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好修行,時光忽過境。
如此,百日后。
覺然峰[大明堂],早課剛剛結束。
公孫拓照例在十幾雙少女眼眸的注視下,將課堂筆記裝進師兄給他縫的布袋子,如往常一般走到法云執事面前,躬身做了個道揖。
瞧那或眉目含情、或秋波暗送、或嬌羞怯笑…的少女們,暗中觀察的李長安心底微微嘆了一氣。
這個呆子,還真是聽他這個當師兄的話。竟真的與那劉雅建立起了修仙的革命友誼,日常除了請教經文,便是切磋術法。
這倒不算個事兒,令李長安略感頭痛的是,此時正被一群男修包圍著的小阿紫。
自臨江城誤入煙柳地那次,阿紫就覺醒了一種特殊技能。
‘考思普雷’,角色扮演。
且在她被呂老道正式收為記名弟子,李長安帶著這個記名師妹來上早課后,她就如魚入大海,將這一技能發揮到了極致。
時而是懵懂蘿莉風,時而是嬌嗔輕熟女風;什么冷艷掛、溫婉掛…演的像模像樣;連知心大姐姐、八卦小長舌之類的非常規類型,她都嘗試過。
從發型到表情,再到著裝、語氣、眼神,簡直是模仿出了真聽、真看、真感覺的精髓。
真.百變大咖秀。
由于風格百變,被她這種迷之氣質吸引的男修,上至中年長相的大叔、下到剛入山門不到一年的小正太,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其實,阿紫這般‘胡鬧’,皆因她只是一個草靈。
靈與妖、獸等生靈,存在較大的不同。
所謂忘憂草草靈,其實是天地間的某一縷天生靈氣,借忘憂草凝形而生。并非說是一株忘憂草修煉修煉成了精的意思。
靈不是精怪,自身并沒有真正的情感。
阿紫不過是想要借由模仿,學著做一個有知、有感、有情的真正的人。
要不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李長安都以為當初那個純情小阿紫精分了呢。
也正因明白其中原由,他也沒去過多約束阿紫。
可現在看來,不管是不行了。再這么下去,這丫頭大有往妖孽一路發展的趨勢。
保不齊哪天就惹出點孽債,結出個姻緣惡果來。
是時候撥亂反正、制止歪風了。
配件都已打造齊全,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動手組裝大家伙吧!
如此,小拓近幾個月所學得以施展,阿紫也有更‘有趣’的事做,一舉多得,完美。
施展剛學會沒多久的飛行術,三人齊齊往悲呼峰飛去,速度比乘風訣快了不知多少倍。
剛一落地,阿紫便攏了攏身上的淺粉色衫裙,手指卷著一側發絲,一副乖巧模樣。
“師兄,阿紫這便去準備午飯。今日,你想吃炒飯、蒸飯,還是加了魚肉的湯飯呀?”
今日份,是小家碧玉風。實話實說,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李長安索然一笑,道:“不必弄了,晚些時候若真餓了,吃些果子便是。”
其實,阿紫本身就不用吃東西,而李長安和公孫拓也已經辟谷一段時日。即便長時間不進食,對身體也沒什么影響。只不過隔三岔五的,弄幾尾肥魚打打牙祭。
“哦。”阿紫微微一欠身,學了個十足十。
三人邊說邊往竹屋行去,公孫拓接著道:“師兄、師姐,拓去修習了。”
“阿紫、小拓,你們不是一直好奇我在后山山洞里,造些什么嗎?”
李長安剛說罷,前一秒還乖乖巧巧跟在一旁踩著小碎步的阿紫,立即發出一聲愉快的尖叫,拎起長裙興沖沖蹦到李長安面前,嚷嚷起來。
“是什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公孫拓也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自己師兄。
李長安故作沉思,幾息后,像下了多大的決心似地深吸一氣,道:“你倆是我同門,亦是我至親之人。本不該有什么事瞞著你們,只是,此物非比尋常!
關系到我們悲呼峰將來的發展前景,還有我們三人未來的道生幸福。
今日,我決定將這件無比重要的事情,交托給你二人。
不知,你們是否愿意參與到這樁偉大的事業中。”
“愿意愿意,一千一萬個愿意。你快說,快說…”
“師兄!”公孫拓一臉凜然地沖李長安揖了一禮,義正詞嚴道:“能為悲呼峰出一份力,拓求之不得。
凡事皆是師兄一力挑起,拓深感慚愧。師兄盡管吩咐,拓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李長安:……
要不要,這么熱血中二的。
嘴角抽動,李長安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跟上。
“往左,對,往左挪。
停、停!
好,就是這個角度…”
三天后,悲呼峰竹屋湖畔,垂瀑底下。
一架直徑約有三十丈的大型水車,完美峻工。
在李長安的指揮下,公孫拓安裝完最后一只吊桶后,飛回湖邊,累得直接癱倒在地。
一旁的阿紫,也以相同的造型,四仰八岔地躺在湖邊。喘著氣,胸前起伏不平,起伏不平。
接連三日,不停歇地取木造吊桶,饒是阿紫這等天生的木屬性,也被過度使用得靈力空饋、體力不支了。
李長安拍拍手,看著眼前這碩大如摩天輪的杰作,心底一陣舒爽。
果然,自己是真的適合也有天賦走煉器一道啊。
原本還想著會有誤差,或者在安裝的過程中損耗。多準備了一些以烏鑄鐵打造的軸輪支架,眼下卻是多余了。
這都是小事,接下來,就得試驗自己的設想是否能成了。
四化四象經中卷,提及到有關靈脈、地寶、靈石形成的內容。
之后,李長安又在一本煉器入門的典藉中,找到了更為具體的描述。
反復研讀后,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與師父分析商討了幾晚后,李長安決定放手一試。
如果真如他所研究出來的那般,這就不僅僅是一臺水車,而是堪比‘法器’級的裝置!
按李長安的理解,所謂地寶靈脈,顧名思義便是被鎮壓于地底深處的靈力,經過地下水與地殼的移動,形成的地下靈力聚攏地;
有點類似礦藏、石油這種能源,并非平均分配,各地有多有寡。像俗世凡塵,基本上是毫無靈力或微弱到約等于無;
地底靈脈中的靈力,會隨著地下水流或地殼移動,而形成周期性流動;一些高純度的靈力,在此過程中,形成了帶有不同色澤、不同純度的半透明晶體物質;
此乃靈石的形成。
但在形成的過程中,會裹挾一些雜質。譬如含有濁氣、夾雜礦石粒等。
正因如此,靈石才有了品級之分。
下品靈石,多為褐黃色、茶色等,主要應用于威能最低的小型陣法、機關,為低階丹爐供能;
中品靈石,有青、青綠、赭紅等色,用于中小型陣法、填充中型機關,嵌于捕妖籠或捕妖法器上提高威力,以及為中階丹爐供能;
上品靈石,淺青白、碧綠、淺紫等,用于大型陣法、機關,高階陣盤;同樣可嵌于各式法器上以提高威力,并為高階丹爐供能;
極品靈石,產出極少,呈極端化,要么是透明純凈的無色,要么便是深紫或索性呈烏色,內含靈力極為濃郁豐沛;一般只會用于煉制高級法寶、靈寶,或為高級陣法、陣盤供能。
另,只有極品靈石可煉制乾坤陣盤。
這些,煉器之五行輪轉陣盤中僅提到一些;由于只是入門知識點說明類的煉器入門典藉,其中并未記載得多么詳細。
不過,李長安現在也不急著做深入了解,以他目前的渣渣修為,能自學入個門都不錯了,那些高大上的陣盤都是接觸不到的云端。
端得動什么樣的飯碗,就吃什么樣的飯。癡心妄想這種事情,當然…
還是要想的。
不然,哪來的動力,支撐他在這三個月里,天天倫著大錘,鍛造配件;
還在山洞里造了個爐,憑著自己的火根屬,咬牙弄出了這么個大家伙。
如今,他也是個孔武有力、胸肌發達的,男倫了。
稍作歇息,李長安便沖垂瀑處吹了個嘹亮的口哨。
不一會兒,接收到‘召喚暗號’的豹子頭黑旋風,自瀑布底下探出了腦袋。
只見這巨獸,豹眼一縮,“這是什么玩意兒?”
“水車。”李長安想都沒想回了一聲。
將乾坤袋內的靈石倒出,用御物術將事先就分好類別的靈石,裝進水車的木桶里。
豹子頭躍出瀑布,龐大的身軀輕盈地落在李長安身邊,腿長八米不作假。
豹子頭抬爪子就要去撥弄水車,被李長安及時喝止。
“別動!等我裝完了,再勞煩豹老大你幫忙。”
“幫忙?你小子,就知道使喚老子。”豹子頭鼻子出氣,氣浪吹到水車,微微轉動了兩格。
李長安手腳麻利地將分作十幾包的靈石,一一投入木桶中。拍拍手,指著瀑布水流與水車頂部的一個灌槽,道:
“有勞豹老大,多謝多謝!這回要是成了,你想要…想吃什么都行。”
想要就太離譜了,吃點喝點,他還勉強能掏得起。
豹子頭又嗤了一聲,鼻子出氣,吼吼笑了兩聲,尾巴一甩,將瀑布水流截取一段,引到水車頂部。
便見,那鑄鐵混木結構的龐大水車,竟自動轉了起來。
這是什么新奇玩意?!
豹子頭左看右看、尋思了好一會兒,疑道:“咦?你小子施的啥法術,咱看來看去竟是看不出個門道。”
公孫拓與阿紫也早就起來了,見此情形,也是新奇不已。繞著轉速越來越快的水車飛了幾圈,也是看直了眼。
“師兄,這是…五行術法?”
“不對,還是御物術吧。人家說的對不對呀,師兄兄~~”
李長安好笑地看了阿紫一眼。早就摸透了,無事小長安,有事師兄兄。
呵,女…靈。
“依為絲看,并非是何種術法,而是巧力所致。妙啊!”
所有人這會兒的注意力都被自動轉個不停的大水車吸引,這才發現醉心丹道大業的呂老道,不知何時已經飛到了他們身后的半空中。
“師父!”
齊齊三聲,呂老道看著三個乖徒,滿眼笑意點點頭。
“小無相,什么巧力不巧力的,咱不懂。這術法定然是用了的,只不過,咱一時間沒能看透。”
“嗤,”呂老道拂塵一揮,面帶得意道:“你本事再高,也還是頭兇獸。
這人之能啊,并非僅術法一道。
算了,與你說你也不懂。這巧力說來也簡單,便是借水勢之力,將此輪轉動。”
豹子頭鼻子出氣,尾巴示威地揚了揚。呂老道也不管它,繞著水車飛了一圈,仔細琢磨起來。
豹頭與師父一見面就相看兩討厭,日常互懟的相處方式,李長安早就見怪不怪了。
公孫拓與阿紫卻是是頭一次見師父與豹子頭碰面,對二者之間的火藥味,頗有些好奇。
“哦…嗯…啊!竟是這般道理…嘖,不錯不錯…”
李長安在制作此物之前,便拿著圖紙請教過他。
彼時雖未看懂圖中所畫為何物,眼下兩相結合,呂老道便完全明白了。
自己這徒兒的腦袋當真是好使啊,還有雙妙手,呵呵…
呂老道飛到李長安身邊,兩人又說了幾句,一旁的二人一獸,半句沒聽懂。
什么‘淘洗’、‘剝離’、‘無損’、‘定靈符’…到底說的啥?
師徒二人一番熱烈的討論后,呂老道暢然大笑。
“妙,妙哇!
低品轉中品,至多七日,便可證實你這一奇思。
為絲,很四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