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4 娘兒們什么的老子才不稀罕
四日。
孔捷起了個大清早，外面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雪花。
都說瑞雪兆豐年，可這年頭，四處戰亂，還談什么豐年不豐年，一下雪，無論是困苦的百姓，還是堅守的戰士們，只感覺到刺進骨子里的寒冷。
獨立團的條件倒是要好得多，團部的供暖情況，和戰士們睡覺的通鋪的供暖情況，孔捷是親自檢查對比過的。
沒什么差距，就是人多人少的問題。
戰士們人多，擠在一個通鋪里，反倒更加暖和。
炊事班燒熱的炕，余熱祛除了前半夜的寒冷，后半夜的寒冷則是靠著那煤爐子驅散。
修械所那邊對煤爐子做了改造，將煤爐子的連接處外伸了一個小煙囪，然后再從土屋內打一個煙囪洞伸到屋外面，即可以保證室內供暖的同時，又不會受到煤氣的影響。
起了大早的孔捷叫醒了和尚，借著興頭，在漫天飛舞的雪花里，和和尚操練了一陣子。
這大冬天的，還是動一動的好，練了一陣子，渾身發熱，手腳暖和的孔捷也不覺得冷了。
和和尚對練，效果不錯，孔捷感覺自己的武藝又有精進。
和尚照例是一臉郁悶，誰也不愿意光挨揍不還手，“團長，俺啥時候能還手？”
“等我干翻李大頭的時候。”孔捷一派正經道。
見和尚傻眼，孔捷笑罵道：“和尚，你小子這是什么眼神？告訴你，他李云龍自幼習武，我孔捷也打小就練過。
他李云龍練的是八卦掌，我練的是通臂拳。
剛認識那會兒，我和李云龍就沒少切磋干架，水平也就是半斤八倆。
眼下那小子整日窩在炕里打哆嗦，我這邊每天有你這少林寺的武僧練手，你瞧著吧，要不了幾天，我一準兒能干翻李大頭。”
和尚笑了笑，連忙點了點頭：“哎！”
心里頭則是琢磨著，團長要是打贏了李團長，這下子自己就能還手了吧！
孔捷：“你小子別想太多，打贏了李大頭，咱倆切磋這事兒就暫時停了。”
和尚：“…”
“行了，別苦著張臉了，準備準備，咱們上午去總部后勤部一趟。”孔捷道。
“哎！”
和尚應了一聲，去牽了馬。
孔捷騎著自己的戰馬大白，和尚騎著另一匹精挑細選出來的戰馬，并駕而行，一路踩著在地面上淡淡地積了一層的白雪，印出一連串的馬蹄印，朝著總部兵工廠的方向進發。
八路軍總部后勤部。
孔捷和和尚的馬還沒到，哨兵遠遠地察覺到情況，消息立馬傳到了后勤部部長張萬和的耳朵里。
“部長，孔團長來了。”
正在后勤部過著滋潤小日子，烤著一盆炭火的張萬和，一聽這消息，忙不迭地從板凳上站起身，眼睛四顧著可以逃竄的地方，一面說道：“就說我不在，記好了，千萬別說漏了！”
“部長，那我得編個什么理由好？”
“就說我去總部向老總匯報情況了。”
說著，張萬和找好了地方，干脆就躲在后勤部的廠房里。
一聽說孔捷來了，這張萬和像是老鼠見了貓。
沒辦法，頭疼呀，大債主來了，誰敢不躲？
后勤部這半年來，可是收了獨立團太多的好處。
從破襲作戰開始，獨立團送來了大批的布料、鋼材、鐵、電線之類資源。
再到獨立團拿下華北治安軍輕型兵工廠之后，那可是給后勤部的水腰子兵工廠，送來了大批的兵工生產設備。
不久之前，又送來了十萬枚銅元，那可全都是生產子彈的好材料。
可是后勤部拿了人家獨立團，拿了人家孔捷這么多的好處，作為后勤部部長，他張萬和總得有點兒表示吧？
這段時間，作為后勤部部長的張萬和，腰桿子都挺直了，不全是沾了人家孔捷的光嘛！
可這但凡和李云龍能沾點兒關系的干部，多少也有點共同的尿性。
這張萬合作為后勤部部長，號稱是鐵公雞，沒有上面的命令，向來是一毛不拔。
眼下老張就想招了，能躲就躲唄！
萬一老孔來了，獅子大張口，我這后勤部部長還怎么當？
另外，張萬和可是聽說了，前不久，他鐵三角三個團才打了一場大勝仗，繳獲了不少裝備、彈藥和物資，獨立團現在富的都快流油了，至于惦記著后勤部這點湯湯水水？
正想著，孔捷的大嗓門兒已經傳了過來。
“老張，老張——”
聽著聲音愈發逼近，躲在廠房里的張萬和冷汗都快下來了，心里頭忍不住的嘀咕，這老孔，怎么像是知道老子在這里似的，直奔著廠房就過來了？
“孔團長，您怎么來了？”
“我來找老張的，你們張部長呢？”
“哦，我們部長這些天剛好不在后勤部，去總部向老總匯報情況去了。”
后勤部的小劉解釋道。
躲在廠房里的張萬和，這才松了口氣，心中暗道萬幸，幸好自己提前找小劉擋了擋，這下子你老孔沒招兒了吧？
哈哈哈——
張萬和正在無聲中笑著，然后就聽見外面院子里的孔捷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張萬和那小子這么和你說的吧？”
“嗯…啊，沒有沒有，是我們部長交代我這么說的，不是，是我們部長讓我轉告孔團長，就說他不在，不不不，不是，是我們部長他就在…不在后勤部！”
張萬和：“…”
孔捷：“…”
和尚：“…”
“哦——，原來老張那家伙不在呀！”
小劉的語無倫次，立馬暴露了實情。
孔捷卻佯裝不知，故意將聲調拉得老長。
躲在廠房里的張萬和暗道完蛋了，結果峰回路轉，立馬又慶幸起來。
“幸好，幸好！”
孔捷：“既然你們張部長不在，那就更好說了，我和你們張部長是白紙黑字，早有過約定的，欠條我都帶來了，這次過來，我準備先拉上一千套軍裝，另外，手榴彈給我來個一百箱，子彈弄個五萬發，還有上回我和老張提到過的駁殼槍，給我弄上兩百支，還有…”
小劉：“…”
“哈哈，老孔，你怎么來了？真是稀客呀！”
從廠房里傳出的張萬和的大笑聲，打斷了孔捷正準備繼續說下去的話語。
見著從廠房里大步走出來的張萬和，孔捷樂道：“呦，這不是咱們張部長吧？小劉，你不是說老張去總部向老總匯報情況了嗎？眼前怎么回事兒？”
小劉：“…”
張萬和笑道：“老孔，你就別難為小劉了，話是我讓他幫著說的。你小子每次來我后勤部，總得讓我們后勤部損失好一筆物資，我不得躲著你點兒？只是眼下再不出來，你小子怕是要把我這后勤部給搬空了。”
孔捷大罵道：“老張，你這就太不厚道了，羊毛出在羊身上，羊我可是都給你送來了，我就來薅點羊毛，這不過分吧？”
大笑聲中，張萬和請孔捷進了屋子，兩人圍著火盆繼續商談。
進了屋，孔捷也不多做耽擱，開門見山道：“老張，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了，我剛才和小劉說的，那可不是開玩笑，這次我過來，裝備可是要拉走的。”
“一千套軍裝，一百箱手榴彈，五萬發子彈，外加上兩百支駁殼槍槍？”
“對，一樣也不能少。”孔捷點頭道。
張萬和人傻了，接著拿出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慷慨，指著自己說道：“老孔，你看我老張還有幾斤幾兩，你拿去賣了得了，話我放這兒了，要裝備沒有，要命一條。
獅子大張口，也不帶你這么夸張的吧？”
孔捷開始掰著手指算賬：“各類機床設備十幾臺、技術人員外加上熟練工人、袁廠長、肥田粉炸藥的生產工藝、我獨立團先后給你送來的大批鋼材、前后十幾萬枚銅元…”
孔捷一條條地說著，言外之意，你老張欠了我太多了。
張萬和算是怕了，連忙求饒道：“得，老孔，你可別說了，我算是怕你了，你和李云龍那小子一樣，是個會軟磨硬泡的主，我今天要是不答應你，你怕是賴在我這兒就不走了，只是你說的這些武器全部提供，那是不可能的。
這樣，我退一步，軍裝我給你一百套，手榴彈我給你弄上十箱，銅元生產的子彈，我給你弄上五千發，另外駁殼槍二十支，你看怎么樣？”
“不怎么樣。”孔捷黑著臉罵道：“難怪人家都說那后勤部部長張萬和是個鐵公雞，一毛不拔，今兒我算是見著了。
你這哪是退一步，你這分明是退了十步。
我要的裝備，好家伙，你一下子就給我縮到十分之一了？”
債主是大爺的道理，張萬和自然是懂的。
更關鍵的是，眼前這位可不止是債主，還是金主。
張萬和能當上總部后勤部的部長，那眼光也不是蓋的，總不能涸澤而漁，眼前要是不把孔大爺伺候好了，將來獨立團再弄了物資，還能輪得到他張萬和嗎？
遠的不說，就這半年時間，獨立團從鬼子、偽軍手上繳獲了多少物資？
孔捷的獨立團對于后勤部的貢獻，那也算是頭一份了。
“哈哈，玩笑，開個玩笑，老孔啊，咱倆可是大別山的老鄉，又是認識了這么多年的老同志了，這些事情還不是好商量嗎？”
“另外，別人不知道你獨立團的情況，我老張還能不清楚嗎？前段時間你們獨立團，可是又發了一筆大財，現在團里恐怕都富的流油了吧！還差我后勤部這仨瓜倆棗的？”
孔捷道：“老張，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那獨立團現在有兩千五百多號戰士，那可是兩千五百多張嘴，兩千五百多個身子，吃的穿的，哪個不要后勤方面供應著？
前線這些物資和裝備，大多只能靠繳獲來獲取。
我這個做團長的，要是不精打細算過日子，也不用小鬼子動手，全團就餓死了。”
哈哈哈哈——
張萬和笑了起來，“行，老孔，既然你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這樣，你也別獅子大開口，你給我報個實際價。”
“棉衣五百套，這眼下天越來越冷了，上次我可是又給你們后勤部送來了不少的布料，還有從敵占區縣城大量買回來的棉花之類，夠你們后勤部趕制出個一兩千套軍裝了，我要五百套，這不算多吧？”
“沒問題。”張萬和道。
“手榴彈一百箱，老張，你可不別小氣，肥田粉炸藥的生產工藝咱兵工廠是有的。
這肥田粉也很容易買到，現在咱們水腰子兵工廠的規模也擴大了不少，你這手榴彈生產出來了，放在后勤部也只能發霉，不如交給我們前線作戰部隊，我們以戰養戰，能把更多的物資裝備給你們送回來。”
張萬和咬了咬牙：“好！”
“另外，銅元生產的紅頭子彈，你給我準備個兩萬發。”
“兩萬發！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老孔，兩萬發子彈太多了。”
孔捷道：“多嗎？我可是給你老張先后送來了十幾萬枚銅元，那可就是十幾萬顆子彈，我只要兩萬發，這應該是很合理的吧？”
“另外駁殼槍給我準備上一百支，最好都是二十響的。”
“你把我賣了算了。”張萬和大喊道，直接撂挑子，說啥也不干了。
孔捷道：“十萬枚銅元，明天就給你送來。”
原本還一臉決絕的張萬和愣住了，“當真？”
“放心，一手交銅元，一手我拿裝備，你要是不信，明天我讓和尚把銅元送過來，你老張親自點一點。”
張萬和當即轉愁為喜，大笑道：“你老孔的人品我還是相信的，再說了，十萬枚銅元，我要真是清點的話，這得數到猴年馬月去？”
“只是，老孔，一百把駁殼槍的確多了些，你這也太難為我了。”
孔捷道：“老張，你放心，咱老孔辦事向來實在，絕對不會讓你吃虧。
按照咱們總部兵工廠現在的生產工藝，生產這個駁殼槍絕對沒有問題，最難的工藝就是這個槍管吧？”
張萬和點頭道：“的確是這么回事，上次我和袁廠長說到這事兒的時候，袁廠長表示，利用華北治安軍原有的材料、兵工廠的生產設備和掌握的技術，生產一些槍支之類的倒是不難。
可從兵工廠帶回來的材料一旦用盡之后，咱們想自主生產槍械，特別是工藝難度較高的槍管，基本上沒有可能。”
孔捷道：“這就對了，我過些日子讓和尚再給你送一些長槍管過來。
兵工廠可以利用這些槍管，改造出產一批駁殼槍。
比如一把六百毫米左右的長槍管，用來生產槍管長度為九十九毫米的三把盒子，一根長槍管能生產出六支三把盒子。
駁殼槍里邊的二把盒子的話，槍管長度是一百四十毫米或者一百三十二毫米的，用這種長槍管同樣可以生產出來四到五支。
以咱們兵工廠現在的工藝還有資源，生產輕機槍之類的太過消耗，咱們根本承擔不起，倒不如將這些長槍管改造了，用來生產駁殼槍，增大槍械數量，更加實用。”
張萬和道：“老孔，你真有辦法搞來長槍管？”
孔捷點了點頭，上次他讓蔣刀和五十七團的錢守財溝通過，錢守財表示，的確能弄到這樣一批長槍管。
畢竟這晉綏軍部隊里使用的輕、重機槍，那都是時常需要更換槍管的，槍管的儲備還是有的。
而把輕重機槍所使用的長槍管，改造為駁殼槍使用的短槍管工藝，并不算太困難。
張萬和當即拍板，咬了咬牙道：“好，要是你老孔能提供長槍管的話，這一百支駁殼槍我也答應了。”
接著孔捷問道這段時間其他的戰斗團的彈藥情況。
張萬和苦笑道：“不容樂觀呀，要是別的團也都能像你們獨立團一樣，那我這后勤部也就不難辦了。
幾月前咱們發動的大規模破襲作戰，打的基本上都是攻堅戰。
大部分的作戰部隊，一場戰斗打下來，據點是拿下來了，可消耗的彈藥量甚至遠大于繳獲的彈藥量。
這部隊手頭的子彈是越打越少，越打越匱乏。
咱們的隊伍甚至根本不敢打消耗戰。
比如眼前這紅頭子彈，你們獨立團也在生產著，具體的情況老孔你也應該知道。
這種子彈的性能比不上鬼子那兒繳獲的子彈。
打得近，還容易出毛病，命中率還不高。
可就算是這樣，這些日子好多團長沒少跑到我這兒，央求著多要點兒這種紅頭子彈。
沒辦法，說是團里的子彈匱乏，再加上這段時間又繳獲不到什么彈藥。
作為正規作戰部隊，人均子彈發不上五顆，這仗還怎么打？
就連我那一炸兩半的邊區造手榴彈，現在也都成了緊俏貨。”
孔捷也是嘆了口氣，說道：“咱們八路軍現在基本上是孤立無援，從大體情況上來看，裝備落后，彈藥缺乏，這是沒辦法改變的實情。
老張，眼下咱們能做的，也只能是讓兵工廠加快速度，能多造一顆子彈是一顆子彈，能多造一把槍是一把槍。
我孔捷的能力有限，在照顧我獨立團的前提下，能幫到其他作戰部隊的，我肯定不會猶豫。
這樣，我再給你多加五萬枚銅元，總部兵工廠這邊得加緊生產，把咱們部隊的彈藥儲備量給提升起來。”
實在人呢！
張萬和感動道：“老孔，我替后勤部的全體戰士們，替那些從后勤部領取了彈藥的作戰部隊，感謝你啦！”
孔捷道：“感謝我做什么？銅元給你送來之后，再給我弄上兩萬發紅頭子彈就是了。”
張萬和：“…”
“你小子，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孔捷理所當然道：“那是，我獨立團的子彈，那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張萬和沒轍了，只得道：“行，兩萬發就兩萬發，我算是纏不過你…另外，我聽說你們獨立團修械所最近生產了一些蜂窩煤爐子，我們后勤部這個冬天也不好啊，特別是跟冷冰冰的機械打交道，好多工人的手都凍腫了。
老孔，我也不要多，你給我送上五十個來。”
孔捷樂道：“這好說，要不你再多給我裝五百套棉衣，我回頭再給你多拉兩車蜂窩煤過來？”
張萬和道：“去你的吧，你那幾塊兒破煤，就想換我的棉衣？”
孔捷則是不解道：“這有啥不行的，我聽說李云龍用日本娘們兒就能從你老張這兒換手榴彈，我用蜂窩煤怎么就不能換棉衣了？”
“難不成你老張就好這口？”
張萬和：“…”
瞪直了眼睛大罵道，“你少聽李云龍那小子胡說八道，壞我清白！”
“什么日本娘們兒，老子才不…稀罕！”
哈哈哈哈——
兩個老戰友說著，忍不住大笑起來，交易也就這么達成了。
孔捷和張萬和約定好，次日派運輸部隊來拉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