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霎,還有問有答,好說好話的;后一霎,小道士李長安,轉身就跑,登時消失了身影。
“可惡!”
長得俊俏中不乏青澀、如寶玉一般的翩翩佳公子——藍衫蛇郎君,怒喝一聲,抬手兩道藍光激射而出,不費吹灰之力,便破了李長安的[隱蹤符]。
“哼,本座看你真是賊心不改,又來使詐。小妖道,莫非你想死?!”
呸,我不使詐不跑,才叫想死。李長安心里罵道,口中念動乘風訣,極速拔高身形,往十里亭左側的矮山飄去。
“呔,不識好歹的小妖道,本座饒不了你。”
蛇郎君氣的罵了一句,正欲騰空追過去,卻發現自己腳下的泥土之中綻放出道道紅光。
眨眼之間,紅光沖天,形成一個巨大的籠狀,將他困于其中。
“縛妖符陣?嗤,雕蟲小技。”蛇郎君立起兩指,兩瓣厚薄適中的唇一張一合,輕念咒術。
乍一看,比李長安這個正經道士還像道士。
只兩息,那花了嶗觀海不少靈能制成的三十六道縛妖符,連結而成的法陣,便化作紅霧,散去無蹤。
“弩陣!”李長安對著手里的傳聲符喊道。
矮山頂上,時刻準備著的嶗觀海一接到指令,立即向左右兩隊人馬大吼。
“放!”
‘唰唰唰’,無數聲響起,二十幾發弩箭齊發,向蛇妖破風疾射。
蛇郎君一雙平靜無波的明亮眸子,陡然一變,顯現為藍綠相交的豎瞳狀。
他抬手接住一支弩箭,側身避開兩發,剛飄身而起,卻發現頭頂的箭矢最為密集。回落地面之時,一支弩箭直沖他面門而來。
但見藍衣一浮,蛇郎君靈動扭身,在半空中翻轉、穩穩落回地面。施展出令人眼花繚亂的玄妙步法,直沖李長安掠來。
結果。
‘嘡’一聲,蛇郎君不可思議地睜著一雙豎瞳,不明白自己撞到了什么東西上。
李長安可不會做那種臨陣嘲笑對手的蠢事,手捻雙符,驅著乘風訣飄到了矮山腳下的大坑旁。
‘嘡’又一聲。
蛇郎君單臂高抬,一道藍光沖天而起,卻被那層無形屏障所阻。
同時間,屏障內數百張符紙紛紛顯化出道道紅印。這數百道紅印又于剎時,凝結為一座通體冒著紅光的[金鐘罩]。
嚴格來說,是加強精華版金鐘罩。
向蛇妖郎君疾射的每支弩箭上,均附有嶗觀海制作的[隔絕符]。
隔絕符:故名思議,便是用來隔絕施術者自身,與外界所有連接的一種小型法陣;可在固定時間內,有效隔離外界一切聲音、氣味與形態。
同階品者,不借助法器、法寶的情況下,基本不可能看破[隔絕],找到施術者。
因此,這種小型法陣一般都用來保護自身,沒見過用在對手身上的。
嶗觀海也不知道小師叔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依言照辦而已。此時,他竟發現,在這數百道[隔絕]小法陣的作用下,自己的金鐘罩竟然有一種被強化了的奇妙感覺。
的確,偽.強化,也是一種強化。
蛇郎君在嘗試了三次使用靈力法術突破失敗后,便有些惱怒了。
蛇郎君看不見外邊的情形,而施術者嶗觀海則是一目了然。并且,在他引以為傲的靈瞳加持之下,嶗觀海清楚看到,那蛇郎君已經逼不得已放棄以人形作戰,正在顯露真身了。
一切正如小師叔作料,將真身逼出來,這第一步才算是順利達成。
接下來…
嘡嘡嘡。
由隔絕加強的紅光金鐘罩內,一尾藍蛇正漸漸現出原形。而法陣,也即將被它碩大的身體與妖力強行沖破。
“準備!”
矮山腳下,大坑旁。李長安抬起一手,雙眼盯著前方,雖然他什么也看不見、聽不到,但微弱的感知與濃重的危機感,令他感覺到那大蛇怕是正在顯形。
檒嗡~~~
似有風被撕開來一般,紅光護持之下的一鼎青鐘,乍然出現、彈飛而起。
“你這險詐的小妖道,本座饒不了你!咝…”
沙塵揚開,一尾身長八丈有余、通體泛著藍光的巨蛇蛇軀,緩緩直立而起;
一眼望不到蛇首,并且,那蛇軀上半截還縈繞著灰云淺霧;
隱隱約約,在那一片灰色朦朧的霧云之中,似有兩個燈籠般、綠不綠藍不藍的東西,忽閃忽閃冒著光。
山坡上,控制著自己拿手法陣[金鐘罩]、封鎖大蛇頭頂避免其躥飛逃離的嶗觀海;
二十個捕役弩手、河道對岸的公孫拓及八名匠人;
守在山腳大坑底的獵戶六人,及嶗觀海跟班小五、小六…
在這個瞬間,一干人等,全都傻了眼。
正此時,李長安一聲狂喊。
“放!”
事先排練了多次的獵戶和小五、小六,像被摁中了身體的某個開關一般,慌亂而又有速地掀開黑布、抽開黑布底下超大型鐵籠那粗壯鐵條打造的柵門。
一時間,嘶叫聲瘋狂響起。
坑底,一群長著粗壯獠牙、兩眼通紅、體壯如牛的大野豬,嗷嗷狂叫、口水橫飛,如同悍不可擋的勇士一般,不要命地沖那巨蛇狂奔而去。
“沖啊,豬剛鬣!
干死它!有[凝靈丹]這個紅八福加身,千萬別讓哥失望啊!”李長安心底吶喊起來。
作為一個沒有靈根妙骨的普通人,他每次被師父喂下褚色凝靈丹后,總會熱的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陽火暴漲之后,就會又餓又渴。肚子像個無底洞,能喝完小半缸水、吃掉滿滿一桶飯。
并且,體力充沛,一腔精力無處宣泄,躁動到整個人快要原地爆炸。
若不是清心訣可緩解這種強烈的不適感,他恐怕在七、八歲的時候,就被師父給喂死了。
所以,在這種對李長安來說跟強效興奮劑沒什么差別的[凝靈丹]作用下,天生抗毒性堅強的豬剛鬣,就是他為有毒蛇妖準備的殺手锏貳號。
‘哼,盡想著吞了我,嘗嘗作為食物的滋味吧!’李長安心底的邪惡小人暗暗痛快道。
嗑了藥、昏了頭,一往無前的二十頭大野豬,撒蹄狂奔的當兒,圍繞著蛇首的灰云淺霧,恰恰散開。
一顆碩大的蛇腦袋,露了出來。
一雙藍綠交雜的豎瞳眼周,像用金漆描了邊一般,金光燦燦;左右兩側額角的位置,各有一個鼓起的肉包;形狀看著,有點像蘑菇,或者鹿茸之類的。
李長安心底一驚。
他記得之前這貨腦門上沒這倆玩意!
大蛇曲起上半身,往地面上一看;地面上正在狂奔的野豬小分隊,咧著獠牙、抬起豬腦袋,往頭頂一望。
一個急剎車、兩個急剎車…一群急剎車。
豬剛鬣們腥紅的豬眼驀地瞪大,瞳孔集體一縮。
半空中,大蛇那雙畫了金眼線的蛇眼先是虛了虛,爾后,藍綠相交的豎瞳也陡然一縮。
雙方齊齊往后退。
如果這群嗑了丹藥的野豬,提前完成開智的話,恐怕會對李長安說一句:老大,我們是野豬沒錯,可我們吃的是蛇,這特么的是個啥玩意?!
“這怕不是真的…化、蛟,了吧…”
此時此刻,李長安欲哭無淚。
不帶這樣的,針對你是條蛇的生物屬性,哥費盡心思安排了這一切。
萬沒想到,幾天不見,你…你居然偷偷開外掛!!
蒼天啊!逗吶…
“小,小師叔,這…這…”嶗觀海整個人都凌亂了,道念再一次被震撼。
事已至此,已經不可能坐下來、喝杯茶,好好商量著辦了。
李長安把心一橫,咬牙道:“別管它是什么鬼,今兒就是來條真龍,也得降了!公孫拓!準備,我隨時引它過來。”
“好,好的!小道兄…”公孫拓肝兒都顫了,咽了口口水,一扭頭,便見身后早已空無一人。
早有言在先,這十余名工仆、勞壯都是城中出了名的膽大,一個個的都說只要銀子給足,別說是來條大蛇,就是一窩大蛇,也給它辦嘍。
“一群屑小,光嘴上逞能的孬種,呸!”公孫拓不憤地罵出了有生以來第一句臟話,感覺前所未有的通達爽快。
他心底暗暗下定決心,‘罷。死就死了,可不能害了小道兄。他可都是為了幫我…’。
山坡頂上的嶗觀海,望向山腳下的平平無奇小師叔,心情復雜的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只覺得血氣上涌,胸中似有一團郁結正在緩緩升起。
‘拼了!’他心底暗念一聲,雙手立起兩指,還未念動咒術,便聽底下一陣嘶嚎。
那群野豬嗷嗷叫著,朝那身材大過自己不知道多少倍的龐然大物,再次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公孫拓:人不如豬啊!
嶗觀海:師叔祖的丹藥果然不一般吶!
豬剛鬣們愿意嗎?
不,不是愿不愿意的問題。一個個的屁股上都吃了一箭,雖說沒扎進肉里,傷勢不大,可痛是實實在在的。
乘那大蛇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李長安命令獵戶沖野豬屁股亂射了一通,不管有沒有效果,先試試。
這一吃痛,藥效再次被激發,豬剛鬣們‘舍生忘死,英勇無畏’地沖到了巨蛇尾部,頂著二十對大獠牙,一頓猛捅、狂啃。
那大蛇竟有些驚恐地往身后游移。
這么一來,野豬們便像受到了鼓舞一般,越發起勁地拱、捅、啃、撕、咬起大蛇來,真正發揮出了這個物種該有的悍勇無匹的氣質。
“帥!”
看著豬剛鬣們將大蛇逼的扭身后退,李長安不自禁叫了聲好。
通體碧藍的大蛇不堪群豬啃咬,唰唰往后游移,曲起的上半截蛇軀呈弓狀,蛇嘴怒張噴射出毒液。
底下一只個頭最巨的野豬,儼然一副首領模樣,在毒液噴灑來時,嗷的一聲叫喚。其余同伴似是聽懂了它的警告,頭都不抬地往兩邊散開。
毒液落地,瞬間就腐蝕開了一片。這要是噴到人身上,效果肯定不比濃硫酸差多少。
大蛇扭動掙扎著,想甩掉死咬自己尾巴不放的幾只野豬,但架不住豬多力量大。毛算,每只豬剛鬣差不多五百來斤的樣子,那頭最巨的首領怕是得有個八百一千。
就這份量,齊心協心地拖著大蛇往死里拽,好幾次都差點將這龐然大物給拽倒。
‘咝~~~’大蛇歪歪扭扭地奮力抵抗,蛇首兩側張開了像巨型幅翼般的東西。
它徹底怒了。
徹徹底底被這群腌臜的、粗魯的、長得無比丑陋、饞它身子饞得垂涎三尺的臭東西,給激怒了!
“死!”
李長安也聽不清大蛇妖是發出了‘咝’的吐信聲,還是罵了個‘死’字,一陣濃霧卷天蓋地鋪了下來。
緊接著,便聽到野豬寶寶們嗷嗷的叫聲。
聽上去,并不像先前那么激昂、那么歡快,好像有種驚慌和痛苦的感覺。
‘怕是頂不住了!’
不過,李長安并沒有多失望,他本來就沒寄望光憑這二十頭嗑了藥的豬剛鬣,就能拿下大蛇妖。
只不過,蛇妖一開始對上群豬時的本能反應,很能說明一點。
生物特性還在,它還沒有真的化蛟。那么,接下去的幾招肯定能生效。
正當李長安心里拿定主意之時,便覺得似有什么迎面砸來,迅速驅乘風訣閃避。
‘嘭’一聲,扭頭一看,一只大野豬砸在坑旁的地上。
豬身扭曲、豬嘴吐血。可憐它,還沒飽餐一頓,就這樣英勇就義了!
緊接著,大蛇不停使出‘神龍擺尾’,豬兄弟們紛紛不敵,轟砸向四面八方。
一時間,好似下了一場,野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