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玄衣持行,踏羽登天,冤魂厲鬼皆在這一刻停下了哀嚎嘶吼,它們選擇了臣服,千里萬鬼,邪物魑魅,盡數而拜。
玄衣回首,厲淵深邃的眸子望向天下,他此刻便站在生靈與神靈的交界處,向前一步,便是超脫凡命,擺脫螻蟻。
他的身前,是空無一人的高處,他的身后,是無數的黑羽鴉雀,是厲鬼冤魂,是門人弟子,是祁靈先人的代代夙愿。
厲淵因惡而生,因殺而成,可在此刻他卻覺得這盡惡的世間也并非盡惡,至少有一群名為祁靈的人為他而善。
厲淵一步邁出,從螻蟻成為神靈,從眾生凡世邁入了九天之上!
天地間各處散落的玄冥陰炁皆受九天之上的玄冥神通而引,風云起兮,化之鬼兮。
厲淵的命,自此而成,他雙臂展開,長發飛揚,玄袍獵獵,招因沉寂的古老位格。
下方,祁靈門一眾真修在看到那一抹玄袍踏入九天之后,皆神色激動,上萬弟子無比狂喜大笑。
陳觀忍不住老淚縱橫道:“成了!終于成了!祁靈天庇!列祖列宗在上,您們看到了嗎?未央在上,祁靈成了!”
他滿懷熱枕的望著天幕,低聲喃喃道。
山頭上,李瀚星激動的大笑道:“成了!成了!老祖他終于成了!”
一旁的方彥也垂淚道:“是啊,終于成了,我們祁靈…終有真人登位了!”
離山之上,紅衣著身的千世妍望著天穹玄色,她雙目濕潤,輕聲道:“王尋老祖,玉和老祖,您們不曾看錯人,李師弟,你的弟子終于成了!”
祁靈之外,白子瑤看著天穹,也心中驚喜萬分,她忙要起身回山。因為其兇星在身,故而為了登位能成,她自發離山萬里,就是擔心受到自己的波及。
可是,就在她起身時,殺千厄的神通猛然為之一震,仿若冥冥之中有萬重殺機推動著她的修為在極速上漲。
白子瑤心中驚駭,她忙要壓制神通,可此時此刻的神通根本不受自己元神影響,一路狂漲,筑基二轉…
三轉…
三轉圓滿…
四轉中位…
白子瑤惶恐的緩慢抬起頭來,望著九天之上的重重冥霧,那黑暗之中仿佛透露著某種大恐懼。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她失聲大叫道:“我明明已經離山萬里,怎么還可能會這般有大兇險?”
雪吟谷中,雪原之上,宮寒羽嘆息一聲,對站在她身側的寧缺道:“你去帶人把曾經銀闕山遺留的那些小修帶回來吧。”
寧缺驚聲問道:“這是為何?”
“不成了。”宮寒羽嘆息道:“少陰入寒闕,太極行世離,如今這最后一個大人所看重的玄冥一敗,祁靈之地便沒有理由存在了。
或許有太陽大人授意,流亡一脈,用以繼續追探玄命。
其余的,都沒有活著的必要了。這祁靈之地,也會被其他各方勢力所占,想來此刻那些老東西已經著上位出發占據地盤了。
“那我們不占嗎?畢竟我等與祁靈有舊,若我們占了,他們的后人至少也能活下來。”寧缺震驚過后追問道。
宮寒羽搖搖頭,“我們沒有這些余力,大人忙著地府之事,既然祁靈無用,那自然沒有插手紛爭的必要了。
不知怎的,我倒想起三百年前那個稚嫩真修,在祁靈將滅之時硬生生續上了這一口氣,讓本該當時就滅的祁靈又興盛了三百年之久。
只是這次,已非真修命數能救得了。”
天穹之上,玄冥陰炁靜靜懸浮了許久,都不曾再有動靜。
宗祠之前,陳觀看了又看,心中控制不住的升起一絲不詳的感覺。他也是見證過多次上位求金的老人了,按理來說登上九天便算是幾乎成了。
可無論何道,都不應該是如今這般的寂靜,透露著死氣…
他猛然被自己的想法所驚,忙壓下心緒。可陳觀還是忍不住想到了曾經的舊事。
從前的過往,倒像是走馬觀花一般的浮現在心里。
塵封的記憶再次蘇醒,那些被他鎖在心底的傷痛此刻竟然再次涌出。
最初的赫連峰主,就是死在了愁云山上!
天資不凡的王冷蟬師弟,也是死在了愁云山里。
以及到后來,哪怕突破了真修,仍舊避免不了一死的于孤鴻。
直至今日,陳觀都不敢再去回想當年于密室中看到蠱蟲布滿于孤鴻尸體的那一幕畫面。
當年至少還有王尋老祖留下的一眾后手,和列祖列先留下的底蘊,更有一眾同門與他共同面對。
可如今,雖然今時祁靈強大了無數倍,但他們要面對的敵人已經不是真修,而是金丹真人!
漸漸的,祁靈門眾人都察覺出不對勁了,無論如何登位成功都不應該如此寂靜。
“轟…”
直到九天之上,傳來一聲雷霆巨響,一道閃電劃過天穹,照亮重重黑云,倒映出了九天之上的場景。
只見在雷霆一閃而過的九天之上,一道身影挺直的跪下,頭首無力的垂下,一根骨影從后脖頸處探出,那骨影仿佛還在扭動著骨骼,像極了在從那道跪下的身影里汲取養分。
雷霆震動,猶如天怒,十方怒號。
可祁靈門的眾真修皆呆呆的愣住了。
他們不敢相信,心中的恐懼已經蔓延全身,往日里心智千百的真修長老們此刻卻沒有任何的想法了。
一個個練氣弟子雖然看不到九天之上的畫面,但如今這氣氛傻子都知道不對勁了。
九天雷動,冥云萬里,四方殺氣,盡數而來。
一抹光華自遠方而來,身后跟隨著十幾道光影,淡淡白光籠罩祁靈地界的東方,此人正是當年現身救下姜筠之的白良佑。
他目光平淡的看著下方,開口傳音道:“我鏡淵玄宮占祁靈之東,以扶桑為界。還望諸位莫要與我爭之。”
這傳音千里不止,祁靈門人眾弟子聽到都蒙神了片刻。
上一刻他們還沉浸在自家宗門終于有金丹登位的狂喜之中,下一刻就突然淪落到被它道瓜分成為喪家之犬的境地了!
南方,一道黑霧彌漫而來,滔滔毒霧中有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
“吾乃蝕尸陰窟上位,順弶,今我道占據祁靈之南,以扶桑為界。”
此言落下,西方,曾經屹立在向家族地邊界的二十四橋轟然崩塌,萬咒山中飛出一道道身影,一個身穿獸衣的長發女子開口道:“我萬咒山占祁靈之西,以扶桑為界。”
北方,一座古鼎驀然落下,狠狠砸在了祁靈元陣上,無數裂縫浮現,一個身軀強壯的獨眼魁梧漢子站在鼎上,哈哈大笑道:“我甲槐,代上虛萬鼎域占祁靈之北,以扶桑為界!”
此言一出,祁靈山門千里內的其他三個上位都是神色一變,只因眼前此人是有名的九轉上位,傳聞其已經接引了木德位格。
西北方,天妖谷中,南川妖王好奇問道:“你為何不占一方地域?這塊地可是凡人眾多,拿來喂養你這萬妖?”
池上,癸陰嘆息一聲,“祁靈一道,皆是我親眼見證到這一地步的。四千年之傳承,縱然對我等妖族而言,亦是漫長的光陰。
祁靈門人能歷代堅守,不忘祖志,守以先德,實在難能可貴。
四千年啊,便是看一塊石頭,都有了些情感的。
我已脫妖性,又怎會無動于衷?若我是真君,大可心念一動的代價護下。可我如今自然是沒有這份能德。”
“呵呵,如若你真成了真君,說不定也有自己的考量。居不同之位,有不同之心。一味等待,要到何時?既然心有所想,那便去做,何需等待?只求無悔。”南川妖王搖頭笑道。
“不居其位,不明其憂。”癸陰嘆息道:“是啊,可我沒有你這份心性。”
離山之上,千世妍也被那天穹上的異像震動了心神,她的眸子中神思百轉,終究還是伸手揚道:“千毅,你來代行族長之權。
我需去往南方一趟。”
她身后,一個面容俊朗的男子聞言驚聲道:“姑祖,您何必要去摻合那渾水!”
千世妍回過頭來,望著離山舊殿屋檐下的風鈴輕響,笑著道:“世間諸事,哪有何必?
不過是唯心而已。祁靈傳我道法,為我師門。
我至今猶且記得,當年老祖帶我去祁靈拜師之時,王尋先祖問我:“一入祁靈,便是一世。你可能做到?”
年少之時,我不知其意,只以為是隨口之問。
可直到今日,我方才覺悟,心有所答。
既入祁靈,終生不悔。”
說罷,她沖天而起,紅霓躍蒼,鳳歸南去。
上玄海的邊界,滔滔海浪里,巨蟒浮動,人身蛇尾的李玄月眺目而觀,她的指尖深深陷入肉中,低聲喃喃道:“命該如此嗎?如若再晚一些…再晚一些…”
她沉重的閉上雙眸,手持妖印,托舉頭頂,肅然而道:“萬妖聽令,隨我登岸!”
離海之水升騰而起,人身蛇尾的李玄月攜帶萬妖北上登陸,過境獨孤族地。
獨孤族人皆驚慌不已,啟陣而攔。
李玄月高居浪頭,看著眼前大陣,冷聲道:“獨孤之族,古從祁靈。
今日祁靈大難,如若爾等愿隨我共赴祁靈,便是我祁靈門人!”
大陣之中,獨孤槿面露難色道:“雖我族有此之心,可無此之力。妖統,祁靈已經沒救了。失金丹證位,必滅無疑!您一意孤行,私調萬妖,即便能活下來也難逃重責!
為一個必滅之門,值得嗎?”
李玄月雙眸陰冷,盯著她道:“心有祁靈,便是門人。縱然門滅,可人不滅,如何會滅?
人各有志,你心系族人,自有所擇。但我今遠赴祁靈,你族如若開道,我祁靈便不會再怪罪你族。”
獨孤槿聞言沉思,身側獨孤族的真修皆勸道:“族長,不可開禁啊!這些妖族入境,只怕我族萬眾必受其害,妖族奸詐陰險,安知不是其計?絕不可啊!”
被眾多反對之聲包圍的獨孤槿抬起頭看向那女子,仿若當年初見那三人時的少女已經死去,眼前的李玄月再也尋不到當年一絲模樣。
但她還是喝聲道:“都閉嘴!
開禁讓道!”
“族長!不可啊!”
一眾獨孤家的真修皆跪了下來,或哭訴懇求。
獨孤槿冷聲道:“當年若無祁靈,獨孤早已不存。因果不結,終有報還!”
說罷,她手持一令,神通運轉,四風皆起,大陣讓道。
獨孤槿伸手一指,面色鄭重道:“請!”
李玄月微微頷首,身子一沉,玄蟒開道,大水逆行,妖魔從眾,浩浩蕩蕩的北上而去。
祁靈門地界,雪蕓山上,白素問面若寒霜的起身而立,哪怕面對宗門覆滅之劫,她依舊沒有什么情緒,只開口喝道:“今我祁靈,四千年之謀一敗,全門上下,皆無生機。
南絕大洲,十宗九道,絕不容許我等存活。
既遇此劫,已無退路。
我白素問愿以命搏之,不墜列祖列宗之志,不負一世修行。
前無生機,后無退路。若不應命,敢以一戰。既入祁靈,終生不悔。
祁靈弟子,可愿隨我一同赴死?”
漫天的風雪籠罩千山,吹過一座座祁靈先祖所化的大山,呼嘯的凜冽寒風仿若先祖們的怒號,仿若四千年之血恨代仇,祁靈弟子心生絕望,宗史族記之上所流傳的那些先祖先人,在一刻,成為了他們。
上萬祁靈弟子,無論過往如何,此刻皆于大恐懼中生出大勇,必死之際,困獸猶斗,況且人乎?
祁峰之上,祭壇之尸,尚未涼滅。
王家一眾后輩弟子皆赤目而紅,王朝辰站起身來怒而目視天上之敵,揚聲喝道:“既入祁靈,終生不悔。
我愿死戰!我愿赴死!”
話音落下,他沖天而起,神通施展極致,漫天丁火浮動,瑞彩布天,戰意飛揚。
祁峰后輩皆于絕望之中生出死志氣,隨之而喝:“既入祁靈,終生不悔。我愿死戰!我愿赴死!”
一道道靈光飛離而去,一道流光是獨行之光,道道流光匯聚而起,便是漫天星雨。
祁峰之上,老者死而伏,壯者生而立。
長階兩頭,王氏弟子背向而離,可他們的盡頭皆是死亡。
祁靈門內,流光如星,一道道微弱的靈光升騰而起,他們或強或弱,可皆為光。
點點流光如星,又如雨起,如螻蟻之光敢撼天穹。
上萬星光投入元陣之中,兩儀元陣轉動,蒼老的陣靈發出古老的吟唱,它以本命之源奏響祁靈之絕唱,喚動千山,歷代真修之源,沉睡的殘魂蘇醒,未央之光再次重燃。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未央的獨光,而是漫天的星光皆與它為伴。
白素問再顯元神,盤坐元陣兩儀之核心,她雙膝奉琴,元神涌動,化作千丈光影,兩儀之光環繞,萬星成光點綴她的周身,琴弦唱響,祁靈門人的絕唱,陣靈的古老祁語,千山的怒號,匯聚成為祁靈之光。
宗祠之前,陳觀望著滿天升于蒼穹的星光,恍然回想起李元師兄坐化那一夜,也是這樣的星光劃過天穹。
只不過,那一夜的星光稍縱即逝,可這一日的星光永恒立在天穹。
他仰天大笑,淚水劃過臉側,對著列祖列宗的靈位,跪拜而下道:“弟子已盡一生之命,承二十代執掌之志,今縱雖敗,可祁靈之光照亮四方,我祁靈弟子皆不負先祖之勇,忠烈于斯,勇壯如斯!
縱然我可獨活,仍續先祖之志。
但陳觀不愿茍活,不愿舍棄全門上下萬名弟子。
今日之祁靈,只是祁靈。
不是那天祁之余脈,不是那仙宗之延續。我祁靈,只為我等祁靈!”
四方上位見到這一幕皆眼中帶著不屑,縱然這些螻蟻再如何反抗,也不過是蜉蝣撼樹。
白良佑躬身一拜道:“恭請真人法旨!”
萬咒山的斷蕓躬身拜道:“恭請真人法旨!”
南北二方,順弶與甲槐皆拜道:“恭請真人法旨!”
東方,虛靈之炁泛動,一面寶鏡顯化而出,放射出道道虛白之光。
西方,玄咒之語化作一道道禁紋,帶著詛咒之惡沖來。
北方,甲木之光升起,巨鼎之上綻放璀璨的青光。
南方,尸蠱之氣升起,無數蠱蟲和尸煞之潮撲來。
四面之位格齊齊打向祁靈中央白素問所化的千丈巨影。
白素問彈奏琴音,聲聲怒號之音響起,是寒風萬里的怒號,是千山的憤怒,是祁靈萬人的嘶吼,是先祖殘魂的不屈…
一切音與聲,皆合素問琴。
白素問彈奏琴音,清冷之音響徹天地,
“四千年之祁靈,二十代之門人。
敢問天地,
螻蟻眾生,為何不能存世?”
此言一出,天地震動,雷霆乍響,四個上位都心中震驚,這個女子是瘋了嗎?
“既若不能,何為眾生?
既若不能,孰為眾生?
既若不能,吾愿撼天,吾愿覆地,吾愿上位不存,吾愿天宮墜世,吾愿真人墜命,吾愿真君失位!”
九天之上,雷光震動,數之不盡的雷霆轟然落下,直接連帶著把四道位格一同震碎。
九天之上,雷霆化象,化為一神,卻是天殛雷獄之真人,合雷金丹。
“放肆!
小小螻蟻,安敢問天?”
白素問不為所動,繼續合琴而奏,再行道:“眾生之愿,眾生之心,神可曾聞?神治天宮,天宮治世,仙宗掌世,何以為世?
若無眾生,何以為世?
今我白素問,代眾生之魂靈,合凡間之天地,向天而問,神人既分,凡應凡掌,神應神治,為何神以權治眾生?為何神以權竊天地?”
“找死!”
這真人大怒,伸手一指,漫天雷霆打落而下,四道上位急忙驚退,天殛雷宮的雷可是不分敵我,不講道理的!
白素問琴弦振動,七弦合音,萬音融一,化為一道光痕擋在這雷霆之前。
天地失音,雷霆失聲。
這真人神色為之一驚,他以真人之雷罰竟然沒有將眼前這女子元神打得魂飛魄散,甚至都不曾傷到。
這女子元神反而因此雷霆之聲,再次彌漫開來化成了三千丈之巨,元陣內祁靈弟子之星光就如一顆顆星辰懸浮在她的四周,眾星拱圍,天地合之,竟然隱隱有一種無上威嚴生之。
北方,一道霓虹停下,千世妍站在元神旁,震驚的看著眼前女子,因為她甚至已經探查不到白素問的存在了。
“這怎么可能?”以雷霆顯化的云厄真人失聲問道。
白素問冷聲道:“我以元神合天地,眾生為音,萬物為音,風生音,雨生音,雷霆雨露,皆生音。
霄雷不出,安能動我?”
東極之地,左丘愚身后的李忠全急道:“師尊,我們為什么不回山去?”
左丘愚嘆道:“祁靈將滅,若你回去了,祁靈就真正的徹底滅亡了。天地間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今日之悲烈。
你回去了,也無用處。
不如隨我見一見祂吧。”
李忠全聞言雖然心中仍舊焦慮,可還是緊跟師尊步伐,他也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真修確實無力更改,唯有靠師尊這些大人物能派上用場。
東極之日,少年走出,笑著看他道:“剛好來得巧,如今局面該如何?”
左丘愚搖頭道:“這些事情我管不了,只是帶我弟子給你看一看,免得日后被不知情的所傷。”
“既然是道友所收弟子,天宮自會知曉。”
少年輕笑一聲,“只是如今局面有些麻煩了,沒想到玄命布置了如此多的后手,竟然還有玄音為護。”
“哦?你以為是玄命的手段?”左丘愚不以為然道:“其實,命雖難知,可世間之事皆歸為命的話,那玄命也不會今日這般了。”
“道友是說,這玄音是巧合?”少年若有所思道。
“或許是吧,天宮治世,也非是天地生來有之的。那女子問得不錯,既是眾生,自當有生路可言。
如今的天地,是你們天宮所治,就像這練氣、筑基、金丹也不過是你們要求這般叫法便是這般了。
其實,一切順應自然,也不一定會錯。”
左丘愚緩緩的說道,似是提醒他。
少年聞言,神色一動,笑道:“多謝道友!”
柯海,深海之底,沉睡中的玄鮫體內位格顫動,竟然隱隱有不穩的跡象,像是在被什么呼喚著要脫離而去。
感應到這一幕的天鮫眉頭緊皺,只能出手以囹水位格鎮壓其體,避免這玄音位格離去。
他望向祁靈方向,輕聲笑道:“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竟然敢以身合道還未被道化,玄音確實是玄妙。
沒了霄雷監天觀地,以正諸道,這下看天宮如何收場!”
祁靈門地界,姍姍來遲的李玄月率領眾妖看到這一幕,也不由震驚,沒想到門中竟然會有這般的大智慧之人。
九天之上的云厄真人也一時為難,眼前女子選擇合道同化,若其他道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如第一顯、太極道和玄音這等契合天地的道統,才有極小的可能。
一旦合道道化,這個過程便不可能停止,會一點點被合入大道之中,元神魂魄皆化虛無,比魂飛魄散都要可怕。
至少魂飛魄散還有可能轉世補全的機會,但道化一啟,便沒有了回頭路。
對方逮住了機會,以眾生音合天地音,已經不是合雷能治的了,合雷治人,霄雷治道,這下可難搞了。
就在云厄真人想著怎么收場時,元神輕顫,接到了天宮仙旨。他當即心中一松,冷聲喝道:“天宮仙旨在此,爾等還不速速受伏,否則必受大恐懼之天罰!”
白素問元神顫動,再次波動琴弦,伸手一揚卷入了李玄月帶來的萬妖之眾,她的元神再次壯大數千丈,仿若通天觸地,幾乎可與扶桑靈木同高了。
看到這一幕的云厄真人忙恭聲道:“拜請天宮仙旨降世!”
一抹華光落下,慶云萬里,金銀二色的天旨上刻著十二縷彩絲,讓云厄真人心中一顫,這代表這份天旨是經由太陰太陽和十二諸位共同授意的。
眼前這個女子竟然驚動了天上的眾多大人,看來定是無比恐怖的懲罰了。想來也是,敢以合道動搖天宮統治的人物,數萬年來都不曾有了。如此想來這女子確實算是個人物!
云厄真人恭敬的打開仙天旨,開口宣道:“天宮仙諭,日月圣命,正位之詔。
今有下界修士白素問,天資顯赫…心念眾生,神通圓滿,特賜神位,正命封印,授禮仙宗,行權九洲,冊之曰:天地琴師!”
讀完天旨后,云厄真人都愣了片刻,心中震驚,可還是忍下諸多情緒,竟然一改語氣,恭聲道:“琴師大人,還請接旨!”
說罷,手中天旨落下,化作一道霞光,日月之影浮動,竟然硬生生的將白素問從元陣中剝離出來,卷上天穹。
這一幕讓眾金丹真人才反應過來,原來天宮上的大人們是把這琴師送到天上去,自然可以輕易拿捏了。
失去了白素問的元陣,也自然而然的告破。天上的云厄真人并沒有多看一眼,轉身就化作雷霆消失。
而原本躲藏避開的四個上位,此刻再次出現,他們也不敢輕心大意了,急忙親自出手攻向殘破的元陣,欲要將祁靈上下屠殺殆盡。
李玄月和千世妍二人閃身而出,欲與之死戰。
而天上,上萬弟子皆盡數從蒼穹上墜落,他們已經被元陣吸干了所有的法力真元,如同落雨一般紛紛墜下。
不少弟子都已經滿足的閉上雙目,也不再掙扎,只待從天而落離開世間。
他們這一生,能與九天之上的真人硬抗,能敢對問天地,已經足矣。
哪怕是白素問所問,可也是他們所問,是祁靈門人之問。
陳觀看著這一幕,心頭痛起,可他還是站在了山頭,仰天大笑而豪邁的喝道:“
操戰戈兮被云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祁靈在上,我陳觀但求赴死!”
幾位真元耗盡的真修聞言并未出阻止,反而同樣道:“祁靈在上,我等但求赴死!”
看到這一幕的李玄月和千世妍自覺收手,她們看著天上即將墜地的一眾求死弟子,和諸位執意赴死的真修,唯有淚水模糊視野。
金丹一敗,祁靈門便是死局。即便能夠余脈茍延殘喘,可將再也沒有今時今日的天時地利人和,永再無成功之機。
與其被敵人抽魂煉魄,還不如自我了斷,從容赴死,以謝祁靈!
天雷震動,照亮了殘破的祁靈山門。
一眾真修皆抬掌而起,欲震碎天靈元神,以求解脫。
但這時,一滴雨水墜下,眾人心底都清晰無比的響起了一道“滴答”的水聲。
抬掌的眾人都是一楞,隨即他們發現自己抬起來的那只手已經落不下去了!
同時,自數千丈的高空上落下的弟子們也都被一滴滴雨水拱衛抬升護住,懸停在了半空中。
這一幕讓四方正準備痛下殺手的真修都頓住了。
白良佑皺眉道:“總不可能還有什么底蘊?”
“何人裝神弄鬼?”甲槐一雙濃眉兇厲的大眼掃向四面八方,神念鋪展開來。
九天之上雷霆震動,冥云散開,厲淵的尸身浮現而出,卻是沉冥用嘴銜住了那具尸體,剛落至祁靈上空,尸體便散化開來,陰霧籠罩千里。
唯剩一根雪白的長骨,落入一只修長的手中。
天地間驀然出現了一道身影,他接過這道骨索,來人一雙春杏眼,半含萬生情。雷霆震動,霈雨傾盆,他只淡淡道:
“一微塵里三千界,半剎那間八萬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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