫著打點，其實有點代理銷售的意思。

　　當然，作為憲兵隊的軍官，川島和鬼冢并不會直接出面，他們會派出了自己的一些心腹，以黎城的商人身份出面，然后與孔捷這邊合作。

　　到目前為止，率先進入黎城的一批生意主要是一些香煙、雞精、糖果、汽水之類的民用商品。

　　對于這些特別的商品，當時親自去檢查貨物的鬼冢和川島，也表示十分的驚訝。

　　因為這些東西在黎城的集市上并不是很常見。

　　特別是那個汽水，川島和鬼冢也親自嘗過，完全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配方，但是喝進嘴巴里那種味道的確是令人回味無窮。

　　當時品嘗過汽水的鬼冢直咂嘴巴：「松井君，這究竟是什么飲料，為何如此美味？」

　　孔捷介紹道：「可以理解為一種飲料，叫五萬特飲，似乎是一個叫孔五萬的大商人發明的飲料，最近在各地似乎都很受歡迎。

　　不止是咱們的地盤，包括民國政府的地盤，甚至是八路軍的根據地，我的商隊都曾見過這種汽水的身影。

　　味道嘛的確不錯，我相信肯定可以在咱們黎城打開市場！」

　　孔捷面不改色地說道。

　　就算眼前是小鬼子，也不耽擱孔支隊長推銷自己得意的商品。

　　「孔五萬，我聽說過那個家伙！」鬼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酒樓包間里。

　　三人碰面之后，當孔捷將這幾日在黎城做生意盈利的具體數據說出來，并表示，作為實際代理人的川島和鬼冢，按照抽成大概能拿到多少份額之后。

　　鬼冢和川島無不是面露喜色。

　　就這幾天的報酬，已經抵得上他們一兩個月的軍餉了。

　　就這還是這些生意沒有徹底展開的情況下，一旦徹底打通市場，那將帶來如何潑天的財富，簡直不可想象。

　　特別是鬼冢大尉，這次可以說是雙喜臨門。

　　歡快的氛圍下，川島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沖著鬼冢說道：「這可真是雙喜臨門的好事。

　　松井兄，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我們憲兵隊原本的特務機關長小野歸三少佐意外陣亡，眼下鬼冢君格外的受到大隊長閣下的器重。

　　幾乎已經成為整個憲兵隊情報部門的主要負責人。」

　　聞言，孔捷自然表現出驚喜的神色，連忙舉起酒杯，沖著鬼冢笑道：「如此說來，鬼冢君，這杯慶功酒，你可是必須要喝的！」

　　關于黎城鬼子憲兵隊的特務機關長小野規三的陣亡，孔捷自然早一步得到了消息。

　　此刻，同樣化身為自己的貼身保鏢的松井衛，也就是和尚，早已經返回，就跪坐在孔捷的身旁。

謹慎的孔捷自然清楚，自己身邊一直貼身的護衛如果突然消失，肯定有可能引起鬼冢這個小鬼子的　　懷疑。

　　所以和尚這邊配合著王喜奎，認出小野規三，干掉小野規三之后，當夜就返回了黎城。

　　城門關閉自然也不要緊。

　　像和尚這樣的高手，六七米高的城墻，借助攀巖繩，輕輕松松的就能翻進翻出。

　　接著，通過和尚得知，這次跟隨賈富貴前去和陳永春接頭的，竟然會是鬼子的特務機關長小野規三。

　　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

　　成功干掉小野規三之后，這憲兵隊的情報工作，基本上可以說是群龍無首了。

　　眼下又換上鬼冢這個，對于孔捷還算是比較信任的鬼子負責情報。

　　對于孔捷而言，從中斡旋的機會就更多了。

　　換句話說，孔捷此時的驚喜那可不一定都是假的，

　　三人舉起酒杯，洋溢著滿臉的笑容，碰了一個。

　　端起酒杯往嘴巴里灌的時候，鬼冢有意無意的用余光撇了一眼跪坐在孔捷身旁的魏和尚。

　　其實對于小野規三的陣亡，鬼冢很有些意外。

　　盡管按照賈富貴和陳永春對當時情形的回憶和解釋，應該是跟隨陳永春過來的八路軍的神槍手，隨機開槍，然后意外的打死了小野規三。

　　可這第一槍就直接干掉了小野規三。

　　之后，又干掉了幾個鬼子和偽軍，難道真的是隨機選擇的目標嗎？

　　可如果不是的話，對面的八路軍神槍手又怎么可能辨認的出來做了偽裝，并藏在隊伍中的小野規三呢？

　　對面的八路總不能見過小野規三吧？

　　賈富貴也不可能提前把信息傳遞出去。

　　干情報出身的鬼冢是個性格相當謹慎的家伙。

　　他仔細的分析過周邊的情況之后。

　　最終認為有可能把情報泄露出去的，似乎就只有眼前的松井孔太郎，或者是一直貼身跟著他的護衛松井衛。

　　而對于孔捷，其實鬼冢已經懷疑的不多。

　　畢竟老話說的好吃，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

　　他這些天從孔捷這里不知道得了多少好處，再加上孔捷株式會社商人，加上本身言語、舉止，并沒有任何的破綻。

　　出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論調。

　　反過來思索的話，鬼冢并不認為像松井孔太郎這樣一個株式會社的商人，會串通八路軍。

　　完全說不過去呀！

　　所以，鬼冢最終將懷疑的目標放在一直跟在孔捷身旁的貼身護衛和尚的身上。

　　在鬼冢的印象中，松井孔太郎每次去憲兵隊的時候，身邊這個松井衛一直跟著。

　　因此，這個松井衛是完全有機會看到小野規三的相貌的，如果他趁機把消息傳遞出去，的確有可能是導致小野規三陣亡的罪魁禍首。

　　所以今天一大早，鬼冢就特別邀請孔捷到來福九樓碰面，商議事情。

　　說是商議事情，實際上他就是想看一看，跟在孔捷身邊的那個中國保鏢是不是還在。

　　另外，鬼冢昨日特別到城門處盤查過情況，但守城的護衛說，似乎并沒有一個半光著腦袋的家伙出過城。

　　最終，當孔捷帶著保鏢和尚前來赴會，當望見和尚的那一刻，原本在鬼冢心底的疑慮，也只能無奈的打消。

　　鬼冢這才覺得是自己多慮了。

　　人家松井孔太郎也說過，這個中國人對他忠心耿耿，應該也不至于叛變，他不過是出于軍人的警覺，確認一下罷了。

　　「對了，川島君，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要搜查賈富貴的宅子的？」

酒過三巡，鬼冢突然問了一句，要說這次小野規三的意外身亡，和賈富貴被搜家還真是　　脫不了關系。

　　當時先是川島興沖沖的來找到鬼冢，然后表示要對賈富貴的住宅進行搜查。

　　說不定就能夠確定這賈富貴到底有沒有私通八路。

　　鬼冢一琢磨，還真是這么回事，于是兩人一拍即合，當其帶了隊伍，甚至還拉了軍犬，帶了些金屬探測器。

　　愣是將賈富貴的宅子掘地三尺的搜查了一遍。

　　果然搜出了那些鈔票，還有八路寫給賈富貴的書信。

　　之后，因為賈富貴引起了一系列的事件，最終小野規三甚至跟著賈富貴一起與陳永春接頭，這才意外身亡。

　　一直與鬼冢爭鋒相對的特務機關長小野規三就此倒下。

　　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賈富貴這條線，所以鬼冢才有此疑惑。

　　突如其來的詢問，孔捷的目光和川島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錯而過。

　　川島笑了笑，說道：

　　「鬼冢君，我也是突然想到，這個賈富貴身上有這么多值得懷疑的地方，可大隊長閣下偏偏還是選擇信任他。

　　我這心里頭也是不太甘心，所以就想著徹徹底底的到賈富貴的住宅里搜查一遍，說不定會有收獲。

　　沒成想，還真讓咱給搜出來了！」

　　川島并沒有出賣孔捷。

　　孔捷在心里感慨，真別說，這小鬼子還挺講義氣。

　　至于原因，其實也好理解。

　　這鬼冢和川島盡管是發小，川島在憲兵隊的日子難熬的時候，鬼冢還幫過他。

　　而鬼冢同樣一直受到小野規三的排擠，兩人可以說是抱團取暖。

　　但說到底，也只是朋友。

　　特別是到了今日，隨著小野規三的意外身亡，鬼冢立馬受到了憲兵隊大隊長江村的重用，這下子原本同樣都是日軍大尉的鬼冢和川島，一下子其實就有了地位上的差距。

　　這就是人性呀！不患窮，而患不均。

　　隨著鬼冢地位上的提升，川島依舊是笑臉相迎，但實際上，兩人已經不像之前相濡以沫的時候一樣開誠布公了。

　　哪里比得上精明的孔捷，上來就以川島的表哥的朋友自居，接著，在隨后的接觸中，孔捷更是拿出關懷后輩的長輩姿態。

　　對于川島那是方方面面都照顧的周全，不但進行經濟上的幫助，還進行軍事上的分析。

　　再加上孔捷亮出的特高課的身份。

　　或許，此刻相對于鬼冢來說，川島的心底對于孔捷的親近，恐怕還要多上幾分。

　　「原來如此，鬼冢君，可真有你的，說起來，這次我能夠上位，真是多虧了你提出的搜查賈富貴宅子的主意！」

　　鬼冢感慨著，緊接著，話鋒一轉，又問了一句：「川島君，其實我想聽一句實話，那賈富貴住宅里的那些日票，還有八路寫給他的私信，真的是那賈富貴所為嗎？」

　　突如其來的話語，川島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不動聲色的孔捷倒是從容的，將酒杯里最后的小半杯酒一飲而盡，然后笑著說道：

　　「中國人跟著我們皇軍做事，又有幾分真誠呢？賈富貴這種小角色根本無足輕重。

　　來，鬼冢君，川島君，為了咱們生意合作上的順利，為了日后一起合作發財，也為了鬼冢君和川島君能夠在憲兵隊得到重用，咱們再干一杯！」

　　哐當——

　　觥籌交錯之中，鬼冢方才所問的問題，似乎也被無形之間給轉移了話題。

　　川島也沒有繼續解釋，他并不準備出賣孔捷。

　　盡管他的心里和鬼冢的疑惑其實是一樣的。

他也覺得那些出現在賈富貴宅子里的鈔票和書信，有可能是偽造　　——那也一定是松井兄為了我著想，故意栽贓的賈富貴，這件事情我可不能告訴鬼冢，我得全部扛下來！

　　倒是挺講義氣的川島，在心底暗暗想著。

　　鬼冢不再追問，或許他已經從川島僵硬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

　　但正如孔捷所說，賈富貴這樣的小角色無足輕重。

　　更別說這次賈富貴被栽贓，最終最大的得益者似乎就是他鬼冢。

　　「來，愿我們的合作順利！」

　　三人再次碰杯。

　　客棧。

　　屋子里只剩下孔捷、和尚二人。

　　孔捷稍稍松了口氣，也有些意外，「鬼冢這個小鬼子還真他娘的狡猾，剛才在宴會上故意試探川島，假如川島把我賣出去的話，說不定還會引起鬼冢這個小鬼子的懷疑。

　　不過幸好，和尚你及時在夜里趕了回來。

　　你要是不在我身邊跟著，肯定會引起這個小鬼子的懷疑。」

　　和尚點了點頭，忽然建議的說了一句：「團長，要不俺找個機會把鬼冢這小子給他做了？」

　　孔捷怔了下。

　　和尚這小子怎么說話的？

　　口吻這么像土匪呢！

　　孔捷搖了搖頭：「別亂來，到目前為止，咱們已經摸清楚的情況是，這黎城的小鬼子肯定醞釀了陰謀，似乎是準備針對咱們的黃崖洞兵工廠發起偷襲。

　　但是小鬼是具體的偷襲計劃，還有鬼子暗藏在黎城的手段究竟是什么，咱們到目前為止還不清楚。

　　我想這一切的答案只能通過這個鬼冢才能搞清楚。

　　至于川島的話，他雖然對我已經完全信任，但是這小子似乎并沒有打入憲兵隊情報部門的核心，有好多事情他壓根不知道，那鬼冢也瞞著他。

　　關于小鬼子具體偷襲黃崖洞兵工廠的作戰計一劃，恐怕只有這個鬼冢才知道一些情況。」

　　「可是，團長，這小鬼又不可能主動告訴咱們，咱要怎么著才能把情報從這個小鬼子嘴巴里套出來呢？」和尚問道。

　　孔捷也有些頭疼，在沉默中思索了片刻，最后笑道：「再想辦法吧！等一等，總會有機會的，我想，小鬼子現在可比咱們著急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