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因為日本人的侵略,咱們中國的金融秩序已經出現了相當大的混亂,原本的經濟建設也遭受到巨大的沖擊,而出現了大的動蕩。”
“再加上咱們國家的貨幣制度本來就很落后,就算是步入民國時期之后,出現了一定的進步和改革,可穩固性依舊很差。”
“根本就不可能抵御日本人的經濟侵略,更不用說是促進民族經濟的振興和發展了。”
“例如國軍方面廢兩改元,定下銀本位制度,這些措施雖然都有很大的進步意義,卻依舊不可能擋得住日軍侵略者,在占領區的瘋狂經濟掠奪。”
“從國軍廢兩改元發行法幣以來,到這些年,物價不斷上漲,法幣的購買力不斷下跌,趨勢還在不斷的增加,情況也一直在加劇惡化。”
“可國軍政府方面根本沒有有效的應對手段,甚至只能不斷地加大法幣的鑄量,來暫時穩固局面。”
“照這樣下去,我甚至可以斷言,所謂的廢兩改元,包括銀本位制,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手段罷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一金融體系必將逐漸接近崩塌的局面。”
徐輕年說的信誓旦旦,眉宇之間卻盡是無奈和感慨。
孔捷心中暗贊,這徐輕年果然有兩把刷子,目光相當長遠。
廢兩改元之后,國軍發行的法幣金融體系的確沒有堅持太久,到了后期,因為通貨膨脹,基本上直接陷入崩盤的局面。
一張最大面額的法幣,甚至買不到一張廢紙。
也不怪徐輕年有此言論了。
孔捷道:“我大概明白徐行長的意思,徐行長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八路軍想要徹底擺脫經濟煩擾,我們就不能在法幣的原有基礎上繼續下去,甚至需要打造我們八路軍獨立的金融體系,最好能夠發行自己的貨幣,擺脫法幣與日元的金融壟斷。”
徐輕年:“???”
我就是發表一下感慨,我有這個意思嗎?
但不得不說,孔捷這番話,似乎是觸動了徐輕年的某根弦。
“孔團長,八路軍和國軍方面的矛盾,借用古人的話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用在你們八路軍和國軍身上,是再合適不過的。”
“您說的不錯,八路軍若是想成功發展屬于自己的經濟,最好的辦法就是建立起自己的金融體系,發行屬于自己的貨幣。”
“可說實話,從現在的局面來看,太難了,你們八路軍的金融底子太差了,再加上金融體系到目前為止基本上等同于沒有,想要在日本人和國軍這兩位強大的對手面前,建立起自己的金融體系,并逐步發展起經濟,這其中每一步,都會走得異常艱難。”
孔捷卻是大笑道:“借用偉人的一句話,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這是當年我們紅軍的氣魄,同樣是現在我們八路軍的氣魄。
當年的長征難不難?敵后的抗戰難不難?可就算是千難萬險又怎么樣,我們不是照樣挺過來了?
也依舊開創了現在的局面。
不久前的破襲作戰,你應該也聽說過,為了國家的命運而不懼犧牲,艱苦奮斗的這樣一支新軍,是具有蓬勃的生命力與頑強的意志力的,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就算是星星之火,我們也未必不能燎原。”
這一番話語說下來,徐輕年又陷入了震撼,即便不是毛頭小子,已經三十出頭了,可骨子里的熱血卻像是被孔捷喚醒,開始沸騰了似的。
孔捷完全不給徐輕年插話的機會,繼續道:
“人活著就該有個理想,要是人活著連理想都沒了,那和咸魚還有什么區別?”
“你徐行長在日偽軍的占領區,當偽軍銀行支行的行長,你到了我獨立團,我一樣讓你當行長,你在敵占區縣城鬼子手底下做事,混口飯吃,你到了我獨立團,照樣有口飯吃。”
“從老徐你先前那一番話,我能夠感受到你的理想。”
“說到咱們中國金融體系的即將崩潰時,你的話語之中滿是無奈,說道日本人的經濟掠奪時,你下意識的咬牙切齒。”
“所以我猜,你的理想不外乎將自己一身所學,實踐在對咱們祖國的金融體系的建設之上,這才不枉你一腔抱負。”
“既然這樣,像你這樣的金融人才,光陰絕對不能浪費在鬼子手上,眼前有了理想,為什么不大膽的放手一搏?”
“小鬼子不會給你那樣施展抱負的舞臺,國軍同樣給不了你這樣的舞臺。”
“可我們八路軍可以,至少眼下我獨立團可以。”
“輕易就能實現的夢想,那算個屁的夢想!”
“要追逐,就該放手去追逐一個值得去努力奮斗的至高夢想。”
“你先前說,我們八路軍想要建立屬于自己的金融體系,發展起來自己的經濟,特別是在日軍和國軍當面的艱難處境下,非常困難。”
“可眼下你來了,難道就不敢去嘗試嘗試嗎?”
“也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和包袱,就先從我們獨立團的經濟建設開始。”
“什么時候你老徐把我們獨立團的金融體系搞起來了,經濟建設搞起來了,再一步步的擴大下去,難道就沒有可能實現最終的理想,讓我們八路軍整體的金融體系都逐漸走向穩固嗎?”
“等到我們八路軍把小鬼子徹底趕出中國的時候,難道這金融體系,就不能再延續擴展到全國嗎?”
“這樣一來,你的理想豈不是又實現了一個大的跨度?”
“你放心,舞臺我孔捷會給你,獨立團的經濟搞起來之后,我們旅長也會給你,整個旅的經濟搞起來之后,我們總部更會給你!”
“你徐輕年的理想想要實現,我們八路軍,我獨立團,就是你最好的舞臺。”
說完,孔捷搓了搓手,站起身,大步走到門口,拉開木門。
隨著冷風吹進來,孔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后扭頭說道:
“老徐,話我就說到這兒了,我獨立團財務部部長的職位還空缺著,你要是考慮清楚了,明天一早去后勤部找后勤部部長董三報道。”
“可如果你非要堅持返回敵占區,做你的順民,做你的日偽銀行的行長…就當是我孔捷看走眼了吧!”
說罷,孔捷大步踏過門檻走了出去。
偉岸的背影,個人魅力一時爆表。
這一番話說下來,徐輕年只覺得是醍醐灌頂,心底是說不出來的震動。
眼見孔捷離開,和尚也連忙起身,匆忙間對徐輕年說了句:“兄弟,俺以前是國軍的,還是中央軍的,原本不想加入八路軍來著,可自從到了獨立團,俺從來就沒有后悔過。”
“聽俺一句勸,團長這是真看中你呢!你留在小鬼子那兒給鬼子做事,背著漢奸的罵名,不如來我們獨立團好好的干一場,這地方才痛快。”
說完,還差些日子才能滿十八歲的毛頭小子魏和尚,老氣橫秋地在徐輕年的肩膀上拍了拍:“兄弟,俺看好你!”
說著,和尚轉身朝著門外追去,“團長,你等等俺!”
聲音漸遠,望著虛掩的門扉,徐輕年緩緩地攥緊了拳頭,在爐火的照映下,暗紅的臉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