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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秦叔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

  他走到花架下,將放在那里的工具籃提起,先從里面取出一個錘子,然后伸手撥了撥,自最下面,抓出一把釘子。

  每個釘子都有筷子那么長,釘帽有大拇指那般粗,銹跡斑斑。

  這是,棺材釘。

  秦叔單手抓著棺材釘手腕一震,銹跡全部脫落,可里頭呈現出的色澤,卻是覆蓋程度不一的深黑。

  這不是釘子的原色,而是經長年累月才能浸潤進去的尸氣。

  即使沒走陰,李追遠似乎也能看見這一根根釘子上所散發出的黑霧。

  這意味著,它們,是前不久才被從某大兇之物的棺材上,拔出來的。

  這一刻,李追遠忽然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提醒有點多余。

  因為他隱約猜到秦叔接下來要做什么了,而秦叔的訓練方式,比自己想象中要激進可怕多了。

  往死里練,并不是極點,比之更高的,是練得生不如死。

  怪不得自己先前經過時,秦叔要特意過來對自己解釋一句,他是想要提前堵自己的嘴。

  其實,李追遠現在應該回屋,去看自己的書或者陪阿璃畫畫。

  總之,最好不要繼續待在這里。

  不是因為畫面殘忍,而是可能會招致彼此關系紐帶上的撕裂。

  但李追遠并沒有走,他仍然站在原地。

  潤生剛剛又打完一套拳,他對著地面吐出一口血沫子,又用手背擦了擦鼻血,然后扭頭對李追遠笑了笑。

  當秦叔拿著錘子和棺材釘走到他面前時,他臉上的笑容短暫凝滯了一下。

  可很快,潤生又對李追遠揮手道:

  “小遠,你進屋去吧,外頭臟。”

  顯然,秦叔早就和潤生提過這個方法,潤生自己也同意了。

  這無疑是幫李追遠提前剔除了導致二人關系出現裂痕的可能。

  只是,李追遠還是沒有離開,而是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潤生又揚了一下手,想再催小遠進去,但見小遠都坐下來了,他就沒再說什么。

  他站直了身子。

  秦叔將一枚棺材釘對準潤生的右肩,錘子順勢一擊。

  “啪!”

  聲音很輕微,速度卻很快,那枚棺材釘一下子就進去了,只在潤生的肩膀處留下圓形的釘帽,而且和其皮膚貼合在一起。

  看起來,就像是貼了一張深色的圓形貼紙。

  潤生緊咬牙關,喘著粗氣,雙目瞪起。

  怪不得今早來時,秦叔拿著錘子在釘花架,他其實是在借此練手。

  緊接著,在另一側肩膀處。

  “啪。”

  第二根棺材釘被釘入。

  潤生身子一晃,卻又堅持穩住,脖頸處青筋畢露,雙目更似要爆出。

  只是,因為小遠就在面前坐著,他的臉上,竟硬生生地擠出了一抹笑容,雖然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李追遠站起來,轉身向阿璃屋內走去,然后將窗簾拉起。

  正在畫畫的阿璃回過頭,看見少年正坐在靠著落地窗的椅子上。

  少年低著頭,看著他自己的手。

  他聽力好,哪怕關著了窗隔著窗簾,可外頭每次那輕微的“啪”,都能落入他耳中。

  每當這聲音響起時,少年的指尖就不自覺地顫一下。

  阿璃沒有打擾少年,而是回過頭,繼續畫自己的畫。

  她知道,這個時候少年需要獨處,以消化一些東西。

  這是個好消息,因為他有了情緒可以消化,可惜,這不是什么美好的情緒。

  李追遠進屋后,潤生終于可以不再遮掩,面露痛苦的猙獰。

  秦叔的動作一直很麻利,每次都是一錘而就。

  根本就不給潤生血肉被穿透的反應時間,只留給他更深層更濃郁的痛感回味。

  漸漸的,潤生肩膀、胳膊、手心、雙腿、腳后跟等位置,已經被秦叔打下了總計十五根釘子。

  當第十六根釘子被釘入后,秦叔伸手拍了一下潤生的后背:

  “好了。”

  這輕輕一拍,直接讓潤生連續踉蹌地前行,最后實在控制不住身形想要跪下去時,秦叔的聲音再度響起:

  “要下跪認輸么。”

  潤生深吸一口氣,強行以大毅力,抵住了自己要跪下的趨勢,重新保持住了身體平衡。

  秦叔隨手一甩,錘子穩穩落回籃子里。

  “我秦氏煉體,在于蓄勢于身,以己為籠,尋蛟之力,生生不息。

  記住,這口氣,不是只有在你動手時才想起來用,而是從即刻起,你就給我一直蓄養著。”

  “記…記住了。”

  “接著練。”

  “是…師父。”

  潤生直起身,重新打起拳,這一次,他打得很慢很慢,因為每動一下,體內十六根棺材釘就會集體傳來刮骨斷筋的強烈痛楚。

  這些,其實還是其次的,主要是棺材釘內的尸氣,正在不斷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與他體內的氣息產生排斥,這種感覺,如周身都陷入炙烤。

  秦叔抱臂而立,看了一會兒后問道:

  “中午沒吃飽?”

  “吃…吃飽了。”

  “那你在磨蹭什么?”

  潤生加快了節奏,然后只覺得自己意識被這強烈的疼痛刺激得幾欲暈厥。

  可就在這時,秦叔腳尖一頂,腳下鵝卵石路上的一塊石子被踹出,擊中了潤生的后腦勺。

  潤生的意識瞬間清明,可清明的結果就是,可怕的疼痛感再度變得清晰。

  就這樣,潤生一直在練,每隔一會兒他都會將陷入昏厥,但每次又都會被秦叔擊醒。

  練著練著,很快,秦叔腳下的鵝卵石路,出現了一大塊缺口。

  這哪里是訓練,這簡直就是最頂級的酷刑折磨。

  秦叔先前說的,要給潤生重新打地基,真的是字面意思。

  黃昏時,劉姨從那棟屋里回來了,她要回來做晚飯。

  進院子時,她先掃了一眼正在練拳的潤生。

  隨即,她對著秦叔投以不可思議的質詢目光。

  秦叔點點頭。

  劉姨嘴唇微顫,散發出極細小的聲音,她本意只是想讓秦叔聽到,但屋里那位的耳力,實在是太好,也聽到了。

  “你瘋了,你居然給他打下了鎖蛟柱,你就不怕把他弄死?”

  秦叔同樣嘴唇微顫:

  “這小子體質特殊,死不了。”

  “小遠知道么?”

  “小遠看見了。”

  這時,秦叔腳尖再次一提,一枚鵝卵石飛出,又一次擊中潤生后腦勺,將搖搖欲墜的潤生擊醒,繼續打拳。

  “阿力,你在離間龍王家的關系。”

  “是潤生自己對我說,他笨,有沒有什么能短期見效快的方法,我說了這個,他同意了。

  他說,他想要盡快強大起來,保護小遠。

  你以為這種法子,靠我逼,靠我擊醒,就能成的么?

  主要,還是靠他自己的毅力和信念在強撐著。”

  “阿力,下次,你該提前和小遠商量。

  主母是看在小遠面子上,沒去管老禮,以小遠現在的身份和以后他和阿璃的關系,按老禮,我們見小遠時是得下跪磕頭的。”

  “阿婷,你沒走過江,你不知道,大部分時候,連活著回來點第三盞燈宣布結束走江,都是一種奢侈。

  走江,是真的會死人的。”

  “你待會兒該去和小遠再說一下。”

  “我會的。對了,你帶的那個丫頭怎么沒回來?”

  “我教她做了一道西湖醋魚。

  里面匯聚了十二種毒。

  我吃了一口,她吃了一盤。

  現在她正躺在那棟屋里,全身皮膚上下十幾種顏色在翻轉。

  我打算先讓她充分體驗感受一下這些毒素在體內作祟的感覺,等我做了晚飯吃了后,再回那棟屋子喚醒她再教她解毒步驟。”

  “你這么做,事先和小遠說了么?”

  “沒有。”

  “那你還來警告我?”

  “我沒事,那丫頭和小遠的關系,沒潤生和小遠這么親。”

  “可惜了,咱兩家現在人丁稀少,沒辦法給你發揮空間。”

  “呸,你少來。”

  劉姨走進屋,她先切了些水果來到阿璃房間。

  這時,李追遠沒坐在那張椅子上,而是站在阿璃身邊,看著阿璃畫畫。

  劉姨放下了果盤,然后側身倚著門框,多看了一會兒這對金童玉女。

  等自己嘴里終于感受到甜味后,她才確定,自己的味覺在吃了那丫頭做的那口西湖醋魚后,終于恢復了。

  這才離開書房,去廚房做飯。

  秦叔也來了,但他作為男丁,不能像劉姨那樣直接推門而進,他準剛備敲門,門就先從里面被打開了。

  “秦叔。”

  “小遠,關于潤生的事…”

  李追遠微笑道:“我相信秦叔你的專業,我也相信潤生的天賦和毅力。”

  “那就沒事了。”

  秦叔轉身離開,他沒直接回院子,而是走進了廚房。

  劉姨正在切菜,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和小遠說好了?”

  “嗯。”“這么快。”

  “小遠表示理解和支持。”說著,秦叔伸手指了指阿璃的書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劉姨似是想起了什么,也指了指阿璃書房后,然后拿起菜刀遮蓋住了自己雙眼。

  秦叔開口道:“你不是告訴我,小遠新感悟了一層《秦氏觀蛟法》么,新書呢?”

  “小遠是把秦柳家的那兩套書的新意境交給主母了,但主母現在連《柳氏望氣訣》都沒來得及翻譯好。

  你要是覺得自己能看得懂那種鬼畫符的字,我可以去把那套《秦氏觀蛟法》拿來給你試著看看。”

  “那算了你忘了以前了么,我看書一向不怎么行,把主母氣得餓了我十天。”

  “得了吧,我偷偷給你送吃的你當主母不知道么?”

  “我還是等主母翻譯好了,再去看白話文注釋版吧。”

  “對了,你為什么不去給小遠講講你過去的走江經驗?”

  “我失敗了。”

  “失敗經驗不是更重要么?”

  “千人千面,每個人走江所面對的形勢都是不一樣的,我去講了我的,只會影響到他,再說了,我相信小遠自己心里有數。”

  秦叔拿起桌上的一顆棗,咬了一口,走出廚房來到院子里時,將手中的棗核一甩,再次砸中潤生后腦勺,幫潤生又一次從昏厥邊緣拉回。

  “我們的時間不多,你要趕緊習慣,哪怕以后拔出它們,也得覺得它們還在。

  不幸的是,你悟性不行,學《秦氏觀蛟法》太慢了,但你幸運的是,你的身體能承受住這種笨方法,反而能成學得最快的。”

  這場訓練,一直持續到那道聲音響起:

  “吃晚飯啦!”

  譚文彬下了樓坐上飯桌,瞧見潤生的臉色,嚇了一跳。

  上次潤生被墻里的鋼筋洞穿時,他臉色都沒這么慘白。

  潤生面前放的是一個大盆,譚文彬面前則是中盆。

  等盆里的香燃盡后,潤生拿起勺子,慢吞吞地舀出飯菜,然后送入自己嘴里,只有在咀嚼食物時,他臉上才會出現片刻松緩的神情。

  柳玉梅自己端起飯碗,什么都沒說。

  譚文彬問道:“陰萌呢?”

  劉姨解釋道:“她試菜吃飽了。”

  晚飯后,潤生一步一步騰回院子,重新開始練拳。

  李追遠在旁邊站著看了一會兒,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這次潤生堅持的時間格外久。

  他甚至還有余力邊倒吸著涼氣邊說道:

  “等我學出來了,再打那個官將首時,就能把他提起來了,嘿嘿。”

  潤生今晚要留在這里繼續練。

  李追遠和譚文彬走出院子,沒先回宿舍,而是去了一趟柳玉梅原本住的那棟屋。

  推門而入,客廳里,陰萌躺在涼席上,身上像是被潑了油漆染了色。

  這形狀,看起來就差用涼席把“尸體”裹起來,丟亂葬崗了。

  她還處于無意識狀態,說話也聽不到,李追遠只是看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回寢室的路上,譚文彬小聲問道:“小遠哥,潤生身上那些圓圓的,是貼紙還是…”

  “是棺材釘。”

  “嘶…”

  來到寢室樓層,譚文彬一個人先推開陸壹的房門進來。

  林書友正趴在床邊吃陸壹給他從食堂用塑料袋打包回來的面條,塑料袋里還放著半截紅腸,見譚文彬來了,他抬起頭喊道:

  “大哥。”

  譚文彬對林書友點點頭,然后摟住陸壹的肩膀,說道:

  “你不是要做兼職賺錢么,這樣,我們宿舍對面那家平價商店是我們開的,現在缺個管賬的,你接下來就不要做家教了,有空就去那里盤貨盤賬,工資你出個價,只會比你去做家教掙得更高。”

  “哥們兒,這怎么好意思,我不能占你這個便宜。”能留在學校兼職且工資能保證,這肯定比起早貪黑大老遠去校外給人補課要好太多。

  “沒事,你就當你祖宗顯靈了。”

  “額,什么?”

  “走,你現在就和我去一下店里,我給那些做兼職的學生交代一下,也帶你熟悉一下店里情況。”

  “我我我…”

  “干不干,爽快話。”

  “既然哥們兒你信得過我,那我就干!”

  “肯定信得過你嘛。”

  一個怕老鄉鬼吃不飽還堅持天天把自己晚上的飯食提前當供品的人,人品自然是沒問題的。

  深夜,李追遠躺在床上,睜著眼,在思考問題。

  隔壁床上的譚文彬則是翻來覆去,他是失眠了。

  彬彬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也時刻在鞭策自己,從剛住進李大爺家時到現在,他真的沒怎么松懈過。

  可是今天,他感到了一種絕望和挫敗。

  是因為親眼見到了,比你天賦好的人,他們居然比你還努力,且是不要命的那種玩兒法。

  “唉…”

  譚文彬再次轉身,朝向了遠子哥的床鋪,見遠子哥也沒睡,就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小遠哥,他們這樣,讓身為普通人的我,可怎么活啊。”

  “彬彬哥你不是也在努力學習么?”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譚文彬就有些嘴角繃不住。

  他的確是在學習,

  但壯壯學習的是如何在各種環境下更好地壯壯聲勢。

  不過有一說一,跟老太太聊天確實能感悟很多東西,尤其是一些語氣派頭以及上位者的姿態。

  他覺得自己以后就算其它正事不干,專靠這一身談吐氣場,都能在傳統南派北派傳銷里,干出一個聲名赫赫的撈尸派。

  李追遠自床上坐起身。

  “小遠哥,你怎么了?”

  “我在算自己身上還殘留沒做完的事。彬彬哥,你去調查一下我們這棟宿舍樓以前死過什么女生,資料越詳細越好。”

  “好,我知道了。”

  “順便再問一問譚叔,七年前的邱敏敏案,有沒有什么最新進展。”

  “明白。”

  李追遠剛剛盤算的就是自己身上還牽扯著的因果,老家的事可以不管,來大學后,就剩下這兩件事。

  因為很可能,在這兩件事上,會繼續給自己牽扯出新的波瀾。

  至于邪書,茆家父子已經死了,邪書也被自己里三層外三層包裹住,理論上來說,斷了它和外界的接觸渠道,雖然它很邪性,卻不會因此牽扯出什么因果來。

  雖然林書友理論上也存在牽扯出事情的風險,但他現在的作用還較偏正向,可以繼續留著。

  這就是李追遠根據過去經驗,再結合魏正道的“正道觀”,所總結出來的走江規律。

  不過,要是前期的節奏和風浪值是一定的話,那自己能否化被動為主動?

  比如一段時間或者一個階段的風浪,要是自己能提前解決了,把它量能消耗掉,是否意味著能安歇一段時間?

  要是能找個機會實驗一下就好了。

  李追遠躺回床上,閉上眼。

  “彬彬哥,晚安。”

  接到任務的譚文彬,心里也一下子踏實多了,困意也隨之襲來。

  “晚安,龍王爺。”

  第二天天沒亮,李追遠就醒了。

  因為太早了,所以他本意上沒想叫醒譚文彬,但譚文彬今天格外敏感,一點點動靜就讓他也睜開了眼,然后拖著一臉困意,一個鯉魚打挺直接起床。

  “彬彬哥,還早,無論是警局還是檔案室都還沒開門呢,你能再睡會兒。”

  “我可以先去找我爸聊聊,唉,他們倆一個錐刺股一個嘗百草的,我哪還能睡得下啊。”

  二人洗漱后在宿舍樓門口分開。

  阿璃住校內了,距離很近,一會兒就到了。

  少年剛推開院門,就聽到一樓的落地窗被打開的聲音。

  一身藍色綢緞睡衣的阿璃,赤著腳站在窗邊。

  李追遠走到窗邊,脫去鞋子走進屋。

  “下次我早上來,你就算聽到了也裝一會兒睡好不好?就像你當初在太爺家進我房間等我醒來時那樣,我也想體驗一下。”

  阿璃點了點頭。

  李追遠抓住阿璃的手,毫無感覺。

  阿璃側著頭,看著他。

  李追遠說道:“放開禁制,我不信昨天之后,它們一個都沒回來。”

  阿璃低下頭,她一直沒告訴少年自己白天也能看見它們的原因就是,她不希望白天少年在和自己玩時,會因為知道自己的視角里有多骯臟丑惡,而影響到他的心情。

  李追遠低下頭,用自己的視線找尋到女孩的眼睛:

  “阿璃,乖,聽話。”

  阿璃抬起頭,李追遠耳邊再度聽到了聲音,不過卻沒昨天那般喧囂了。

  少年并未因此感到高興,目光反而陰沉了下來。

  因為它們終究還是又來了。

  弱者,哪怕發出再強烈的警告,依舊是短暫的也是有限的。

  這個世界,向來比拼的不是誰嗓門大,而是誰的拳頭更硬。

  “啪!”

  李追遠打了個響指,走陰。

  他來到了平房內,身邊站著的是阿璃,身后是秦柳兩家龜裂的祖宗牌位,身前門檻外,依舊是鬼影重重。

  但它們這次都離得比過去,稍遠了一些。

  唯有一個身穿白袍、踩著高蹺、頭戴高帽,面容如同抹了厚重白膩導致分不清男女的家伙,手持兩盞白燈籠,就站在門檻前。

  似是察覺到了少年的目光,這家伙非但沒有后退,反而發出陰慘慘的笑容。

  它還故意抖動了一下手里的兩盞燈籠。

  一盞燈籠寫著:克死雙親;

  一盞燈籠寫著:為娼做妓。

  李追遠先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這個家伙,記住它形象上的每一處細節。

  然后,

  少年對著它露出和煦溫暖的笑容:

  “恭喜,

  你,是第一個。”

大家太給力了,直接給咱《撈尸人》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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