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營長 記得請我喝酒

　　日軍每逢對八路軍進行大掃蕩期間，鬼子機場是時刻處于戰備狀態的。

　　筱冢義男的命令傳到之后，鬼子的戰斗機當即出發，趕赴太行區域，支援后撤的日軍部隊。

　　此次筱冢義男一共派出了二十幾架飛機。

　　并且在命令中強調：“完成對各路轉進部隊的增援之后，再伺機尋找八路軍根據地的一些顯著軍用設施，實施摧毀。”

　　此次的鐵滾大掃蕩,

　　很明顯，日軍敗得是體無完膚。

　　筱冢義男這老鬼子是有些狗急跳墻了。

　　自己出動兩萬余部隊，又是特工隊，又是觀摩團。

　　結果連八路軍根據地的腹地都沒有打到就慘敗而歸。

　　眼下也只能派戰斗機去八路軍根據地轟炸一番，欺負欺負沒有空軍力量的八路軍好了。

　　就當是對八路軍的示威，作為日軍慘敗后的遮羞布。

　　而就在鬼子的飛行隊出發之后不久。

　　坐鎮太原城司令部的筱冢義男,

　　又收到了各縣傳遞的糟糕消息。

　　竟有多支八路軍部隊滲透到各方縣城，并對縣城的大量軍官實施了暗中刺殺行動。

　　前來匯報消息的參謀臉色凝重。

　　“司令官閣下,

　　到目前為止，各縣紛紛傳來消息，有大量軍官遭到不明敵人的突襲，另外，咱們在城里的許多軍用供電站、通信站等，也多遭到潛入縣城的敵軍的暗中爆破，損失相當慘重。”

　　“陽泉的中原君被冷槍偷襲身亡！”

　　“壽陽、河源等多處縣城憲兵隊隊長遇刺身亡，還有大量軍官，甚至是偽軍的一些軍官都未能幸免。”

　　“到目前為止，據傳遞過來的數據統計，多方縣城遭到敵軍小股部隊的滲透突襲，已陣亡軍官兩百二十余人，其中我軍陣亡佐官十一人,

　　尉官七十四人，忠心于我帝國部隊的一些皇協軍軍官更是大量遇襲,

　　一百余人遇襲,

　　此外是我軍在各大縣城拉攏的維持協會的一些人員…”

　　參謀匯報完畢,

　　他注意到司令員筱冢義男的臉色難看的緊,

　　立在一旁，稍低著腦袋，不敢再多話。

　　“知道了，你下去吧！”

　　“嗨！”

　　參謀離開之后，筱冢義男再也忍不住了，大發雷霆，將桌案拍得震天響。

　　“八嘎，這些該死的混蛋！一定是八路軍，也只有可能是八路軍的突襲部隊。

　　我們前面掃蕩了他們根據地，他們接著就用小股部隊偷襲了我們的治安軍官，以此作為報復。”

　　一旁的鬼子參謀長北川步實說道：“將軍，八路用心歹毒，這是趁著我軍主力掃蕩其根椐地，趁虛而入，進入我縣城進行破壞。”

　　發過一通怒火的筱冢義男心情稍微平復了些，點了點頭，問道：“眼下各縣城情況如何？”

　　北川回道：“請將軍放心，潛入各方縣城的畢竟只是八路軍的小股部隊。”

　　“我軍迅速在城內進行布控、圍捕之后,

　　這些滲透進縣城偷襲的敵軍已經被迫撤離。”

　　“難道就沒有抓到俘虜？”筱冢義男喝問。

　　北川苦著臉搖了搖頭,

　　“將軍,

　　這些人絕對是有備而來,

　　偷襲的手段更是神出鬼沒，一擊偷襲得手，迅速撤離。

　　另外，我懷疑他們在城內有暗中策應的部隊。”

　　“偷襲事件爆發之后，我軍迅速對全城進行封鎖布控，但還是沒有能抓到敵軍，甚至連敵軍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筱冢義男聽罷，沉默良久，緩緩道：“治安不穩，何談掃蕩？這正是八路軍想要的結果。”

　　“此次掃蕩暫退之后，勢必要將重心放在對城內的治安上，定要將城內的八路軍奸細徹底篩查出來，清除一遍才是。”

　　中山村。

　　沈泉正率領戰士們打掃戰場。

　　松田大隊和炮兵中隊的鬼子，一千余人隊伍，已經被沈泉一行全殲于此。

　　在中山村周圍幾公里外則發生著戰斗。

　　那是沈泉安排的打援部隊，為的就是防止在中山村消滅鬼子大隊的時候，有日軍掃蕩部隊過來增援。

　　看著倒了一地的鬼子，死在火炮和重機槍下的鬼子占了大多數，一旁的八連長忍不住感慨道：

　　“營長，一千多號鬼子啊！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全被咱們突突了？”

　　沈泉笑道：“怎么，覺得像是在做夢？”

　　八連長道：“誰說不是呢？這要是在以前，這樣的戰斗咱想都不敢想，就這一千多號鬼子，估計都能讓咱獨立團被迫轉移。”

　　“可這仗打得忒痛快，這美國佬的勃朗寧重機槍就是好使，威力大，射速高，六挺重機槍那么一架，這小鬼子就像是送上門的西瓜，擦著就爛，打著就死。”

　　“我們連的重機槍手，戰斗結束之后咧著嘴找到我，還耍嘴皮子要我給他請功呢！”

　　“然后我就問了，你小子是立了什么功？”

　　“結果，營長你猜人家怎么說的？”

　　沈泉道：“咋說的？”

　　“人家說了，連長，戰斗的時候俺也沒仔細數，就保守著估計，俺用重機槍最少也打死了一百號鬼子，一個人一場戰斗打死一百號鬼子，這都不給請功的嗎？”

　　八連長十分形象，又夾雜著幾分滑稽地學著那重機槍手戰士的神情說道。

　　聽罷，沈泉頓時大笑道：“人家戰士說的對呀，當年咱們打鬼子那會兒，一名老兵能打死五個鬼子就算不錯了，人家打死一百號鬼子，這當然得請功。”

　　八連長苦笑道：“營長，您要是這么說的話，那其他幾個重機槍手兒肯定也不樂意了，這場戰斗，他們殺的也不少嘞！”

　　“那就都給請功，這有什么難的？”沈泉樂道。

　　八連長拍了拍因為繳獲彈藥滿是灰塵的雙手。

　　“得，這以后啊，重機槍手八成兒要成為我們連最搶手的位置了。”

　　沈泉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望著正在救治傷員的戰士們，半晌，說道：

　　“還記得團長曾經在一堂課上說過的話嗎？”

　　八連長撓了撓頭，“啥話？”

　　沈泉道：“團長說了，對于軍人而言，有一種東西比生命還重要，那就是軍人的榮耀。”

　　“可是在戰場上，當你爭取這種榮耀的同時，同樣意味著會承擔最大的風險。”

　　“戰士們可不能看得片面，這重機槍手的確能夠在戰場上給予敵人最大的殺傷。”

　　“可這同樣是最高危的位置，鬼子也不傻，像重機槍這樣恐怖的火力會是他們的第一打擊目標。”

　　“能活下來，還能殺死大量的鬼子，這已經是一種天大的幸運。”

　　八連長深以為然道：“營長，您這話說得太對了，咱們重機槍手戰士拿的是最厲害的武器，上了戰場殺的鬼子最多，掙下的榮譽也最多，平時在團里走路，那都是腦袋揚在半空上，牛哄哄的，憑什么？這是人家拿命拼出來的！”

　　“我也和戰士們說了，想打重機槍可以，平時把訓練搞上去，你得有那個經驗和能耐了，我才能把重機槍交到你們手上。”

　　沈泉笑著點了點頭，這話說得沒錯。

　　“我們的傷亡情況如何？統計完畢沒有？”

　　打仗總是要死人的，這根本無法避免。

　　每次殺鬼子的時候，戰士們打得痛快。

　　可戰斗結束，最不愿意提及的就是傷亡情況。

　　所以獨立團平時作戰的時候，戰斗不結束，為了不影響到戰士們的作戰情緒，傷亡情況是絕對不會提前告知的。

　　八連長嘆了口氣：“營長，這場戰斗咱們可以說是占據了全方位的優勢。”

　　“裝備比鬼子好，人數也不比鬼子少，但是這場戰斗打下來，咱們還是犧牲了一百多號戰士，另外受傷兩百余人。”

　　沈全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安排道：

　　“留下適當數量的戰士，抓緊時間救治傷員，收斂遺體，剩下的跟我走，戰斗還沒有結束，立刻向其他方向增援。”

　　“是！”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幾聲哨聲。

　　那是沈泉出于一貫的謹慎，安置在四周高坡上的警戒哨。

　　聽到哨聲，沈泉臉色登時劇變，連忙喝道：“鬼子的飛機來了，撤，所以人立刻往村子里撤退！”

　　“八連長，招呼部隊先運送傷員，立刻撤入村子，向地道轉移！”

　　先前的哨聲傳達的訊息是：空襲！

　　這意味著鬼子的敵機馬上就會抵達，只是被警戒哨戰士率先發現。

　　此次的作戰，戰士們其實也一直提防著鬼子派出飛機偷襲。

　　沈泉的命令迅速下達之后，戰士們急而不亂，迅速行動起來。

　　“所有人立刻后撤，戰場先不要打掃了！”

　　“太重的武器裝備全部丟下，先保住命要緊！”

　　沈泉一面吼著，一面指揮著戰士們迅速向中山村轉移。

　　沒有打掃完的戰場，也來不及打掃了。

　　那十幾門重炮由于笨重，在制戰士們先前的推動轉一下，此刻離了村口也還有十幾米的距離。

　　外面倒的是一地鬼子的尸體，戰士們急匆匆地將傷員和犧牲戰士的遺體率先抬進村子。

　　前后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半空中已經傳來鬼子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

　　聽到這聲音的沈泉心底咯噔了一聲。

　　“噪音太大了，鬼子的飛機估計是低空飛行過來的，咱們怕是沒可能躲開鬼子的視線，所有人立刻向地道轉移。”

　　好在先前的作戰爆發的區域離村子并不算遠。

　　戰士們迅速有序地進入村內，接著在沈泉的命令下，從地道的入口鉆進村內的地道。

　　這些地道挖設的都相當牢固，在地面三米以下，鬼子的飛機過來，只要不是長時間地沖著一片區域持續轟炸，不至于將這些挖設的地道炸塌。

　　戰士們的動作夠快。

　　傷員都轉移了過來，戰士們也基本上都進入村內，大部分成功進入了地道，還有一部分依托著村內的屋舍躲避，也不至于被鬼子的飛機輕易發現。

　　指揮著轉移完的沈泉稍稍松了一口氣。

　　外面已經傳來轟炸聲。

　　處在地道口的沈泉謹慎起見，安排著最后一批轉移過來的戰士進入地道時，多問了一句：“所有人都已經進村了吧？”

　　最后過來的通訊兵小戰士保田紅著眼睛說道：“營長，俺們排長還帶著大家在村子外面呢！”

　　沈泉大罵道：“怎么搞的？鬼子的飛機都已經過來了，我不是說了所有人立刻轉移嗎？”

　　原本已經急紅了眼的保田，眼眶里噙上了淚水，話語間有些嗚咽。

　　“營長，排長說俺們這次繳獲那十幾門火炮不容易，要是不把火炮拉進村子里，肯定會被鬼子的飛機發現，全給炸掉！”

　　“大家都往村子里跑的時候，排長帶著俺們反朝著火炮的方向跑，準備在鬼子的炸彈投下來之前，把火炮拉進村子里藏好。”

　　說到這里，保田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了，像是決堤似的砸落下來。

　　“營長…鬼子的炸彈來了…俺們都怕死，可看見排長往炮的方向跑，大家誰也沒有猶豫，全都跟了上去。”

　　“俺是在半道上被排長踹回來的。”

　　…保田決堤的淚水中，情形似乎回到了在鬼子的炸彈即將砸落的前一刻。

　　村外。

　　絕大部分戰士已經在沈泉的命令下進入中山村。

　　通訊排排長黃仁軒一直帶隊留在隊伍的最后方，確保整個過程中的通訊暢通。

　　確保沈泉這個指揮員可以第一時間收到通訊，得知戰士們具體的轉移情況，是不是最后一位戰士也已經轉移進村子。

　　炸彈快掉下來的時候，黃排長瞥見就在十多米外的十幾門火炮。

　　多好的火炮呀，就差這十來米的，再有片刻工夫就能拉到村子里了。

　　想到這里，黃排長一咬牙，顧不得性命，朝著火炮的方向跑去。

　　他當時也沒有多想，甚至沒有考慮到自己一個人是否能拉得動那些笨重的火炮。

　　接著，黃排長這么一跑，身邊通訊排二十多位戰士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

　　保田是通訊排最小的戰士，還不滿十八歲。

　　平時黃排長對保田是最照顧的，不像是排長，倒像是兄長。

　　眼見黃排長一行向著火炮的方向跑，保田也連忙跟了上去。

　　途中，臉色決然的黃排長忽然瞥見跟上來的保田，臉色驟變，大罵道：“小兔崽子，你跟上來做什么？”

　　“俺要跟排長一起把火炮搶回來。”

　　保田的理由是那么簡單純粹。

　　大家都猜到了黃排長的意圖。

　　黃仁軒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你不怕死的？”

　　保田咬著牙，“…排長都不怕，俺也不怕！”

　　“你個混蛋玩意兒，你小子才多大？毛都沒長齊，給我滾回去！”

　　“排長，俺不怕死！”

　　“屁話，老子又不是去送死，再說了，留你回去是給營長報信去的！”

　　說著，一向性情溫和的黃排長，扭頭直接一腳把保田踹翻在地上，大喝了一聲：“回去告訴營長，咱們營的機炮連，老子要定了，回頭讓營長記得請我喝酒！”

　　話音還沒有徹底落下，黃排長已經帶著通訊排的戰士們沖到了火炮所在地。

　　拉著火炮就賣力地朝著村子的方向推去。

　　保田是紅著眼睛跑回去向沈泉匯報情況的。

　　…地道口。

　　沈泉聽完保田的敘事，攥緊著拳頭太過用力，以至于指甲都快摳進了肉心。

　　轟隆——

　　整個地道外已經是一片轟鳴。

　　村子里似乎也遭到了爆炸的波及，地道口有雜物砸了下來。

　　“排長——”保田哭的稀里嘩啦的，就想往地道外傳，被眼疾手快的沈泉一把拽了回來，死死地按在墻壁上。

　　地道外的爆炸聲持續了好一陣子才逐漸停歇。

　　整個地道口幾乎被雜物完全封閉。

　　等到外面徹底沒了動靜，沈泉這才下令讓戰士們疏通了地道口，率先派出一些偵察戰士出了屋子，四處探查情況。

　　“營長，鬼子的飛機已經撤了！”

　　“村口，立刻去村口查看情況！”

　　沈泉一馬當先，沖出地道口，帶著一些戰士便往村口的方向趕去。

　　迅速趕到村口之后，孫泉一眼望過去，原本就淌了滿地的鬼子的尸體，已經被炸得肢體殘缺，一片狼藉。

　　整個村外的開闊地上，簡直像是一片煉獄。

　　但這些都不緊要。

　　沈泉的目光在空地上快速的搜索，他急于找到黃排長一行。

　　目光搜尋著，帶著急迫。

　　很快，

　　找到了，

　　那是二十多位戰士，穿著獨立團戰士特有的制式軍服。

　　嶄新的軍服，那是戰什么的驕傲！

　　還有腳上穿著的特質軍靴，那更是獨立團戰士們平日對外吹牛的資本。

　　此刻卻只是一片殘缺，二十多位戰士靜靜地躺在地上。

　　被鬼子的炸彈炸得同樣殘缺的幾門步兵炮和山炮散布在周圍，散落一地的零件證實，這些火炮無論在“生前”有多么的風光，此刻也只能淪為一地廢鐵。

　　“排長——”

　　撕心裂肺的哭聲。保田瘋了一般朝著一道身影撲了過去。

　　那身軀有些殘缺，一只手死死地扣在一門山炮的滾輪上。

　　他的面孔是模糊的，但浮現在戰士們印象中的黃排長的面孔，卻依舊清晰。

　　淚水從周邊活著的戰士們的眼角悄然滑落。

　　強打起精神的沈泉注意到，在村口的土墻下，被柴堆掩蓋著的地方，還有五門火炮，三門75mm山炮和兩門70mm步兵炮。

　　黃仁軒他做到了，用生命護下了這幾門火炮。

　　保田先前的話語似乎還在大家的耳畔回響：

　　“小兔崽子，有了這些火炮，往后咱們能少犧牲多少同志？幾百人甚至是幾千人，咱們通訊排就是全部犧牲了，那也值了！”

　　再也壓抑不住的淚水，從鐵血將領沈泉的眼角悄然滑落。

　　他在心底嘀咕著：

　　老黃，你的這頓酒，老子算是欠下了…他么的，不就是幾門火炮嗎，團長說了多少次了，武器再重要也沒有人命重要，你他娘咋就這么糊涂呢？

　　戰士們默默地繼續打掃著戰場，淚水噙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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