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拓,實在人啊!
李長安都有點虧心了。
一整個下午,又是量體又是裁衣的,還給師父整了兩套時下最流行的青白錯襟袍。
隨口問了句,哪有賣玉簪的,晚飯邊就有玉器鋪掌柜帶著倆伙計,捧著兩箱成色上佳的簪子,上門服務來了。
還不讓問價,說是隨便選,全要都行,公孫公子不差錢。
哪能這么不要臉。
李長安心理斗爭了快一個時辰,最后很克制的選中了三支簪子。
一支羊脂白玉,給師父配青袍;一支芙蓉凍,給師父配白袍;一支翡翠,師父愛配什么配什么。
不愧是錢塘城南名門富戶啊,就是這么任性,就是這么可愛。
晚餐,一大桌子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叫得上叫不上名的好菜色,吃得李長安滿嘴流油好不快活。
腹脹如鼓抱著肚子消食呢,又有履店伙計帶著圖樣來了。
給師父定了兩雙內襯用真絲做的錦云履,自己就隨便要了雙成品皮履和兩雙最普通的麻履。伙計說破了嘴,他也沒再多要一雙貴價貨。
送走伙計,關上門。李長安躺回到榻椅上,喝茶消食。
他身后的窗戶開了條縫,嗡的一聲,阿紫扇著半透明小翅膀飛了進來。
頭一次下山,新鮮的不行,若不放她出去溜溜,李長安這耳朵都要給她吵聾。
一飛進屋,小小的忘憂草草靈阿紫,周身淺淺紫光綻放開來,直直落在李長安面前的地上,顯化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小長安,小長安,快看看我,好看嗎?”
在青泉深山里時,阿紫就時常變這變那的,只是可能觀察不夠,每次變幻總是四不像。
李長安隨便掃了眼,本是不在意的,卻沒想到一下子給看呆愣住了。
“好看嗎?快說說,人家好不好看?”
少女原地轉著圈,一身淺紫紗裙,襯著玲瓏浮凸的身材,腰際還露出了一小截嫩藕般的光滑肌膚;
腰身盈盈一握,脖頸修長,活脫脫似那馬上就要原地跳起芭蕾的小天鵝…
李長安咽了口口水,正想開口說句什么。阿紫轉著轉著就轉到了他跟前,突然一個趔趄。
“啊呀,郎君呀,你說,奴家好看不好看呀?”
李長安一腦門黑線,看著‘不小心’倒在自己臂彎里的全新普拉士版阿紫,屬實有點不知所措。
睫毛彎彎、眼睛眨眨,明眸晧齒、面若桃花…
‘大概明白童顏蘿莉控是怎么來的了’
李長安甩了甩頭,像觸了電似的一把松開手。
‘咚’
“誒~喲~”嬌的一聲,普拉士.阿紫,摔在了地上。
“什么嘛,人家變成這樣還不好看嗎?你居然摔人家。”
李長安又咽了口口水,指著面前的少女,道:“妖孽,你把我家阿紫怎么了?”
“你才妖孽呢,略…”阿紫沖他吐了吐舌頭,這個動作她以前也常作,李長安當然識得。
同樣吃飽了躺在門邊消食的白胖小狐貍,翻了個身,踩著小碎步小跑過來。圍著阿紫嗅了嗅,便立起上半身,一副求抱抱的姿勢。
“哼,小長安,你個大傻子,連小白都認得我。”邊說著,阿紫伏身將小狐貍抱了起來。
這一伏身,那紫紗裙前襟處便松開了一道口子。
李長安本能反應地伸長脖子…
“咳…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還有啊…剛才那什么郎君、奴家的,哪兒學來的?”
阿紫‘哼’了一聲,道:“我不是出去玩嘛,就路過一個,很大很大的大戶人家,里頭有好多好多人。亮嘡嘡的,還有叮叮咚咚的聲音。
里面的女子都穿的可好看了,還有好多像小長安你這樣的小郎君,圍著她們轉呢。
那些小郎君抱著漂亮女子,抱的可緊了呢。哪像你,把人家摔地上,笨死了…”
李長安直想以頭撞墻。
天殺的,早知道就不該放阿紫獨自溜出去玩。
這都去了什么鬼地方,學了些什么鬼玩意兒啊!
為毛我溜了幾圈,就沒找見這種去處呢?
“不許像剛才那樣跟別人說話,尤其是男人,知道了沒!”
阿紫‘哦’了一聲,抱著狐貍坐到另一張榻椅上,想了想,又不解地瞧著他,“為什么啊?
那些漂亮女子都是這樣講話的,那些小郎君都很喜歡的樣子呢。
小長安不喜歡嗎?”
“喜歡…”李長安直想抽自己一嘴巴子,立馬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道:“反正,以后不許說那種話。”
阿紫撲閃著一雙晶亮的眸子,憋了憋嘴,低頭輕聲道:“人家觀摩了一晚上呢,小長安不喜歡,那阿紫也不喜歡,阿紫不說就是了…”
李長安抬手扶額,淺嘆一氣,“好吧好吧。不過,只可以對我說。別見到男的,就往人身上躺。”
“嗯!”阿紫立馬喜笑顏開,用力點了一記頭。
接著,就閉上眼、囁起小嘴,往李長安這邊湊。
“干嘛干嘛…”李長安一把揪住阿紫的耳朵,“你、到、底,還學了些什么!”
“哎喲,疼疼…輕點啦。”
這聲音,嬌嗔的…
李長安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凝靈百年,學壞一天。
萬惡的俗世大染缸,還我純純的阿紫啊。
李長安一臉怨氣地盯著嘟嘴揉耳朵的阿紫,抬手指著她,氣得手抖。
“從現在開始,不許亂跑,老老實實呆屋里。敢趁我不注意偷溜出去,乾坤袋伺候。”
阿紫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拿眼角余光看他,委屈道:“小長安,你是不是認識新伙伴,不喜歡阿紫了。”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唉,你這腦容量,跟你說不清楚。”李長安無語地喝了口茶。
“你就是,你就是認識那些小鼠,不要阿紫了。
小白,走,我們回山…”
說著說著,就梨花帶雨起來。小狐貍啾的一聲,伸著前爪,沖李長安揮了揮,表示自己的不滿。
“你瞎湊什么熱鬧…等等,阿紫,你剛剛說,我認識什么?”
“小鼠啊,吱吱叫那種…”阿紫門牙咬唇,縮著兩只小手,模仿了一聲。
“老鼠?”李長安突然感到脊背有股子涼氣泛起,“什么老鼠?你說清楚,怎么回事。”
遇上耗子精那晚,阿紫沒在身邊,他自己也沒提過這件事。阿紫不會瞎扯,會這么說必然有因。
“我剛剛回來的路上,聽到兩只小鼠精說起你來著...”
阿紫像模像樣地學著那兩只鼠精的對話,“其中一只說‘我去報告鼠大王,老道士不見了,你在這里盯著小道士。’
另一只就說‘好的,那你速去,我陪這小道士好好溜溜。’
哼,是不是跟小鼠溜的很開心,就不喜歡阿紫和小白啦…”
我去!
李長安覺得自己好像要裂開了。
“師父,師父你上哪去了師父?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不對啊!沒搞錯吧,我不是中午就把那顆定時炸彈轉移給大塊頭了嘛,怎么還盯著我不放?”
鼠大王,他還認識哪只鼠大王?
不正是那只自稱‘地君大仙左護法’、丑到暴的大耗子精么。
阿紫無意間遇上的這幾只小鼠精,必然是那大耗子派來盯梢的手下了。
上報再上報,蛇妖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這下可如何是好?!!
冷靜,莫慌。師父雖然不在身邊,但在臨行前留給自己三道特制符箓。
此三道符箓,可為他這等修為渣渣所用,還能發揮出極強的威力。
有這三道保命符在,那就窩在客棧里不出去,大蛇妖能拿他怎么樣?
總不能在這鬧市城中,大開殺戒吧。
只要熬到師父回來,就好辦了。
如此想著,李長安從阿紫手里搶過白胖小狐貍,箭一般沖到榻旁,蹬掉鞋子上了床。
口中念叨著:“小白啊小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喂你了十幾年,該是你英勇報主的時候了。
好歹你也開了智了,師父說你隨時都有可能凝靈成功的。
如果那大蛇妖殺上門來,你就用牙咬。
不對,那蛇有毒,別咬。用爪子撓,撓死它。就跟你平時撓魚一樣,懂不…”
小狐貍兩只尖耳朵噌一下豎了起來,細瞇眼瞪的溜圓,吱哇亂叫著在李長安懷里奮力扭動掙扎起來。
奈何,這會兒的李長安兩條胳膊跟鐵箍一般,任這小狐貍怎么掙都掙不脫。
阿紫保持著坐姿,直接飄了過去,坐到床邊,不解道:“小長安,你抱著小白躲被子里干嘛呀?你剛才說什么蛇妖?啊!是大花嗎?大花成妖啦?!”
李長安一把從阿紫手里揪過被子,又將自己蓋了個嚴實。
“唔,可是,下山前我去看過大花,它沒成妖啊。還受傷了呢,身上的肉肉被咬掉好幾塊,好可憐的…”
李長安唆的一下從被子里鉆出來,嚇了趴在他枕頭邊的阿紫一跳。
“你說什么?大花受傷了?”
大花便是青泉深山中,盤踞于后崖峭壁的一條大花蟒。
九十歲的蛇了,雖說蠢,到現在也不見開智,可山里頭伙食不錯,個頭一點都沒少長,目測少說有個二十來米。
“能把這龐然大物弄傷,真虎啊!”
阿紫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不是阿虎干的。大花跟一群大野豬打架,沒打贏…”
“野豬?!!”李長安徹底從被子里鉆了出來,擰著眉頭沉思了兩秒。
死蛇妖,這是你逼我的!
以防萬一,那就做個幾...十手準備吧…