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繼續推移,在山道間蜿蜒前行的山路周邊一片死寂,烈日繼續揮發著光和熱,行進在沒什么遮掩的山道上的日軍,同樣熱得有些難耐。
一支日軍運輸隊,遙遙從山麓的盡頭出現,并逐漸接近。
這是一支日軍運輸中隊,全員有一百七十二號(未滿編)。
鬼子此次執行的任務,是將一批物資從縣城運輸到獨立團游擊區外圍的一些據點,以供養據點內駐守的日偽軍。
“這些日子,這八路軍獨立團是越來越猖狂了,聽說在據點周邊時常進行襲擾,還埋伏了不少狙擊手,據點里的帝國士兵們根本不敢露頭。”
“膽敢離開據點的,輕則受傷,重則當場被擊斃。據點里囤積的口糧也只能是坐吃山空,竟是淪落到需要咱們縣城運輸物資過來頂用的地步。。”
鬼子大尉中隊長原田武男開口,話語中有些憤慨。
“這八路軍獨立團果真有這么難纏嗎?我倒是想和這獨立團的部隊較量較量。”
一旁的鬼子副官沒有說話。
吹牛誰不會?
坂田聯隊、第四混成旅團、還有石井聯隊,估計也是這么想的。
結果呢?慘敗于獨立團手上,成為歷史。
隊伍繼續前進,別看原田武男先前說得囂張,可實際上愈是接近獨立團的方向,他的心底也愈是沒譜。
再加上這八路最喜歡干的就是切斷帝國部隊的物資供應。
眼下雖然是秘密出行,又選擇的山林間小道,也難免會被八路軍伏擊。
所以原田武男表現的還是相當謹慎。
但凡遇到山道的兩側像是可能藏有伏兵的地方,
原田武男都會立刻下令讓部隊停止前進,并讓偵察兵提前進入山道兩側進行偵查,
確定安全之后,
運輸隊伍才會繼續前進。
就這樣,
原田武男帶著運輸隊,逐漸向著沈泉一行的伏擊圈走來。
遠遠的望見那山道兩側的陡坡上,
密林叢生,一眼望去,視野都被樹林遮掩,
原田武男立馬警惕起來,他舉起望遠鏡,走上一處土坡,率先朝著兩側的山林觀察,只是觀察了好半晌,
也不見任何動靜。
返回隊伍之后,
原田武男對副官說道:“前方區域,
山道兩側的樹林密布,
很容易藏有伏兵,不得不防。”
副官表示道:“中隊長閣下,
那是否派偵查兵去偵查情況。”
原田武男卻是搖了搖頭,
說道:“兩次的密林面積太大,咱們的人手不多,想要全部偵查完畢費時費力,這樣,火力偵察一番。”
“嗨!”
命令下達之后,當即便有幾支機槍小組的鬼子,
三人一組,
兩人作為支架,抬起輕機槍腳架,一人架槍射擊,朝著山道兩側的山林突射了一陣子,還有些鬼子炮兵,又朝著兩側的山林發射了一些炮彈。
轟隆——
爆炸聲打破了山林的死寂,原田武男借助望遠鏡,向山道兩側望去,卻依舊不見任何動靜,只看到被炮彈炸開的地方,樹木摧折,
草葉亂飛。
在山路右側,
土坡棱線側后方的預備伏擊地點的某處,沈文月被日軍偵察火力的槍炮聲驚醒。
身旁,沈泉安排的負責保護沈文月的小戰士稍稍壓低聲音,說道:“聽這動靜,應該是小鬼子在進行火力偵察。”
沈文月點了點頭,心里佩服著二營長沈泉的先見之明,鬼子果然進行了火力偵察,如果先前將主力部隊就安排在前沿伏擊地點,此刻恐怕已經被火力偵察出來。
但凡發出一點動靜,立馬就會暴露。
而此刻的情況是,在山道兩側的密林里,只留有極少量的觀察哨而已。
那么大面積的密林,鬼子又是漫無目標的火力盲射,要打中觀察哨戰士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就這樣,山道下的日軍用機槍和擲彈筒火力對著兩側的密林偵查了一兩分鐘之后,見沒有任何動靜,原田武男下達了停火的命令,緊接著大手一揮:“繼續前進!”
日軍明顯已經相信,山道的兩側密林并沒有八路伏擊。
否則先前的機槍火力偵察、炮彈轟擊,總該暴露出動靜才是。
山道上的日軍繼續前進之后,沈泉安排在山道兩側的前沿觀察哨,立刻從視野開闊的棱線位置的樹干上跳下返回,向沈泉一行用手勢傳達了消息。
戰士們按照戰前的預備計劃,在二營長沈泉的率領下,借助密林的遮掩,悄無聲息之中,從預備伏擊地點轉移到前沿伏擊地點,
借助周邊的掩體重新潛伏下來,靜靜地等待著日軍踏進伏擊圈。
“小鬼子上當了,
等到他們進入伏擊圈,
這一戰穩贏。”
負責保護沈文月的戰士得意地說道。
沒過多久,
山道處的戰斗瞬間開啟。
依舊躲在大后方陣地的沈文月,只聽見山道間傳來密集的炮聲與槍聲,似乎還隱隱約約夾雜著回蕩在山林之間的屬于日軍的慘叫聲,和獨立團戰士們的喊殺聲。
紛雜的聲響在這隱蔽的山道間交織而起。
比沈文月以往聽過的任何樂曲都要更加的驚心動魄。
戰斗持續到第三分鐘時,山林間傳來的作戰的響動,已經從最初的驟然爆發,愈演愈烈,到此刻的逐漸停歇,沈文月坐不住了,對身旁的戰士說道:
“小武,前線戰士們英勇作戰的場面彌足珍貴,如果拍攝下來就可以成為永恒的紀念,以后不管是用于宣傳還是用于回憶,都是好的,我想趕到前面拍攝一些照片,可以嗎?”
小戰士連忙搖頭:“不行,營長說了,讓我寸步不離的保護沈記者,另外營長特別交代了,不能讓沈記者亂跑。”
“我只是想拍一些照片。”沈文月道。
小戰士想了想:“沈記者,前面太危險了,我幫你拍吧!”
“你會用相機拍攝?”
“這…不會!”
“放心吧,我只是在戰場的邊緣進行拍攝,不會有危險的。”
沈文月說著,嫣然一笑,這笑容看得純白如紙的小戰士有些目眩,稍稍愣神,同樣是從伏擊前沿退下來的沈文月,已經輕車熟路地按照原路,朝著前沿伏擊點跑去。
小戰士一時沒回過神來,沒能攔住,反應過來之后連忙跟了上去。
匆匆趕到先前的伏擊地點,借助居高臨下的地勢和開闊的視野向下望去,沈文月正好看到沈泉率領戰士們消滅殘余日軍的一幕。
沖鋒號早已經吹響,在不到三分鐘的猛烈火力打擊過后,趁著伏擊圈依舊籠罩在硝煙之中,沈泉直接下達了速戰速決的沖鋒命令。
第一梯隊的戰士們率先突進,又以手榴彈投擲后,后續梯隊的機槍手、近戰駁殼槍、散彈槍小組迅速推進,清掃戰場,肅清殘余敵軍。
一場驟然爆發的伏擊戰,雙方交戰不到五分鐘,戰斗似乎已經接近尾聲。
獨立團的伏擊明顯是從四個方向同時進行的,山道兩側的主要伏擊點外加上東西兩向的攔截點,就像是一個包圍圈,迅速收縮,將伏擊圈內的日軍一舉消滅。
趕到的沈文月顧不得心底的震撼,連忙舉起手中的相機,找到合適的距離之后,緊忙拍攝起來。
拍了幾張遠景之后,沈聞月又一路朝著已經結束的戰場趕去,準備就近拍攝一些照片。
身后小戰士已經跟了上來,隨時警惕四周。
兩人接近之后,經過山道,看到一具具日寇的尸體,大多都在炮轟下被炸得殘缺。
谷彭</span沈文月是去過前線的,但如此近距離地感受戰爭的慘烈,應該還是第一次,她雖未像第一次見到這般情形的人哇哇大吐,臉色卻在這般慘烈情形的沖擊下稍稍有些發白。
繼續前進中,沈文月正準備向沈泉所在的地方趕去,一個沒有死透的鬼子忽然哇哇怪叫著坐立起來,拉動槍栓就將槍口對準了沈文月。
砰——
槍聲響了,那沒有死透的鬼子被子彈打中胸口,重新躺倒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負責保護沈文悅的小戰士及時出手,用手中的步槍擊斃了那沒有死透的鬼子。
沈月回頭看去,先前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那個有些靦腆,沖著他笑他還會臉紅的小戰士,此刻殺起小鬼子來,卻是絲毫不見猶豫。
“沈記者,你可要小心些,這些小鬼子可惡得很,只要是沒死透的,隨時有可能偷偷的爬起來給你一槍。”
小戰士一面重新拉動槍栓,一面警惕著四周,向沈文月走進了一些,說道。
不遠處的沈泉聽到槍聲趕了過來,見到沈文月,對著身旁的小戰士便是一頓臭罵:“小武,你小子怎么搞的?不是讓你看好沈記者嗎?”
沈文月忙道:“沈營長,不怪小武,是我自己要跟來的,方才小武還救了我。”
沈泉蹙眉道:“沈小姐,戰場不是兒戲,隨時有可能死人,你在這里,我可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沈文月點了點頭,說道:“請沈營長放心,實地采訪的一線報人,并不是溫室里的花朵,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雖然不如沖鋒陷陣的八路軍戰士們一樣勇敢,但是出現在這里進行實地采訪,我同樣做好了隨時面對死亡的心理準備。”
說吧,毫不嬌柔造作的沈文月話鋒一轉,就地采訪問道:“從戰斗開始到現在,我仔細掐過表,只有五分二十七秒,這么短的時間內消滅日軍一個中隊的兵力,我盡管親眼所見,卻還是難以想象,沈營長,請問你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沈泉笑道:“用了五分二十七秒嗎?說起來,每次打伏擊戰,我們講究速戰速決,但具體用了多少時間,還真沒有去注意過。”
“至于沈記者要問的這原因嗎?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說這些小鬼子太弱了。”
“鬼子太弱?”一面采訪中,早已經拿出了速記本的沈文月愣住,有些傻眼,這算是什么理由?還從來沒有聽到哪支國軍部隊敢揚言說日軍太弱的。
鬼子的戰斗力強悍,在國軍方面似乎早已經是共識。
沈泉卻是堅信自己的答案,“就是太弱了,這畢竟只是鬼子的運輸部隊,比不上小鬼子的正規作戰部隊。
另外沈記者應該也知道,抗戰剛爆發時候,鬼子的甲種師團的部隊那才叫個精銳,至于眼下的這些鬼子,不過是負責治安的乙種師團的二流部隊罷了,不值一提。”
咔嚓——
沈泉指點江山,一臉自信的神情,就這樣被一旁的沈文月抓拍了下來。
照相機的閃光將二營長驚醒,二營長愣了愣,“沈記者,你剛才拍我了?”
沈文月點了點頭。
“意思是,我可能會上報紙,全國人民都能看到我沈泉的那種?”沈泉瞪圓了眼睛。
沈文月又點了點頭。
沈泉被唬了一跳,接著臉上涌現出激動,連忙整了整軍裝,將從來不曾系過的第一顆紐扣系上,將斜帶的帽子重新戴正,駁殼槍拿在手中,做出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一本正經說道:“沈記者,這還是我第一次上報紙呢!你早說要拍我,我也好準備準備,剛才那像什么樣子,這下好了,麻煩沈記者再給我拍一張。”
“我們八路軍講究的是軍容整齊,紀律嚴明,剛才那樣子可不做數。”
沈文月看了看相機,無奈道:“不好意思,膠卷剛好用沒了。”
沈泉:“…”
完了,剛才的情況有損咱光輝的形象啊!
一臉郁悶的沈泉,卻讓一旁的沈文月偷笑起來。
在沈文月看來,方才沈營長真情流露,那才更加的真實,這才是記者最喜歡的素材。
同時又有些感慨:
看著眼前這位突然幽默,甚至可愛起來的二營長,沈文月甚至無法將其與方才那個率領將士們勇猛沖殺、面對日寇時甚至有些兇殘暴戾的鐵血將領聯系在一起。
接著,沈文月繼續實地采訪,又對參與了作戰的一些排長、班長還有戰士們都做了采訪,記了筆錄。
沈泉這邊則是繼續指揮著戰士們抓緊時間打掃戰場。
由于戰場處在日軍的據點與縣城之間,不宜久留,迅速打掃完戰場之后,沈泉下令返程離開。
回程的途中,隊伍里多了八具英勇犧牲的戰士的遺體。
其中兩人是班長,還有三名是副班長。
這一點,沈文月曾經在對孔捷的采訪中了解過,在八路軍部隊,干部的傷亡率是很高的。
無他,每逢沖鋒陷陣,八路軍的班排長們定是一馬當先。
將不畏死,士不貪生,在八路軍部隊表現得淋漓盡致。
望著眼前犧牲的八位戰士,沈文月記得,在伏擊戰開始之前,自己還采訪過其中一位老班長。
以八名戰士的犧牲,換取了日軍一個中隊的覆滅。
若是在國軍陣營,沈文月知道,這必是天大的勝利,絕對會被大加報道和宣傳。
此刻,在這些八路軍戰士還有干部們的臉上,她看到的卻依舊只有平靜。
八人陣亡,要比沈泉之前定下的最低標準還要好得多。
可在這些八路軍戰士們的神情中,特別是背著、抬著這些犧牲的戰士遺體的同志們閃爍著的淚花中,沈文月清楚,這個“八”在八路軍部隊里絕不會只是一個數字。
“這是八位志同道合、同生共死的同志、戰友的離去!”
“我們心里頭想哭,可臉上還是要帶著笑。”
“我們八路軍講究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犧牲與死亡,只會激勵活著的戰士們繼續奮勇前行,一切的困難和苦楚,只管笑著面對就是了。”
“我們會一面悲傷著這些戰友的犧牲,一面為這些戰友們的英勇感到驕傲和自豪,這是軍人的最高榮耀!”
沈泉緩緩開口。
周圍一百多號戰士們齊聲應道:
“我們時刻準備著為革命事業奉獻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返回的途中,傾聽著這一切的沈文月,在速記本上記錄時,握著筆的右手輕微地顫抖著,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著轉,她一字一字地將這些令人潸然淚下,又滿心震撼的話語,絲毫不差地記在本子上。
在最后一句總結時,沈文月這樣寫道:
“八路軍獨立團表現出來的戰斗力之強悍令人震撼,在這份戰斗力的背后是血與淚、信仰與意志力的共筑,這支部隊的橫空出世,必將震動整個中華…”
“八路軍,當之無愧的鐵血之師,仁義之師、英勇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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