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家新省大盤雞店。
晚上忙過一陣兒以后,二樓的一個房間里,彭大富同學一臉鄭重的對老爸老媽說道:“我想好了,我準備去京城讀自考。”
牛翠花一拍桌子:“彭有成,你看看你兒子,好好的大學不去上,要去上什么自考,你也不管管?”
彭有成倒是淡定的很,他從白手起家到建立水泵廠,又經歷了水泵廠如今的衰落,再從聽別人意見建了個交易市場,到如今又起這個還算紅火的飯店。
雖然他的人生算不上精彩,但是起起落落也有幾次,總歸這心理素質是有的。
就見他擺擺手:“你別急,聽他說理由。咱就這一個兒子,你還能不要他咋的?大富,你說。”
“我想了。”彭大富本來說完是挺慫的,不過見老爸支持,當即膽子也大了起來。“我讀書的本事就這么點,現在那點本事用光了。”
“咱們這高考全國最難,我能考個大專,已經使出了我全部的能力。我知道你們還想讓我復讀一下考個本科啥的,你們倆自己說說,你們兒子我像那塊料不像?”
牛翠花差點沒忍住想動手,不過再一想兒子也不小了,只好心中默念了二百遍忍忍忍,半天才嘀咕了一句:“你今年考個大專,再去一中復讀一年,本科還不是十拿九穩。”
“我就這么點本事了媽!”彭大富指著腦袋。“你們看看,我覺得我頭發都稀了。不是誰都能像趙起武那樣,談戀愛做生意,隨隨便便還弄個省狀元的。我能考上大專,說實話你們得謝謝老趙,要不是他那時候帶我一陣兒,我這個大專你們也別想…”
牛翠花不滿的很:“那你再努力點…”
“我要是能努力點,還用你說嗎?”彭大富在老爸這兒是乖孩子,對上老媽立刻變熊孩子。“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看看我這一起長大的,咱們街上的我那些同學,有幾個考上大專的?”
彭有成對這點倒是挺滿意,安慰老婆:“大富說的也沒錯,你看醫院的老楊家的孩子,還有郵局老薛家的,都連個建檔線都不夠。咱們大富這點還算不錯了。”
彭大富被夸獎一句,很滿意,于是身體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很淡定的一揮手:“算了,咱鳳凰不和山雞為伍,我就不和他們比了。咱們不說這個…”
“你好好說話。”彭有成眼一瞪,混蛋玩意兒,就夸了一句,這就擺上譜了?
“好好好。”彭大富立刻慫了,腿瞬間放了下來。“咱說正事,說說我想自考的理由。”
“大學也不是只在學校學習,還得看學習氛圍對不對?我覺得對我來說,在京城自考,比在咱們家門口上個大專,好處更大。”
彭大富考上的大專,就是蘭尾市的,說家門口倒是一點沒錯。
這廝對自己的評價倒是很中肯,二高中的平均水平就不用說,他能考個本地大專,實際上在二高中已經算是優等生。
“爸媽你想想。”彭大富一臉的沉思凝重,因為表情有點過,差點就變成苦大仇深。“大學是長見識的,在咱們家門口上學,出來就是咱們這小破城市,我能見識啥?我不是說大學不好,而是說,咱們這的大專,什么水平你們都知道…”
彭有成點點頭,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沉思片刻:“繼續說。”
“去京城肯定不一樣了,這點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彭大富繼續說道。“我也不是說去了京城,就指望老趙能幫襯我啥,我就是覺得,好歹是朋友,我看他閑了找他玩玩,多跟著他長點見識。哪怕以后回來干飯店,我好歹也是在京城有兩年見識的人不是?”
“你不是沒見過人家的大院子,人家現在是大老板,你現在去上學,還是個破自考…”牛翠花擔心道。
“媽,你那是不了解老趙。”彭大富很有信心。“老趙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就算是要飯的,到他家門口,他指定也得請我進去吃頓好的,還得給我揣兩大饅頭。再說我也沒說靠他干點啥,就是跟著長點見識就行,好歹哥們一場,他不至于嫌我去他家丟他人吧?”
彭有成繼續點頭:“嗯嗯,我也覺得小趙不是那樣的人。”
“還小趙呢,人家那老板不知道比你這老板大多少了。”牛翠花鄙視,倒不是真的鄙視老公,純粹是為了宣示一下存在感,不然那父子倆當自己不存在怎么辦?
彭有成父子都明白這點,無視了她這句話。
彭大富繼續說道:“他老板不管多大,我認識的就是趙起武,是同學是哥們兒。我覺得自考的話,也比較鍛煉我能力,至少讓有個壓力,這個考試過了才能拿畢業證的,而且能一直考,大專考完我想考還能繼續考本科。”
“關鍵我覺得吧,在京城能認識的人也多,全國各地的都有。我要是在咱們這上大專,我敢打賭,全班百分之九十五的,肯定都是本省的…”
彭有成擺擺手:“別說廢話,咱們這大專除了本省的,有幾個能知道的?你繼續說你去了京城準備怎么辦?”
實際上的情況是,本省的都未必知道——不信隨便找個人打聽打聽,有幾個能清楚自家省里其他城市有多少個大專院校的。
彭大富一聽來了勁兒:“認真學習保證考試通過是基礎,課余時間我就出去轉轉,實在不行我也找個什么勤工儉學的活兒,多鍛煉鍛煉。媽你想想,我爸像我這么大年齡都開始打你主意了,我都這么大了…”
“你放屁。”牛翠花被兒子說的哭笑不得。“他像你這么大,正在部隊受教育呢!”
“我就是打個比方。”彭大富也不臉紅,立刻改口。“反正你們想啊,我這也都快二十歲的人了,現在一毛錢都不會掙,吃喝拉撒都得問你們要錢。我要是現在不考慮這些,繼續在學校里學習,等我出來學校都二十多歲了,還是啥也不會,又得從頭學習社會技能…那等我成家立業,得到什么時候,你們啥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牛翠花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了:“那個,你們學校里的那個女同學,不是和你挺好嗎?”
“哪有和我挺好的女同學。”彭大富矢口否認。
“叫單姍的那個。”牛翠花一瞪眼。“你當我是傻子不是?”
“嘿嘿!”彭大富再一看老爸也有吹胡子瞪眼的跡象,立刻轉變態度。“這個,現在是挺好的,不過她成績也不是太好,估計也就是到最后調劑個破學校,到時候我們倆能不能在一起還不好說呢!”
牛翠花回想著說道:“那閨女我看了,人也挺老實,我看長相身板也都不錯…”
“你啥時候看的?”彭大富問道。
“看了幾百次了。”彭有成擺擺手。“你媽沒事到處就去到處溜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說這個了,成不成看你們倆,反正我們以后最多再支持你點生活費,其他方面也管不了你…不是不管,是真管不了。我們倆的文化水平見識,也就能管你到高中了。”
“爸,看你說的。我媽你們倆啥時候都能管我,想咋管就咋管,我還能不聽你們話嗎?”彭大富立刻表示自己是乖孩子。
牛翠花無情揭穿:“我們都想你正正經經去上個學,哪怕是大專,那也是大學。你非得要上啥自考,還說聽我們的?”
“我也是為了去大城市長點見識,以后多掙錢更好的孝敬你們。”彭大富腆著臉說道。“再說最差我混的不行,回來接咱們這飯店市場,回頭娶了媳婦,正好挨著媽你還能看孫子,多好!”
彭有成點點頭:“要說這么說也不錯,不過,考上了大學不去上,去上個自考…”
“爸,你啥學歷?”彭大富小心翼翼地說道。“俺們學校也不少本科大專生,要說頓頓有肉吃,還是咱們家不是?你說我要是真有上學的本事,一直上到出國留學,那一年能不能回來一趟都難說,你們倆養我這么大一兒子,圖個啥?”
“不爭氣你還有理了是吧?”彭有成被氣笑了。
彭大富偷換概念的那點小心思也就糊弄一下他媽,糊弄不了彭有成。
事情都分兩說,父母希望兒女長大有本事,但是有本事的就飛的遠。那些本事不大的在家的,也不是沒壞處,至少一家人在一起,吵吵鬧鬧都熱鬧。
但是,誰不想兒女有大本事呢,就算飛高點飛遠點,父母也心甘情愿啊!
不過彭大富倒是真糊弄住了牛翠花,一想到兒子要去很遠的地方,她當時就覺得心里堵得慌,頓時覺得兒子沒啥大本事也不是壞事,至少還能離家近——她都沒想想兒子要是像他同學趙起武一樣,那一家人不還是能在一起?
但是彭大富這胡扯八扯一大通,也把自己想法說清楚了。
他就是想去大城市,學校和城市至少占一頭,說到底他就是不想在破城市上破學校。
這想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誰也沒有后算五百年的本事,暫時是不好判斷到底是對還是錯的,反正不管什么學校,最后還得看人。
彭有成想了半天揮揮手:“你先出去玩去,我和你媽商量商量再說。”
等彭大富出去,彭有成對老婆說道:“大富說的也沒錯,從小到大,他成績一直什么水平你也知道。你先別急,聽我說。我倒不是被他說動了,而是我覺得他現在知道自己分析利弊,這點比我年輕那會兒強多了。咱兒子的本事不在學習上,他這個交際能力還算不錯,出去見見世面也不錯…”
同一時間的飛洲,剛剛夕陽西下。
亞當斯拄著雙拐,在旁邊人的扶持下,足足用了快一天的時間,才抵達這里的居住點。
他是來宣揚自然的。
之前他已經派人來這里聯系過,不過這里的居民似乎不怎么歡迎他,因為現在大家對自己的生活都挺滿意的,雖然有點與世隔絕,但是有吃有喝生活無憂,關鍵還沒有外人打擾。
所以想當然的,親自前來的亞當斯也不可能受到歡迎。
但是受了冷落的亞當斯并沒有氣餒。
他找了個樹墩坐下來,從幾個跟隨者手里接過自己的包,拿出茶杯喝了一口水。
然后吐氣揚聲,大喊一聲:“你們知道,為什么,你們的祖祖輩輩都在這里生活,最后卻要像老鼠一樣,躲在森林里嗎?”
“你們知道,為什么你們的生活如此困苦嗎?你們以為,現在自己過上了好生活,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嗎?”
“你們已經大難臨頭了,你們這群只知道索取的人,注定會失去自然的庇護!在不久的將來,你們會重新遭遇戰亂,遭遇屠殺,流離失所,妻離子散…”
這些話大概是有些過分,下一刻那些懶得搭理他的人們,立刻抄起家伙圍了上來。
“我們都是受自然使者庇護的人,我們這里是奇跡的發源地,你是來找死的嗎?”
“這個人不懷好意,他是來破壞我們安定生活的…”
“打死他,打死這個妖言惑眾的人…”
人群幾乎在一剎那,就被點燃起熊熊怒火。
但是亞當斯毫不畏懼,對耳邊指責的話充耳不聞,對憤怒的人群視而不見。
一直等到人群越來越近,揮舞的刀斧即將臨頭的時候,他舉起雙手,仰望藍天:“自然饋贈了我們和平,賜予了我們食物。可是你們…”
他大吼了起來:“你們可曾給自然一點點的回饋嗎?”
人群愣住了。
下一刻有人大喊:“我們幾千年來都是這么度過的,自然需要回饋嗎?”
“所以你們才遭受了戰亂,你們要忍受疾病和困苦,你們曾經隨時會面臨死亡!”亞當斯大聲喊道。“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去年的時候奇跡降臨,那時候雷霆如雨,替你們趕跑了外來者,讓你們在這里安然居住。但是為什么奇跡突然消失,直到最近奇跡才重新降臨?”
當然是因為奇跡的制造者,他當了班長,上學有點忙,而且忙著哄媳婦,嗯,最近還要哄弟弟…不過這個原因,這里沒人知道。
亞當斯也不知道,但是并不妨礙他繼續大喊:“因為你們不懂的回饋,自然贈與了你們安寧和食物,可你們只知道享用,不知道回饋。你們以為現在奇跡重新降臨,是給你們的庇護嗎?”
“不!”亞當斯雙眸含淚,放聲疾呼。“不是,這是自然的提醒。如果你們繼續渾渾噩噩,奇跡必然不會持久,終將會再次消失,并且…”
“以后再也不會出現。”
還在憤怒的人群中,有人大聲呼喊:“不可能,我們還見到了自然使者…”
“他帶著雷霆而來,可是卻空手而返對嗎?”亞當斯大聲喝問道。“為什么?你們為什么能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安寧的生活,甜美的食物,這一切,都是誰給你們帶來的?為什么你們就這么心安理得?”
這一刻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只有亞當斯的聲音在林間回蕩。
“太陽普照萬物,森林給予我們庇護,河流給我們帶來食物,自然降下雷霆,趕跑了外來者!可是你們,卻只會坐著享用這一切,從沒有想過給出一絲回報!那么,下一次,當敵人帶著炮火而來,還會有雷霆從天而降嗎?”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亞當斯仰首望天,滿面愁容,似乎真為了這些人的未來而愁苦。
沒人知道,他心里正在嘀咕: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如果不對的話,那自己的未來…
不對,如果這次賭輸的話,自己就不需要再考慮未來了,這里山清水秀,風景如畫,實在是個埋骨的好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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