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鳴呈祥茶香繞,玉蓮臺前人影疊。
無論是凌天宗,還是兩大劍宗,此時已有不少修士顧不得修為、輩份,輪番瞄著時機往玉蓮臺旁湊。
為的,便是近距離觀賞,呸,近距離接觸那位‘不該真正存在的男人’。
“恐怕只有天生、地養,得天地初開時至清至明、至秀至美之靈氣孕育而成的先天生靈,才能有這般姿容吧!”
這句話出自一位年紀頗長的大仙子之口,很快便在三宗來客間傳將開來,并獲得一致認可。
溫柔長老確實生得一副好皮囊,俊逸出塵,一眼便會被他那說不出的溫融氣質所傾服。
但說在的,公孫拓那小子再長幾年,長開了應該也不會比溫柔長老差幾分。
但公孫拓招來的愛慕目光,舉凡皆來自女修、仙子們。
可溫柔長老卻不一樣,人家可是男女老少,通吃。
且對他投來的目光,并非‘此子與我有緣,可成道侶’這樣的意思;
更多的是,忽略了小情小愛的,寵溺。
“寵溺?”李長安喃喃自語一聲,突然一道靈光閃過腦海。
登時,便有了一個不成熟的大膽想法。
難道,溫柔長老與身俱來某種‘令人無法抗拒想要呵護、寵愛他’的白蓮花屬性?
想到這,白玉笛內的李長安渾身一顫,被自己的腦洞惡心了一下。
蓮花白不白不重要。
李長安想了幾個對策,幫逸仙長老將一小波突然間愛心爆棚的仙子、修士們,巧妙不失威儀地對付過去。
巧妙的效果達到了,威儀感嘛…嗯,也不能要求太多。
憶數月前、初見時,溫柔長老說起要替妙木仙復仇、抹殺仇人時的奶兇模樣。指望他能硬起來,那真是想了個大桃子。
語言、動作等可以模仿,但氣質這種東西,卻是極難改變的。
譬如,凌天宗那位金峰境副掌門,微胖的身材、一臉慈和,但其不時陷入沉思的神情,很明顯流露出了作為一個野心家的氣質。
這種氣質,李長安并不陌生。前世所遇不論,剛回到無極仙山沒多久,就碰到過一位。
不是旁人,正是那位拗了個紂王造型的仙山時尚達人、玉米燙師兄——鄲宮子。
話說,嶗觀海這家伙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憑李長安這點修為,還看不透在場百余人的道行,但嶗什子只有[者]階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仔細一揣摩,陪聊團均是各峰執事,修為自然低不了;但僅是端茶遞水、一旁聽用的弟子,倒也確實用不著將各峰的仙苗拉過來顯擺。
那樣反倒顯得他們六道宗太過做作,落了個下乘。
恐怕也是因此,這回并沒有見到那位‘仙山最美’。
藏身于白玉笛中,由溫柔長老小施神通帶來梧宮時,李長安就將候殿聽用的四十九名弟子,挨個過了一遍。
出云明月沒露面,熟面孔倒也有幾張。
除了嶗什子以外,沈境一也在場。這二人,同峰同輩不同師;
另,那位被阿紫一掌擊飛的坐忘峰憨憨,熊天竟也在場;
以及,梧宮七日壇期間,想借李長安立名、漲粉的上任‘仙山最帥’,凌霄峰葉染。
凌霄峰乃是六座主峰之一,葉染乃峰主直系徒孫,自身修為可排名同輩中前三;因此,在門內有不少仙長、執事對其頗為看好,少不得多關照一些。
在李長安看來,這種人就是典型作死的類型。
好出身、好底蘊、好修行,穩扎穩打將來未必成不了大器。奈何其人卻是善妒且腹黑,年輕輕的把自己搞成老陰逼,何必。
旁的聽用弟子,只一心煮茶、傾聽;就這位,手上雖忙碌著,但一雙眼卻來回在諸位仙長與來客間穿梭;
且時不時將目光停留在溫柔長老、沈境一與熊天身上,也不知那小雞肚腸在打著什么主意。
不過,此等場合,料他不敢、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來。
宏現來看,六道宗此番布置,適當地展現了自身實力,不該露的也是一絲未顯,除了刻意想讓逸仙長老歷一歷人情世故之外,總體來說,安排得大方有度。
反現凌天宗,便顯的有點兒刻意了。
凌天宗與六道宗,同是南極洲八大道門仙宗之一。其規模不算小,且也是立于遠古前、得到仙庭某位圣君真傳的正規仙門。
只不過,九位圣君實力亦有高低上下之分。
六道宗祖師爺——天亼老祖,乃是九真圣君中,被公隊為最德高望重、修為至高者。
也是因此,六道宗在遠古時期,可說是風光無兩。
當然,這都是如今的說法了。當初的事情,究竟是個什么情形,誰也說不清。
畢竟,能在那場大戰中活下來,并存留至今的,廖廖無幾。
值得一提的是,北方兩大劍宗。
不愧為以劍入道的大劍宗,門人弟子自身氣息與凌天宗、六道宗的修士,頗為不同。
無論是驚鴻島門人還是凌絕山弟子,談吐間凌厲之氣稍顯、說笑時劍意自然流露。
當然,這也是未有大成之象。
真正的大劍修,應如那兩位與勾陳長老暢談的長者,劍意與自身之道相融,鋒芒不露、凌厲盡收。
就像兩把質樸且鈍感十足的古劍,不爭不顯、血氣盡無,看不透其曾斬殺過多少生靈,亦不會對其產生防備之心。
除驚鴻島副島主、凌絕山大長老,這兩位大劍修外,另有二人也引起了李長安的關注。
一位是一襲紅裙、挽流云髻、簪劍形玉釵,五官普通精致、身形纖秾合度,沉默寡言的年輕女子;
一位是灰衫勁服、面潔無須、佩長短雙劍,長方臉、眉眼如刀刻斧鑿,始終保持微笑的中年男人。
這二人均坐于后座,因此,表面看來,都不是仙研團重要人物。
但怪異的是,每當李長安將心力投注于紅衣女之時,便能聽到輕微的劍鳴聲;
而那中年男人倒是沒有此等異聲,只是,其不時低頭思考的樣子,不像是在理解與其暢談的‘陪聊團’某執事的說話,而像是在與何人傳聲。
如所料無錯,這二位應當是兩大劍宗隱藏高手。為何被劃入不重要的隨行弟子行列,想來,有可能是另有保護長者、或暗中搜集有用信息的任務。
總之,此二人,不簡單。
如此這般。于暗中觀察、仔細揣摩中,不知不覺間數日匆匆過。
寒暄、客套、互相混臉熟的一套流程,差不多走完,李長安終于迎來了心心念念的重要環節。
論道、講經、交流術法心得。
超出預期的是,在接下去的半月內,原本只是想要蹭一大波靈能值的李長安,竟然再次入了悟境。
與此同時,中原洲大盛朝、臨江城外三百里,琉光境內。
“劍意?”
樹妖女子自夢中蘇醒,疑惑地微蹙柳眉。
“主人!”
柳葉座下立于左邊、身著淺麥色長裙的女子尊了一聲;隨后,立于右邊、一身桃粉配草綠、扎著雙馬尾的女子,也欠身附和了一聲。
“主人,您醒啦!”
“都說幾回了,喚本座姥姥。”
“是的,主人。”
“遵命,主人。”
座上樹妖女子無語地搖了搖頭,垂著一頭如瀑長發,懶懶起身、扭扭脖子、抻抻腰,很隨意地問了一聲。
“阿蒲,什么時辰了?”
左邊年紀稍長看上去約摸二十三、四模樣,生得婉約、性情也似水般溫和的女子,便是李長安被捉到琉光境中,聽到的那個穩重掛女妖。
而右邊那年不過十六、一身顏色相競艷的少女,自然便是被喚作小桃的桃妖。
聽主人這一問,兩人不約而同對望了一眼,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小桃眨了眨眼,立馬低下頭去,被主人喚作阿蒲的穩重女,如實報道:“稟主人,外邊兒,已是未時三刻了。”
“啊?!”
樹妖女子發出一聲低呼,立馬將長發束起,并忙不迭地從座上跳將起來。
“未時!唉呀,睡過了、睡過了。
倩兒已經啟程了吧!你們倆,時辰到了,也不知道喚我一聲,是不是也睡過去了。”
阿蒲與小桃又對望一眼,心說誰像您一樣,一睡睡好幾天。再說了,這又不是什么大事,您就是睡過十個時辰,又能如何?
一步乾坤,瞬息便可抵達,必定比迎親團還要早到那南陽君的火羽洞府呢。
咦?不對啊,主人如此猴急,莫非是打算親自為倩兒送嫁?
這般看重,恐怕也就只有跟隨主人五千多年的倩兒姐姐,才有的吧。
二女心中一陣羨慕。
“唔,對了。小桃,去將羽霓裳取來。”
邊說著,樹妖女抬手玉指輕點,這就將自己身上的素青色長衫,變作俗世凡塵最近時興的公子服;
這公子服由上及下、自淺向深,呈霞光漸變的色彩;
襯著她那亦剛亦柔的眉眼、雌雄莫辨的颯爽英氣,愈發顯得整個人有一種無法言說之姿容。
饒是久侍身側的二女妖,都看直了眼。
主人若是真男子,那該當是怎樣的一位璧人啊!
“愣著作甚,快去呀。”
“哦哦,主…姥姥,小桃這就去取。”小女妖欠了欠身,幻作一道桃粉光芒,沖遠處掠去。
樹妖女抬手招來一泓湖水,這水在兩人面前的半空中凝作一面水鏡;隨即,這鏡中便顯現出,一行百余人的迎親隊,熱鬧非常地飛在云海中。
看了會兒,樹妖女右手捻指,也不見有任何動作,便似感應到了何許大事,眉頭一挑,鏡中景象速換。
這回,乃是一身著水藍色長袍、蓄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橫坐于一頭似龜非龜的巨物殼上,于北部海域上乘風破浪、疾行如箭。
“主…姥姥,這是…赑屃?!”
樹妖女點了一記頭,喃喃道:“不請自來,有何所圖?”
阿蒲心底一驚,“北方冥水君姜臣!姥姥,這位也是要去火羽島么?”
樹妖女右手再交捻指,沒再推算出多少細節。
只知這位合靈境圓滿,即將突破至妖帝境,真實實力估計有偽妖帝境的大妖,此番前往南陽君的火羽洞府,恐怕不會是討口喜酒吃這么簡單。
“南陽君此前因洞府無端遭人族修士偷襲,延期了與倩兒的大婚。
方才,我于夢中,有感一道錚鳴劍意,不知是否與他倆的婚事有關。
姜臣這家伙素來與南陽君不合,一聲不吭跑過去,這是要搞什么?”
阿蒲見主人都推算不出更多事體,心里不免擔憂起來。
正當這生得十分溫婉的穩重女妖,面露凝色之時,便聽自家主人‘嘖’的一聲。
“阿蒲,你說,這姜臣是不是也看上我們家倩兒了。瞧他這架勢,不會是要去跟離部搶妻吧?”
女妖阿蒲嘴角一抽,一臉凝重之色瞬間垮塌。
什么,跟什么?
自家主人這腦子,真不是一般妖能比。
從哪兒就看出來,那北方冥水君姜臣是要去與南陽君離部,搶娘子了?
何妖不知,青曇花妖倩兒與南陽君早就眉來眼去…咳,是情投意合數千年了。倩兒自身修為可不低,這哪是說搶就能搶走的?
再者說,若真是為了搶奪倩兒這個妖界公認的大美人,姜臣不應當點齊兵馬、半道上截了去么?為何單槍匹龜,一人前往呢?
“火羽島位于南極洲境內,人族大修的地盤。
這一路上,萬一搞點動靜出來,必定會招惹來那群吃飽了沒事干、閑到腦袋上筑鳥巢的臭老道。
不行!為了我們倩兒的終身大事,為了阻止一場搶婚血案,在情在理,本座都有必要隨行護送。”
樹妖女一番義正詞嚴,剛說罷,一旁的侍女阿蒲心中立即有了計較。
‘自家主人最強的,非是術法如何高深、乾坤遁法如何精湛,而是這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瞎扯不臉紅的本領啊!’
‘還說別人吃飽沒事干,您自己不也是閑極無趣,想出去找點樂子嘛。不過,這回的借口,倒還真說得過去。’
照理說,身為一方小世界之主、實力可摸妖界天花板的樹妖女,要離開自己的地盤出去玩樂,哪用得著找借口?
此事說來也是璃光境中一則笑談。
八百多年前,主子與阿奴哥哥打賭輸了,便立下誓言,稱:若無要事,絕不離開琉光境半步。
為期,一千年。
但是吧,這八百多年來,但凡能尋到借口,主子就會借機出去溜達一圈。
其實,那些借口大部分都是主子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將無關事等強行勾連,捏造…這么說也有點過了,反正就是,有機會就抓住機會,沒有機會也要主動創造機會。
不得不說,自家主子在經過八百多年的鉆研,已經在此道上頗有造詣,很有自己的一套了。
只不過,知主莫若仆。
自家主子此時在打什么歪心思,阿蒲心底就跟這湖面一般,明的很。
“是,主…姥姥!阿蒲也擔心倩兒之安危,可否請您帶上阿蒲一同前往。”
樹妖女剛想一口回絕,便見自己這名義上的侍女、情份上的好姐妹,一臉‘我就靜靜看你表演’的神情,嘴角抽了一下。
“行吧行吧,那你可記住了,咱倆就遠遠隨行,別讓倩兒那丫頭發現了。靜觀其變,若有異動,聽我指示再出手。”
“是,阿蒲謹遵姥姥之命,不敢怠慢!”
正此時,一陣紅綠相間的光芒掠來,小桃妖端著只木制寶奩,奉于自家主子。
樹妖女隨手一點,將寶奩收入袖內。交待了小桃妖兩句,與那穩重女妖阿蒲,一前一后,化作兩道霓彩,向底下如鏡般的廣袤湖面躍去。
“什么嘛,出去玩又不帶我,摁嗯”
琉光境中,小桃妖一跺腳,底下湖面暈出圈圈漣漪,伴著她那嬌怨的嗔怪聲,散去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